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她竟是看到了在她死去之後,一牆之隔的北天齊在聽到她的死訊之後,竟是自脣角勾起一抹弧度,眼底趣味輕笑,“這麼快就死了本侯還以爲後面會有更精彩的戲看竟是讓本侯如此失望。 ”
他不再是之前,酈長亭認識的那個俊逸非凡瀟灑倜儻的北天齊,而是一個狠心無情地魔鬼。
他笑的那般自然肆意,手中執着的還是她用全部身家爲他買的夜光杯。只因他多看了這杯子一眼,只因他多說了一句:杯子是一輩子,並非要成全成對,一個杯子,也寓意一輩子。
就因爲這個,她傻傻的變賣了自己的首飾,只爲令他開心,令他動容。
卻在死的時候才明白,他不過是想盡一切辦法不想跟她用一樣的東西罷了。什麼一杯一輩子,不過是他的自私狠毒罷了。
她越是看透,在此刻,心越是平靜。
因爲已經接受了事實,因爲已經找到了自己生存下去的真正目標。
她緩緩擡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禧鳳老師發自內心的關心和緊張。
“長亭,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在門口看到一個箭頭,急忙跑進來找你,找了一大圈才聽到這裡有動靜,來,別蹲在地上,快起來。”
禧鳳老師關懷備至的語氣和溫暖的手,讓長亭在瞬間清醒,她服下禧鳳老師帶來的藥丸,緊緊抱着她,無聲流淚。
“我剛纔看到了一些不好的畫面,是關於之前的我,浪蕩不堪,被人欺被人騙,那麼真實的呈現在我面前我很害怕,當我再站起來的時候,一切又會恢復原樣,但是現在沒有,有你在,我就知道,我不是以前的酈長亭我不是”
她喃喃低語,任由眼淚無聲滑落。
此事,抱着禧鳳老師,像是上一世抱着孃親的感覺。
她一直不好意思告訴禧鳳老師,有時候,禧鳳老師教她寫字畫畫,還有跟她將一些道理的時候,那神情語氣,總讓她忍不住聯想到孃親。
可是這一世,她重生的太晚了
與孃親的母子緣分,註定,只有上一世那短短的一年。
“傻丫頭,你自然還是現在的你哪怕曾經的你多麼不完美,那也是真實的你我們爲什麼要學這學那,不就爲了更加成熟穩重,不就爲了能跟以前的自己不一樣嗎哪怕不能進步,至少保持原本的淳樸,誰又能說不是一件幸福簡單的事情呢你若難過,就抱着我痛哭一場,把我當做誰都可以”
禧鳳老師溫柔的語氣,彷彿一下子打開了長亭心底所有的柔軟和委屈。
她將面頰埋在禧鳳老師懷裡,嗚咽出聲,“孃親,對不起長亭很想你,很想很想,曾經,我不懂得何爲沒孃的孩子,但是我沒有像現在這樣,就是想要孃親抱着我,哄着我,哪怕現在讓我做一個小嬰孩,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只要能在孃親懷裡就夠了
孃親,孃親我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是我不好,惹孃親生氣,孃親原諒我好不好外人都看我是一個沒孃的孩子,但我知道,孃親一直都在身邊陪着我一直都在”
她的聲音細細的軟軟的,一點不同以往的清脆悠然,就像是一隻撒嬌的小貓,即便是淚水,都顯得那般溫暖馨香。
禧鳳老師不覺溼了眼眶,輕拍着她後背,柔聲道,“孃親若是知道你現在的努力,她自是不會怪你的。傻孩子,天底下的孃親都是最愛自己的孩子,捨不得磕着碰着,可天底下的孃親也終究會有離開自己孩子的時候,不管是誰,都一樣的”
禧鳳老師的話,讓長亭情緒稍微平復了一點。
不知是不是肖寒留給她的藥管用了,還是眼淚流出來整個人也清爽很多,她此刻的感覺好了很多,至少有力氣站起來。
禧鳳老師說的很對,天底下的孃親都愛着自己的孩子,就好比錢碧瑤那般,爲了酈夢珠也是操勞費心。
而她的孃親,既是衆人口中完美無瑕的碧人兒,她自當更加努力,堅強起來,不讓孃親失望。
“禧鳳老師,謝謝你。”她啞聲開口,剛剛哭過的眼底水汪汪的,像是一泓深不見底的清泉。
禧鳳倒是真的希望,這一刻,能有這麼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
“如果你是謝我拿來的藥丸,那麼應該感謝閣主,把脈我倒略知一二,這配藥實在不是我擅長。如果你是因爲剛纔將鼻涕蹭了我一身而抱歉,那也簡單,喏,一會陪我件新的。”禧鳳老師笑着拍拍她肩膀,見她氣色恢復了不少,此刻自是一顆石頭落了地。
“禧鳳老師淨欺負人,衣服髒了洗洗就是了,還叫人家賠新的給你。”長亭自是知道禧鳳老師是開玩笑的,但她就是喜歡現在這般與長輩容融洽溫暖的相處感覺。
禧鳳老師點了下她鼻尖,笑着道,“嗯,懂得犟嘴了,又是這般伶牙俐齒的,看來是好了。”
“嗯,我好了。”她點點頭,似是在向禧鳳老師承諾什麼。
禧鳳老師眼神暗了暗,壓低了聲音道,“長亭,以後當加倍小心。不管這一次是誰要下毒害你,都是陰險至極的招數。你身上的毒,無色無味,但絕非是你體內之前常年積聚的毒素,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情,這射箭場內,全是馬兒牛兒,我倒是聽說過一種毒藥,只有在聞到馬糞的味道時纔會發作,想你之前都是好端端的,現在突然這樣子,我不得不懷疑,你中的毒便是西域奇毒颶風香。”
禧鳳老師一番話,讓長亭眼底寒意閃爍。
“怪不得,從我牽馬開始纔不舒服的,這射箭場今兒還有騎射比賽,場內少說也有幾十匹馬,但我是什麼時候着了道,我一時也想不起來。”
長亭想了半天,她是昨晚見的錢碧瑤和酈夢珠,那時候,她與錢碧瑤並沒有任何接觸,與酈夢珠也是。難道是間接着了道
她記得自己將一盤黃金酥和其他點心一同命人送到樓下的普通雅間,但最後只有黃金酥退了回來,她當時還拿起一塊黃金酥看了一眼,確認沒什麼問題才放下,不過她當時也沒吃那黃金酥,難道竟是那時候
即便不是黃金酥的緣故,錢碧瑤若想對她下毒,今兒也有大把的時間下毒。怪不得錢碧瑤沒有動靜,只派一個陽拂柳過來打探想來錢碧瑤也碰了那毒藥,所以短時間內不方便出現在射箭場,再加上今天錢碧瑤在書院丟人現眼了一番,那三千兩買琴買玉笛的銀子她還不知道如何補上呢,自是想法子回去哄酈震西了。
“禧鳳老師,我去換一套衣服再過來,身上這套全都被汗水浸溼了。”長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禧鳳這才發現,長亭的衣裙果真是溼漉漉的,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而她自己的則全是鼻涕眼淚。
“我們一起吧,我已經讓禧雨安排你最後一個出場了。現在來回還趕得及。”
禧鳳說着,與她一起走回書院自己的院子。
長亭在內室更衣,禧鳳在外面,起先還能聽到禧鳳悉悉索索換衣服的聲音,可是很快,外面竟是安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彷彿是掉一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到。
長亭心下,警惕頓起。顧不得自己只穿着單薄的肚兜和薄薄的褲子,一手拔下頭上髮簪,小心翼翼的到了門邊。
“禧鳳老師”她輕喚了一聲,果真,禧鳳老師沒有任何迴應。
長亭心下已經,她此刻彷彿看到禧鳳老師正被一個黑衣人捂着嘴,挾持着不能動彈,不能說話。
長亭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禧鳳老師。
如此說着,握着髮簪的小手不由得顫抖起來,手背泛起森森蒼白,越是如此,她心底越加堅定。
“你準備就這麼出去”驀然一聲,清然又溫潤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長亭忍不住低呼一聲,還不等回頭,後背已經貼上一具健碩的胸膛。
衣料冰涼的質地,刺激的她身子狠狠抖着,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該死”
瞧着她因爲自己身上的衣服帶着的寒氣而瑟瑟發抖,肖寒明明是不想鬆開她柔軟馨香的懷抱,卻在看到她後背的一道血痕,以及手臂起了的一層雞皮疙瘩時,忍不住低咒一聲。
見了她,太過情不自禁,他竟是忘了顧及她的感受。
“你怎麼在這裡禧鳳老師呢”長亭抱着雙手,此刻遮住手臂遮不住後背,見肖寒正快速脫下他的紫貂披風,長亭不覺狠狠瞪了他一眼,“登徒子”
她不滿的咕噥着,話音降落,他卻是將整個披風罩在她身上,將她單薄纖細的身體包裹在懷中,抱着她坐到一旁軟榻上。
“你有見過雪中送炭送衣的登徒子嗎倒是你,穿的如此單薄,還想着幫禧鳳老師捉賊你還真是膽大包天”肖寒說着,緩緩鬆開手臂,將她溫柔的擱置在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