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鋮眼底,一瞬仿若刀光劍影閃過,殺氣凝於眸中,浮冰在上,再度出聲,卻是冷硬如冰,“你我都是從無到有之人。”
長亭眼神閃了閃,似乎,目前爲止,除了殷鋮,再無其他人認爲她酈長亭是個有用的人,而不是傳言中那般放浪形骸不學無術。
某女挑眉,冷冷道,“既然你是看中了我未來的潛力和可能性,那麼,自然就要接受我現在一無所有的處境。是你找上我,幫忙是幫忙,不是什麼主僕關係,別妄想駕馭我或是改變我。我不想你到最後才發現想要改變我是如此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這一刻,即便殷鋮心性成熟穩重,不動如山,卻也有莫名震撼的感覺。她這般擲地有聲的談吐,如何會是不到十五歲的少女所能表現出的冷靜淡漠,又如何能是傳聞中的那個酈長亭?
他竟是有一種被她選中的感覺,彷彿這一刻他是千里馬,她纔是伯樂。
長亭在殷鋮思忖之際,擡手,伸出自己的手掌朝着他,看似是要跟他擊掌明誓。
看着她蔥白手掌,纖細手指,此刻在斑駁樹影和如火驕陽下顯得更加白皙嫩滑,彷彿牛奶和絲綢的雙重質感。讓他的心,莫名停跳了半拍。
就在他已經擡起手來準備與她擊掌之際,長亭卻說道,
“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皇子,你懂我的意思了?”長亭手掌攤平,做了個點銀子的手勢。
長亭話音落下,某皇子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中,臉上的肌肉也飛快的抖動了一下。怎麼,不是要跟他擊掌?他的心,一瞬跌落到地的怪異感覺。
“你很缺銀子?”殷鋮此話出口,似乎覺得自己問得有些多餘。凌家家產都在酈家人手中,酈府日常事務又是大夫人說了算的,她如何能有銀兩傍身。
“你放心,即便我要找的東西沒找到,我也不會虧待你。這是一千兩,你先拿着應急。”殷鋮掏出銀票遞給長亭,出手倒是好爽大方。
長亭也不跟他客氣,徑直接過。
她微涼指尖在觸碰到他手指時,那輕柔劃過的一瞬,像是羽毛掃過心底,悸動的感覺難以言說。又像是冬日裡的暖陽,照在身上癢癢的,說不出的舒爽感覺。殷鋮只覺得,自己耳後竟有莫名發熱的感覺。
“你也不用覺得虧待我,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我自然懂得。從這一千兩銀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某女顯然已經不介意用一千兩銀票買回一個異國皇子當朋友。
殷鋮卻是面容恍惚了瞬間,繼而,連聲音都莫名輕柔了一分,“也許將來,不僅僅是朋友。”
長亭卻是無所謂的笑出聲來,“呵……希望你用銀票買來的我這個朋友,將來不會讓你失望。”
“自然。”
這一刻,他眼底盡是她無畏淺笑。
以至於,很多年之後,當他統帥重兵,兵臨京都城下,即將一舉攻下中原大陸最後一座城池時,只因想到了她此刻的這一抹淺笑,他此生第一次見到的她的笑容,竟是停止進攻,在原地安營紮寨。任由思緒翻飛蔓延,卻是遲遲沒有進攻的打算。似是想要重遇,再遇。
而此刻的他,不過是一個將征戰沙場當做家常便飯的殺人機器,十二歲上戰場,殺人無數,見慣了血流成河。除了殺人,他似乎不會別的了。只有在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是有血有肉,有人可以跟他頂嘴,可以冷臉討要銀子,可以自詡未來是多麼的有可能性,甚至可以懷疑他,警惕他。而不是讓他永遠活在一個血色的殺伐世界。
這一刻,他竟是有一種,願意一直守護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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