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桂瞧着顏芳咋咋呼呼的樣子，催促道：“你趕緊說，是不是你二叔回來了？”
顏芳喘過氣，點點頭，“是，二叔他帶着人坐在車上拿着大喇叭喊收棉花呢，說是五毛錢一斤的收棉花，村裡人全都跑去村口了。”
“那個孽畜，還敢回來。”楊淑桂眼中閃過一抹恨意，一想到這陣子的各種倒黴事，全都是因爲顏軍不給錢了，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楊淑桂滿院子找，拿起一把砍稻子的鐮刀就往院外衝。
顏芳趕緊跟了上去。
豐樂村村口的大槐樹下，顏軍和王二棍坐在卡車上，拿着大喇叭一遍遍播報着收棉花，五毛錢一斤。
剛好快吃中午飯了，下地幹活的村民們都陸續被大喇叭聲吸引到了卡車旁邊。
高大的解放牌綠皮卡車看着格外氣派，一些和顏軍熟悉的人紛紛問起來。
“大軍子，那棉花五毛錢一斤是真的不？”
“壓着年底結賬，還是給現錢啊？”
“是呀，大軍子，你咋開始收棉花啦，不在礦場上班了嗎？”
顏軍一一解答了各位的問題，衝着鄉親們笑道：“礦場那邊暫時不去了，現在幫着我小舅子收棉花嘞，五毛錢一斤，現場稱重完就給結錢，不壓賬，大傢伙家裡有棉花的可以現在就送來。”
話落，顏軍還拍了拍胸口背的包，示意大傢伙帶着現錢呢！
這一下子炸了窩，在場的人紛紛回家收棉花裝袋子拉過來賣錢了。
楊淑桂帶着孫女找到大槐樹下的時候，瞧着顏軍正和一個小混混樣的人站在東風牌大卡車上，笑得憨厚。
“這個孽畜，還有種笑？”楊淑桂揮舞着大鐮刀就跑上前去扯着尖利的嗓子喊道：“顏軍，你這個畜生，你把老孃送進看守所裡你還有臉回來……”
經過這一陣子的洗禮，顏軍對於老孃這個態度，已經無關痛癢。
一旁的人瞧見楊淑桂立即笑吟吟道：“嬸子，大軍子這回回村是做好事嘞，說要五毛錢一斤收咱的棉花，比往年那些收棉花的人給的價格高不少呢，你該高興啊，咋還這麼生氣？”
楊淑桂瞪了一眼說話的人，“老孃跟我兒子說話，沒你的事。”
話落，楊淑桂站在卡車旁邊仰着頭看顏軍，道：“你還不滾下車？要老孃請你下來嗎？”
顏軍淡定自若，俯身看着老孃憎惡的神情，道：“我這幫老闆幹活呢，不能隨便偷懶耽誤事，媽你要是有這個工夫吵鬧，還不如回家將家裡收的棉花運過來賣錢。”
棉花？
家裡那些地荒草都比人高了，楊淑桂就是有心想賣錢也沒有棉花啊。
她氣道，“你這小畜生，我看你眼裡是完全沒老孃了，甭管你上不上班，我限你儘快把你大哥大嫂弄回家來……”
顏軍神色一冷，說話都帶着幾分怒意，“媽，你這是要我告訴全村大傢伙大哥大嫂幹了什麼事情嗎？”
“你……”楊淑桂這陣子可是捂着消息呢，只說老大夫妻倆去縣城幹活了，一時半夥回不來家。
要說蹲局子了，估計全村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楊淑桂黑沉着臉，見顏軍現在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突然開始賣慘，“大軍啊，媽是真沒辦法了啊，家裡一點錢都沒了，你大哥大嫂不在家，地裡那些活也都沒人管了，又沒錢又沒糧的，我和你侄子侄女在家裡要活活餓死了啊……”
說着說着，她還真的擠出了幾滴鱷魚淚。
顏軍盯着楊淑桂，見她抹眼淚差點心軟，但一想到顏仁他們去礦場鬧事害得他丟了工作，他別過臉去。
“你沒錢找顏仁顏梅他們要去吧，我也沒有錢，我連工作都沒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急着賺錢還債呢。”
楊淑桂一聽顏軍連工作都沒了，十分詫異。
“你幹啥事了，咋工作都沒了？”
顏軍皺眉，“顏仁他們沒跟你說嗎？”
楊淑桂一臉不解，似乎是真的不知情。
“你的小兒子他們跑去礦場鬧事，大肆抹黑我，我已經被礦場開除了，房子也收回去了，鐵飯碗都沒了他們當然不敢跟你說，總之我現在也是幫人打雜幹苦力沒啥錢，你要是真的還想讓我認你這個媽，就別再來逼我了。”
楊淑桂似乎還不願意相信，但是看着顏軍那一副怨氣的樣子，心想顏仁那臭小子咋一點數都沒有？
鐵飯碗沒了，不就等於搖錢樹沒了嗎？
楊淑桂反應片刻後，看向顏軍伸手，“那你有多少錢先給我多少吧，我和你侄子侄女在家不能餓死啊。”
顏軍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是真沒錢了。
從兜裡掏出兩塊錢遞給楊淑桂，“我渾身上下就這麼多錢，你要就要，不要拉倒。”
楊淑桂一看見錢，眼疾手快的抓着揣進兜裡。
“有錢不要傻瓜蛋嘛。”楊淑桂說完，看着顏軍收棉花，眼珠子咕嚕轉悠一圈，問道：“這五毛錢一斤的收棉花，是啥樣的棉花都要嗎？”
顏軍不用想都知道老孃打什麼歪主意，搖頭道：“只要今年曬乾的新棉花，摻水摻了陳年棉花，以及爛棉花頭子的都不要。”
“哦。”楊淑桂點點頭，心想自己兒子幫着收棉花，搞啥樣的不要。
實在不行老二擔着唄，她一想到家裡還有兩袋子棉花頭子，和顏軍打個招呼就急急忙忙的往家跑去，儼然忘記剛來的時候是要在顏軍面前重新立威了。
顏芳站在一旁都傻眼了。
奶奶現在也太好糊弄了，二叔說啥就是啥？
她還想着奶奶發飆後能弄到錢，她就有錢買花裙子了。
看見奶奶走遠，顏芳連個招呼都不打也趕緊跑了。
顏軍瞧着她們離開，無奈的搖了搖頭。
要不是小舅子忙在葉莊村顧不過來，他纔不願意回豐樂村。
王二棍瞧着顏軍和自家老孃的關係似乎不對勁，直接抽了根菸遞給他。
“軍哥，這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我算是知道你爲啥不願意過來了。”
顏軍見狀，無奈一笑：“沒辦法，爹孃又不是咱能選的，攤上了就認栽唄！”
話落，他擺了擺手，“你嫂子不讓抽菸，謝謝你了啊兄弟。”
王二棍見狀也沒勸說，趁着棉花還沒收上來，點燃煙抽了起來。
不一會，鄉親們陸續送着棉花過來，王二棍掐了菸頭，和顏軍一起翻身下車拿着秤桿子和賬本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