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平閉着眼睛,從被窩裡伸出手朝旁邊一摸,卻摸了個空,睜眼一看,黃靜萍已經不在牀上。
從虛掩的門外,可以聽到有洗刷杯子的聲音,以及鳥叫聲,還有蒙古馬在叫喚着,真是美好的一天!
“咔噠”一聲,門被輕輕推開,黃靜萍端着一個臉盆走進來,“你醒啦!”她輕輕的在馮一平臉上親了一下,嘴脣涼涼的,還帶着牙膏的香氣,“起來好不好?早上的風景可好啦,空氣也好,叔叔阿姨剛陪着外公,也去湖那邊逛,起來吧,好不好?”
她又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馮一平。
“嗯,”馮一平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聞着那熟悉的體香,“再親我一下我就起來,”
“唔嗯,”黃靜萍爽快的在他臉上親了兩下,跟着就動手掀被子,“起牀咯,”馮一平大叫了一聲,飛快的套上衣服,拉開門,清風就帶着草原的氣息吹了進來。
“真舒服,”他站在門外伸了個懶腰,發現基本沒有睡懶覺的,大家三三兩兩的都起來了,自己的這撥人,家長們好多都圍在那些馬和駱駝的旁邊,習慣性的蹲在地上抽着煙,看着眼前這難得一見的大牲畜,和旁邊的人熱切的議論着。
這要是帶他們到一個山上的景區,他們估計還沒有這個雅興,這輩子,其它的景沒看過,山是真看厭了,但是這樣平坦的地界。他們還真覺得挺稀奇,一時半會怕是看不夠。
“快洗簌吧,”黃靜萍把擠好牙膏的牙刷遞了過來。
馮一平明白她的心思。昨天晚上,是他們倆第一次在外公和爸媽的眼皮底下,公然住到一起,那一衆鄉親也都知道,作爲一個女孩子,她當然不好讓馮一平在這個早上睡懶覺。
馮一平拿着相機,牽着黃靜萍的手。去湖邊找爸媽,不時有人跟他們打招呼。“起來啦,”
等走過去以後,還聽得到後面傳來,“真是般配”這樣的話。黃靜頓時萍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更加緊緊的挽着馮一平。
爸媽和外公他們,這會正看着幾匹馬,在一艘舊木船改成的水槽裡喝水,馮振昌抱着手圍着那幾匹馬走來走去,看來很有去摸上一把的衝動。
“外公,爸媽,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就是這地方,白天那麼熱,晚上還真有點涼。”梅建中笑着說。
“你們兩別動,”梅秋萍脖子上也挎着相機,對着他們咔嚓了一張,“中午一定給你多照幾張騎在馬上的,你還記得三年級的時候,因爲只給姐姐照了張騎馬的相。沒給你照,你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的事嗎?”
“媽。哪有這樣的事,”父母好像都一樣,總喜歡在孩子的對象面前,說他們小時候的糗事。
“是穿軍裝騎馬的照片嗎?我小時候也照了一張,現在好像還在,”黃靜萍笑着說。
“是啊,照相這事,都是女孩子多,你說他一個男孩子,和姐姐爭這個幹什麼?”
那會,照相還是個稀罕事,偶爾也會有師傅帶着相機,牽着匹馱着幾套衣服的馬,走村串戶的給大家照相。
多少錢一張馮一平記不大清楚,應該是一塊?或者不到一塊吧,反正在當時是件挺稀罕的事,那好像也是懂事的他,第一次哭鬧着跟爸媽要錢。
“我不是想照相,是當時對照相機很感興趣,”馮一平弱弱的辯了一句。
這其實也是真的,在那個馮宏兵家的雙卡錄音機,是整個村裡最稀罕物件的年代,照相機在他們這些鄉下孩子眼中,是妥妥的高科技,甚至說是黑科技。
可惜沒人理他,黃靜萍和媽媽在看着相機裡的照片,外公和爸爸頭對頭的蹲在地下,在說着什麼,他湊過去,梅建中從地上抓起一把土來,“你說這麼好的地,旁邊又是水,開出來種點什麼不好?”
真是個樸實可愛的農村小老頭,要是讓他到了皇帝的御花園裡,他可能也會對那些花花木木的不以爲然,砸吧砸吧嘴說,“白瞎了這塊好地,”
“外公,我們回去吃早飯吧,”馮一平笑着說。
也在扯起一棵草看土質的馮振昌,到水槽那邊洗手,看着那些驚走的馬,“他們這一匹馬,怕是能頂我們種好多地,”
就是找個理,不得不說,爸爸現在,身上商人的氣質,慢慢蓋過了農民的氣質。
“蒙古的皇帝和王宮大臣,當年就在這樣的地方吃飯,那我們現在不是也相當於吃御膳?”看着中央的金頂大帳,梅建中笑着說。
“可不是嗎?”,梅秋萍接了一句。
“那會應該還有不少外國佬在這吧,”馮振昌說,他閒的時候,會看看馮一平的歷史課本。
呵呵,他們對帝王將相的那些事,總是很感興趣。
和黃靜萍說笑着,跟在他們後面繞過一個蒙古包,馮一平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其實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人。
昨晚拉馬頭琴的那個蒙古大哥,帶着一個穿着一套寶藍色蒙古袍,身上有不少佩飾的中年人等在一旁。
“馮先生早上好,我是白音,這家景區的負責人,是專程來等你吃早餐的,這幾位是你的長輩吧,都一起去,我們準備了足夠的錁子和包子,還有現擠的牛奶,昨天你們帶的蔬菜,也做了不少,”白音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說。
“白音大叔,叫我一平就好,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這次是一羣人一起來的,要一起吃飯,”馮一平婉拒了他的邀請,他明白白音的來意。
“這位大哥,昨天謝謝你,”他朝那位拉馬頭琴的漢子說。
“我是朝魯,一平小兄弟,我們今天來,其實是想問問,能不能買下你昨天的那首歌,”
這個朝魯是個直性子,站在路邊,就把來意說了出來。
馮振昌和梅秋萍知道,開第一家麪館時,缺的那些錢,好像都是兒子賣歌得來的,不過,這是第一次看有人當面要花錢買兒子寫的歌,雖然現在不缺這幾個錢,不過他們真想問一句,“你們能出多少?”
“對不起朝魯大哥,這首歌我自己有用,不能賣給你們,”
“我們都問過了,聽說你是做生意的,不靠唱歌吃飯,那爲什麼不能賣給我們?”朝魯說。
“對不起,我是真有用,”
“那行,不打擾你們用餐,”白音拉住朝魯,“你們別見怪,他就是個直腸子,”
看着馮一平他們吵中央大帳走,朝魯說,“就這麼算了?你聽過我們唱的幾句吧,整首曲子更好聽,也非常適合我們表演,這首歌要是汗城買下來,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來玩,”
“朝魯,你就不能改改你的急性子?他們不是還要住一天嗎,有時間好好做工作,走,去我那吃飯,”他看了馮一平那邊一眼,“放心吧,是生意人就好談,”
“一平,你拍的這些要用來幹什麼?”走過了一陣,馮振昌才問。
“金姐說便利店宣傳的時候有用,”馮一平說的比較含糊,宣傳手段,爸媽他們接觸的不多,有些估計也不太能理解。
“你這些都是朱老師教的?”梅秋萍問。
“基礎的,都是我跟朱老師學的,”馮一平有些暗讚自己的算無遺策,要是初中時沒和朱老師學那一年,現在這些事還真不好解釋。
“朱老師和王老師現在都調到了縣裡是吧,回去有時間,得去看看他們,”馮振昌說。
“應該的,就衝初中那三年,他們對一平那麼負責,就該去看看,”梅建中說。
“一平要是賣,你說他們會出多少錢買呢?”梅秋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