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平熱情而親切的送走了小奧黑,轉身又在剛剛的那個位置坐了下來。
太陽正停留在遠處的山尖,把雲朵染成了紅霞,他更喜歡這樣的時候。
不止是這時的陽光沒有那麼刺眼,在兒時的記憶裡,這就是回家的時候,是等着吃完飯的時候。
可能是那些日子的記憶太過深刻,這樣的時候,總會讓他無端的覺得親切而溫馨。
“談好了嗎?”瑪麗卡走了過來,身上透着好聞的香味。
這是,剛洗過澡?
“已經做好了晚飯,一身的油煙味,所以……”她紅着臉解釋了一下。
“謝謝,其實你用不着這樣的,”
好歹是個明星,又生活在印度那樣受英國影響很深,所以過得去的家庭,都會僱用女傭的社會裡,馮一平非常清楚,別說是洗手作羹湯,她平常怕是喝杯咖啡,都得讓其它人遞到手上。
所以,多多少少的,馮一平也有理由懷疑她做菜的水平。
都沒多少機會自己做飯,哪還能把菜燒好?而最難消受的,就是一個女孩子費了老大的力氣,給你做了一桌子菜,滿懷期望的等待着你的好評,但你一看那菜的樣子,就有些不敢下筷子。
“不,你一定得嚐嚐,嚐嚐我做的這幾道菜,”
既然避不過去,“好的,請,”
“我下午睡得特別舒心,”瑪麗卡說,“因爲從那邊的窗戶裡,一擡眼就能看到你,”
“是嗎,也就是從我坐的那裡,能看到你的房間?”馮一平一臉驚訝和後悔的樣子,“我居然錯過了這麼好的機會?”
“嘻嘻,”瑪麗卡在他手臂上輕輕的捶了一下,“你呢,下午談得怎麼樣?”
“挺好的,”馮一平說。
下午談得好嗎?
這主要得看他怎麼定義和小奧黑的關係。
雖然他們表現得像久別重逢的朋友一樣,但是,呵呵,朋友?一個商人和一個玩政治的人做朋友?馮一平沒那麼幼稚。
同樣,一個有野心的政治人物和一個商人做朋友?小奧黑也沒那麼幼稚。
既然他都當着馮一平的面,說就是和自己黨內的同仁在一起時,也都時刻保持着警惕,那馮一平怎麼還可能相信,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就是真的?
別說是他,就是自己曾經的僱員,現在屬於小奧黑團隊的布坎南的話,馮一平也不太相信。
他會盡力和脾氣很差,未來可能會和自己發生嚴重衝突的喬布斯維持住朋友的往來;他會和默多克夫人那樣其實他心裡並不贊同的人,保持禮貌的往來;他甚至會和惠特曼這樣原來一再針對自己的人,改善關係……,但是,他不會愚蠢到和小奧黑這樣一個充滿野心的政治人物做朋友。
他對和小奧黑的關係,定義得很明確,確保對方對自己的需要。
說白了,就是利益的交換。
無論有沒有再向上走的念頭,小奧黑想保住現在的位子,免不了還要參加競選,競選就需要資金和輿論的支持。
所以,他需要馮一平這樣的金主,他需要馮一平這樣能把他介紹給更多硅谷有錢人的金主。
對於他這樣一個民主黨的參議員來說,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因爲按慣例,美國的大公司和富豪,天然的是共和黨的支持者,因爲在經濟政策上,共和黨一貫是支持減稅,不管是企業所得稅還是資本得利稅。
確實是有些想讓富人更富。
而小奧黑所在的民主黨,一貫主張增稅,尤其是資本得利稅,說白了,就是割富人的羊毛。
如果馮一平能影響到他的那些手握重金的朋友支持自己,這對小奧黑而言,那真不亞於天上掉餡餅。
何況還有硅谷的高科技富豪們,越來越多的掌握着這個化聯網時代的輿論導向。
所以小奧黑要用心的維護他和馮一平的關係。
而馮一平之所以表現得這麼不遺餘力的支持他這麼一個共和黨的參議員,自然並不是因爲他是雷鋒,他不過是想事先在將來能當選美國總統的小奧黑這裡提前下注,從而規避肯定是自己美國業務蓬勃發展的那八年,可能會出現的政策上的風險而已。
所以,從這一點上來說,今天談的好不好,其實是次要的,只要小奧黑需要馮一平,多過馮一平需要他,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會比較穩固。
馮一平還看出了一點,這個國會山上的資淺參議員,現在有些膨脹。
也是,競選衆議員大敗,競選本來難度更大的參議員卻大勝,這樣的經歷,讓小奧黑同志,有理由驕傲。
但他膨脹的主要原因,卻還不是這個。
這位非裔的參議員,最大的支持者,都是女性,在他參加公衆活動的時候,總是被成羣的女人圍繞着,加上媒體煽風點火的誇張吹捧……,一個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有些膨脹,難免會有些飄飄然。
從布坎南那,馮一平知道了一件事,小奧黑同志和他競選團隊財務部門的一位女士,有那麼些大家喜聞樂見的,也在大家預想中的那些事……。
當然,米歇爾可不是盞省油的燈。
經過一番“友好”的協商,她把那位女士,送到了遙遠的加勒比,那裡有一家米歇爾的老朋友開的證券公司。
那位女士在那裡,得到了一份高薪的工作……。
在美國的名流家庭裡,可能包括在世界上其它國家的類似家庭裡,這樣的事,也是司空見慣的吧。
馮一平不由得看了身邊的瑪麗卡一眼,燈光下,她確實非常動人。
即便不做什麼,有這樣的美女相伴,對一個男人來說,那也是極愉快的。
那麼,我是不是也有些膨脹呢?畢竟自己身旁,圍繞了那麼多漂亮出衆的女孩子。
…………
“哇,真是驚喜,”馮一平看到桌上的菜,就忍不住叫了一聲。
桌上的那幾道菜,不是西餐,也不是印度菜,看樣子,是地道的中國菜。
麻婆豆腐、白灼蝦、清蒸石斑魚、烤羊排、碳烤生蠔、椰子燉雞。
當然,沒有牛肉,這是肯定的,她畢竟是印度人。
也沒有豬肉,因爲高種姓的印度教徒不吃豬肉。
“請稍等,”馮一平的表現,讓瑪麗卡有些高興,跑進餐廳,端出最後一個菜,揭開蓋子一看,那赫然是一份剁椒魚頭。
“快嚐嚐,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當然,還是有廚師在旁邊幫着把關,”
“看着這些菜的樣子,我就已經食慾大開,”馮一平先試了半勺子麻婆豆腐。
衆所周知,這道菜雖然久負盛名,喜歡中餐的老外都叫的出來,但別說老外,就是我們自己,想燒出一道正宗的麻婆豆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刀功不錯,”他首先說。
“廚師幫着切的,”瑪麗卡臉有些紅。
“能理解,我刀功也一般,”馮一平吃了一口,馬上豎起大拇指,“哇,真不錯,”
那一口在嘴裡停留的那一會,真是麻辣燙香酥嫩鮮!
“非常好!你這肯定不是第一次燒吧,”
“我嘗試過好多次,”看着馮一平的樣子,瑪麗卡開心的說。
其實不是好多次,她燒這道菜,燒了不下五十次,連調料,都是專程從中國採購。
“你再嚐嚐這個,”
有了些信心,覺得多半不會碰上雷的馮一平,接下來依次嚐了桌上的其它幾道菜,別說,至少都在水準以上。
“辛苦你了,你有心了,我敬你一杯,”馮一平舉起酒杯。
“呵呵,你喜歡就好,”瑪麗卡笑得非常開心,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這個晚上,開局和自己預想的一樣成功。
但是,她只猜對了開頭。
馮一平剛開玩笑的摸着肚子放下筷子,吳倩就走了進來,“一平,有一個重要的視頻會議,”
“好的,我馬上來,”馮一平站起來,“瑪麗卡,謝謝你的精心準備,晚上我可能會工作得比較晚,先跟你道聲晚安,”
“啊,這……”
馮一平走了,剛纔還有點苗頭的浪漫氣氛,馬上消失殆盡,餐廳裡只剩下桌上還在燒着的蠟燭,以及牆上那個一動不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