這第一件是小事兒，陳雙只要把千手觀音佛像送到古董店去，讓店長通知一下客戶過來就是了。
這第二件，陳雙其實可以以自己的名義向公家相關單位申請，可陳雙不想太嶄露頭角。
混了這麼多年的商場，陳雙知道什麼事情該出風頭，什麼事情旁敲側擊就好。
十一月的天陰沉沉的，眼瞅着就要下雪，可偏偏下的是雨夾雪，鹽粒子，打在人臉上跟針扎一樣疼，落在地上瞬間就化成水了。
車釐路陳家古董商行旗艦店，一位五十歲上下的阿伯，脫下滿是水珠的圓邊兒帽，在手上拍打了幾下，隨後，解開了風衣鈕釦，抖了抖肩頭的水珠，這才走了進來。
“楚老爺子，您裡邊請，雅座已提前備好，茶水還是老樣子，鐵觀音！”
鑑寶招待姑娘把楚雄引進了鑑寶閣，裡頭茶香四溢，可楚峰卻稍稍一愣，在鑑寶閣的門口頓了頓。
“楚爺，好久不見！”陳雙站起來主動遞過去右手。
楚峰點點頭，略帶深意的笑了笑，與陳雙握了握手之後才坐下，一時半會他竟不知道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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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不知何時爬上來的魚尾紋，和那低垂的眼袋，讓人看上去滿目風霜蒼涼。
“不錯啊，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最終，楚峰不得不承認自己大勢已去。
有些事情，因果循環，自有天道輪迴，道法講究個自然，自然……順之其道而爲之，方成正果。
“楚爺過獎了，我不過是運氣好！”陳雙淡淡的說道，站起身來，畢恭畢敬的給楚峰斟茶。
“呃……”楚峰長出一口氣，用那滿是滄桑和智慧的眸子看了一眼別處：
“運氣好？……謀事在天成事在人，我在裡面的這段時間，報紙還是可以看的，就不用過於在我這老頭子面前謙虛了！”
陳雙淺笑，又給楚峰續滿了茶盅：“楚爺也是人中之龍，至少以前您老給我的影響是最大的！”
陳雙說的是實話，沒有農大就沒有今世的她，沒有那本書，就沒有陳雙打開農貿大門的機會。
有時候，對立的關係之中還隱藏着互助不是嗎？
當一個人失憶的時候，只要你還能站起來，你還要感謝那個曾經看不起你的人，沒有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就沒有你陳雙的今天。
陳雙擡手將那千手觀音從錦盒裡捧出來，人到了某一種高度的時候，要學會感恩，感恩敵人，感恩踐踏你的人，感恩落井下石的人。
當然，更要感激一路相隨的人。
這天，楚峰說了很多關於陳雙曾經的話，說的最多的是，他總喜歡一邊搖頭一邊嘆息的說道：
“哪能看得出那時候的黃毛丫頭，會有今天的成就想不到啊……是真的想不到……”
“如果那時候，不是你大娘在中間作梗，你和防震……”
“楚伯伯，時間不早了，我送您回去吧！”陳雙打斷了他的話。
其實在這之前，楚峰心裡似乎一直都壓抑着一種遺憾，特別特別大的遺憾，只是說來說去，說的都是陳雙曾經的不起眼和現在的天壤之別罷了。
陳雙就聽得出來，他其實最可惜的還是沒撈着讓自己和他兒子成雙人。
事已至此，對陳雙來說是相當沒有意義的，陳雙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一些隱私深藏在內心深處，可陳雙也相信隨着時間的流轉楚防震一切都會忘記的。
忘不掉的，只有在電影裡纔看得到，假……很假！
楚峰勉強一笑，帶着他的千手觀音出了門，陳雙把車開了過來，楚峰也沒推辭，上了副駕駛位。
“現在住哪兒呢！”陳雙問道。
“額，還住龍湖呢，不過你送我去學前路521號就行！”
楚峰撫了撫眼睛，看向擋風玻璃上的雨刮，京北承載了他從青年到如今的夢想和奮鬥的足跡。
眼看着大京北從七零年代的衚衕巷子，青磚泥瓦變成了陽光大道，水泥鋼筋的高樓大廈，輾轉，有一種時光荏苒飛逝如梭的感慨。
就好像，一下子就老了，剩下的回憶也就是曾經在這大街小巷裡穿梭的蹤跡。
陳雙知道他說的地址是哪兒。
路上，楚峰打了個電話說他五分鐘就到了。
等到了無雙書店的時候，楚防震已經撐着傘站在店門外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
只是他沒想到送他回來的是陳雙而已。
“呃……好久不見，裡面坐！”楚防震撫了撫眼鏡框笑着說道。
“坐坐吧！”楚峰笑呵呵的說道。
陳雙一走進去就四下打量了一番，書店整修過，也擴建了，書架從一開始的三排變成了六排，種類也多了起來，包括臺灣出版的靈異。
反而曾經特別火熱的四大名著被這新一代的青年給遺忘在了角落，顯眼的書架子上擺着的大都是言情，還有武俠。
陳雙隨意翻了翻。
生活從八十年代到現在，隨着科技的發展，生活水平的提高，老百姓豐衣足食，再也不會因爲吃飯而發愁的當下，娛樂成了主流。
開始對一些美好的事物進行多元化的幻想，就比如這本，席姑娘的總裁，雖然書只有巴掌大，但是很顯然，看的人很多，書皮都被翻褶了。
“對這些有興趣？”楚防震泡了一杯碧螺春茶遞了過來。
陳雙放下這言情，接過茶說道：“還行吧，就是過程比較虐心！”
“呵……總比結局也虐心要好吧！”
楚防震笑道。
“對！”陳雙看了一眼依舊渾身佈滿書香氣息的楚防震，調侃道：
“什麼時候成家？”
“呃……快了，應該明年開春吧！”
楚防震說道。
“恭喜！”陳雙喝完茶準備要走，楚防震卻鬼使神差的說道：“不幫我審視審視這姑娘怎麼樣？”
“你不怕你女朋友說你在書店裡藏了個少婦？”陳雙打趣道。
不知何時濃情蜜意，也不知何時相忘於何地，不管再熱戀過的情人，當一切都有個歸屬之後，變得回頭就不認識曾經那個爲了某人要死要活的自己。
“不會！”楚防震說着，從陳雙手裡拿過空杯轉身走到櫃檯續了一杯。
“震震！”一個稚嫩洪亮又調皮的聲音從書店門口鑽了進來。
陳雙歪頭一看，是一位大學生打扮的姑娘，扎着高高的馬尾，穿着羽絨服，脖子上圍着紅色的圍巾，蓋住了嘴巴，卻露出一雙碩大的眸子，亮的毫無雜質，就像是剛從水裡撈上來的上等墨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