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越與嚴氏見禮後,賀嬤嬤便忙不迭的侍候她坐下。
如果嚴氏是親孃,這個時候自然是娘兩兒親親熱熱的坐在一塊兒,若嚴氏和慕越關係很好,自然也是坐在一起說話,偏偏她們兩既不是親母女,關係也不好,這屋裡所有人都清楚知道,嚴氏曾想置慕越於死地咧!
嚴氏與孃家失和,被藍老夫人帶回京城,也都是因此而起,如今只是維持着面上和氣,故慕越雖與嚴氏隔着個小几而坐,言談間也是嚴氏幾經討好,慕越維持禮數迴應一二,直到嚴氏開口,要慕越替她去向嚴家討要她的嫁妝。
“母親是說,讓女兒去跟嚴二太太把您的嫁妝討要回來?”慕越有些錯愕的反問。
嚴氏拿着絹帕拭淚,哽咽的點頭,控訴着嚴二太太的不是,慕越微側過臉望向大嫂,遠大奶奶也不知嚴氏怎會有此念頭,聲二奶奶無聲的以口形說了大姨太太四個字。
慕越將兩位嫂嫂與她說的事串聯到一塊後,好不容易纔算明白過來。伸手將几上的茶盞拿起,慢條斯理的掀着茶蓋撥弄着茶湯,賀嬤嬤立時緊盯着茶盞瞧,深怕慕越不經意間又着了道,可是她不好明着提醒慕越別喝,只能暗自着急。
遠大奶奶瞧着賀嬤嬤的情狀,再看圓兒她們的表情,心道這些人草木皆兵了!不過也不能怪她們,慕越在南猛族遭人暗害,聽說這些丫鬟、嬤嬤們都自責不已,王爺罰她們一年薪俸,還有二十大板,只是板子記下,待慕越順利生產後再罰,她們全都守口如瓶。沒人敢對慕越露半點風聲。
嚴氏聲淚俱下,指控着嚴二太太的種種不是,話裡話外又暗怪,若非是遠大奶奶她們當初把她的嫁妝送回嚴家,嚴二太太如何能得逞?
慕越漫應了一聲,嚴氏心中大喜,暗道慕越這是應允了?耳邊傳來那既熟悉又陽生,還帶點在上位者的漫不經心的聲音道:“母親,您的嫁妝當初被送回嚴家,是因爲兩位老人家都等錢用。您既然跟着祖母去京裡享福,那些身外物也用不着,所以父親做主。命大嫂帶着我們幫清點交割給嚴家,嚴家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欣然同意,才命大爺和大太太把您那些嫁妝拿回去。”
“正是。若是我爹孃用了,那我也沒話說,可不是啊!!”嚴氏哀嚎着。慕越淡淡一笑等她新一輪的哭訴完,才正色道:“母親,這事我不能替您出頭。”
嚴氏大怒,瞠大了眼瞪視她:“就算你貴爲王妃,也還是我的女兒,難道你敢不孝?”
廳裡衆人一驚。這孝字當頭,難道真要王妃去替嚴氏討要嫁妝?
慕越微眯了眼打量着嚴氏,嚴氏色厲內茌。被她那審視的眼看得心裡直打鼓,她掃了眼廳裡衆人的臉色,暗道大姐說的果然沒錯,只消拿出孝道,任她藍慕越成了高高在上的王妃。也還是得她使喚!
“嚴老太太是母親的親孃吧?”
“是啊!”嚴氏不明白慕越不好好應承下來,提這明擺的事實做啥?
慕越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母親說,我不聽您的,就是不孝,女兒是晚輩,就是成了皇家的媳婦,對母親還是得盡孝。”
“沒錯!”嚴氏嘴角上翹,心道,她的嫁妝總算可以拿回來了!“
慕越又點頭,“母親急着要見女兒,就是爲了這事?”
嚴氏臉上的笑逐漸加深,她含笑點頭:“正是。”
“既然沒事了,那女兒就先告退了。”說完慕越直接起身,嚇得賀嬤嬤和圓兒趕緊上前扶持,嚴氏怔住,不明白慕越這是應下了還是沒應下?怎麼說的好好的,就突然起身要走?
遠大奶奶也怔了下,她反應較快,將方纔慕越與嚴氏的對話在心裡過了一遍,隨即反應過來,也就笑吟吟的帶着聲二奶奶,和坐在一旁不曾出聲的攸六奶奶起身告退。
“慢着!你給我站住,你這是什麼意思?”嚴氏見慕越往外走,氣急敗壞的跳起來追過去,她伸手欲攔卻叫走在慕越身後的一個丫鬟反手捏住手腕。
“佟雪。”慕越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着憤憤然的嚴氏,“母親見諒,她們奉王爺之命保護女兒,您可別貿然衝撞上來!她們都是習武之人,出手難免重,您千萬莫怪。”
佟雪得慕越之命,鬆開嚴氏,一雙眼卻緊盯不放防備着,嚴氏氣紅了眼,狠狠的剜了佟雪一眼,立時又想到眼前這看似弱不禁風的丫鬟,方纔抓住自己手腕的力道,不由有些驚恐的往後退開,這一退,就看到慕越正直直的看着自己,彷若是在看個毫不相干的人一樣的淡漠,頓時覺得惱火,她用力推開佟雪,卻不想推不開,反還把她攔在慕越身前,不讓她上前。
“藍慕越,你這是什麼意思?”嚴氏氣極大吼,慕越滿是歉意的對她道:“母親,女兒不是跟你說了嗎?她們會武……”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讓你去替我要回嫁妝的事……”
慕越淡道:“方纔女兒就已經說了,難道母親沒聽明白?”
“你說了什麼?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爲嫁了王爺當上王妃就了不得!哼!要是我跟王爺說,你婚前與他收容的那個乞兒有曖昧,你想王爺還會這般待你?”嚴氏嘴角得意的上翹,尤其在看到衆人錯愕的眼光時,不禁更加得意萬分,她掃了一遍衆人青白不一臉色,得意的望向慕越,卻發現眼前這個死丫頭竟同情的看着自己。
“母親若想讓女兒夫妻不和睦,就去說吧!等王爺不待見女兒,將女兒休回孃家來,母親再好生與父親解釋吧!”
嚴氏一噎,雙眼圓瞠緊咬雙脣,似一時想不出如何反應,慕越轉身欲走,嚴氏看着張嘴要喊住她。可又不知喊住她,還能再說什麼,不想,慕越卻又轉回來,聲音很輕卻非常清楚的對她說:“母親與女兒講孝道,女兒想請教母親,既是母親的孃親做下的決定,女兒若上門去討要,豈不是反陷母親不孝?故,女兒寧可自個兒擔負不孝的罪名。也不能令母親不孝,不過,母親若是想狀告嚴二太太貪墨您的嫁妝。女兒幫您寫寫狀紙,還是可以的,您若要將二舅母告上公堂,正好,知府大人今兒領了寧夏府一衆官員前來拜會王爺。您寫好了狀紙直接遣人送去外院給知府大人即可,母親您想告,動作可得快喔!”
嚴氏聽得目瞪口呆,不及回神說些什麼,就聽旁邊遠大奶奶讚歎道:“王妃真乃純孝,寧可自毀名聲。也不令母親名聲有所損傷!可見母親教誨,王妃都牢記於心呢!”
聲二奶奶也連聲附和着,攸六奶奶慢了半拍。不過無礙,她也跟着說了幾句,然後跟着嫂子們和慕越告退。
跟在嫂子們身後,沙嬤嬤走在攸六奶奶身邊,低聲道:“真是沒想到。王妃這一手就把夫人給擠兌住了。”
攸六奶奶點點頭,“我原想。母親要是拿出孝道來壓人,七妹妹就算是王妃,也得照她的話去做,否則,要是讓人傳出王妃不孝的話來,那可就不好,倒沒想到,七妹妹反將一軍,只是母親此番不能如願,不知日後會怎麼折騰人!”
說到這兒,沙嬤嬤不由爲自家小姐擔心,遠大奶奶和聲二奶奶進門已久,想來如何應對嚴氏的不合理要求已大有心得,且大奶奶當家,夫人若要尋人出氣,必定是挑軟柿子來拿捏,沙嬤嬤很不願把自家小姐當軟杮子,但奈何,攸六奶奶內向寡言,又是最小的媳婦,進門根基最淺,嚴氏不搓磨她都難。
自打回到寧夏之後,嚴氏因嫁妝一事備受打擊,又想方設法想把嫁妝討回來,現在希望破滅,只怕她全副精神都將會用在找人出氣上頭了!
思及此沙嬤嬤便忍不住爲自家小姐擔憂,攸六奶奶卻毫無所覺,她只想着,慕越方纔那番言詞,因佔着大義,佔着理,嚴氏拿孝道壓她,她便反將孝道扣回去嚴氏頭上,末了,還光明正大的回絕掉嚴氏的要求,寧可自己不孝,也不能害母親不孝!
相信七妹妹這番話,不多時便會傳揚開來,夫人就算想指責七妹妹不孝,也只會自取其辱!
怪不得她之前在憂心此事時,大嫂笑她瞎操心!
果然如攸六奶奶所想,午後,慕越拒絕爲嚴氏出頭的事便傳了出去,順王妃寧可自己揹負不孝的罪名,也不肯害繼母名聲有損,知府大人聽聞後,對藍守海說:“將軍忙於公事,也不忘教養兒女,莫怪連皇上都覺王妃好,聘了做媳婦兒。”
旁邊的官員們也紛紛附和,拍捧着藍守海和東方朔,待將來客都送走了,東方朔纔對藍守海道,“明日小婿想去看看之前置下的宅子。”
藍守海點頭並問:“幾時置下的?之前怎沒聽你提起過?”
東方朔看他一眼,心道,您老早就知道的事,現在卻來裝佯?不過面上還是老實的回答:“很早了,只是買下後,就一直讓黎內官打理着,小婿是想,慕越畢竟是出嫁女,雖然回來安胎,但一直住在孃家也是不妥,所以……”
他又不是上門女婿,又是當朝王爺,帶着妻子住在孃家,總是不妥,藍守海也明白,便對東方朔道:“你且去看,若是不好,咱們再買新宅就是。”
東方朔暗鬆口氣,他就怕這岳丈大人捨不得女兒不肯放行,本來他打算此事可以慢慢來,先讓慕越在家裡好好的安胎,可是今天一早嚴氏就惹他不痛快,還是早些搬到自家宅子住舒坦些,便與藍守海父子請教起寧夏城中關於房產的諸般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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