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瞧着好笑,摸着小姑的額發,“你知道你二嫂要養胎吧?”
慕越點點頭,看來十足孩兒氣,大少奶奶攜着她的手,慢慢的走向慕越住的小院子,邊低聲的問:“知道你還帶她們去?”
慕越不解的擡眼看着大嫂,大眼上睫毛又長又翹,藍家的人都長得好,慕越的相貌又集父母容貌之精,但慕越討人喜歡的,不僅是她的皮相好看。
“大嫂知道你是怕你二嫂無聊,也覺得她們連問候一聲也不曾着實失禮,所以你就自己帶着她們去。”
“是啊!”
“程家表妹性子急躁,藍家絹表妹性子怯懦,你覺得你二嫂對着她們兩個,心情會好嗎?”
慕越張着小嘴,一副驚訝懊惱的樣兒,大少奶奶微笑對她道:“有些時候,我們一個勁兒待人好,爲人設想周到,反而惹人厭煩招人惱恨卻不自知,你可想過是爲何?”
“沒想過。”慕越搖頭,不懂爲何大嫂與她說這個。
“在你看來,你二嫂要待在屋裡安胎,你覺得她很可憐,所以好心帶兩位表姐妹去探她,這是好事,你爲她設想,可你沒想過,你二嫂寧可沒人去探她,也不樂意見到她們?”慕越活潑好動,她二嫂也是,再加上之前自己待在屋裡養傷過,所以她會覺得二弟妹可憐。
不過不把話挑明說開來,大少奶奶怕慕越之後又這麼做,二弟妹萬一被程湘湘氣出個好歹來,可就不好。
慕越一怔,“二嫂不喜歡見到她們嗎?”
“你先想想你喜歡見到她們嗎?”直覺的,慕越立刻搖頭,隨即想到二嫂方纔的臉色,“可是二嫂看到她們時,笑得很高興啊!”
大少奶奶輕拍她的肩頭。“當然要笑,總不能擺張臭臉給客人瞧吧?”
慕越訕訕的笑了下,隨後嘴角就撇了下去,“我還以爲二嫂很高興有人去探她呢!每次我們去陪她吃飯,她都很高興的。”
“傻孩子,你二嫂喜歡你,見了你去,當然高興啊!”慕越是丈夫的嫡親妹子,又是特意去陪伴她,就算不看在相公的份上,光這份心意,就夠二弟妹開心的了。
但程湘湘她們不同,不說氣性大的程湘湘,光提怯生生的藍慕絹,也許男人見了會望之生憐吧!對女人來說則不然,好好的說着話,她動不動就滴兩淚,言行舉止之間,老是怯怯的,生怕得罪人般,好似將自己當成了洪水猛獸,一言不合就會把她吃了一樣。
自己尚且望之生厭,二弟妹那性子就更捺不住了。
她想不透,藍慕絹好歹也是家裡的嫡麼女,在家裡也是個受寵的,就算不如程湘湘那樣張狂,也應該不至於像她那個樣子,不過那不關她的事,她只管照看好二弟妹及七妹妹便是,七妹妹昨日不曾被程湘湘激怒,已算是大大的進步了,再要她立刻看穿藍慕絹,未免太難了些。
想了一下,她便將藍慕絹在嚴氏面前告黑狀的事,說予慕越聽。
不料慕越卻絲毫不驚訝。“越越不覺得訝異嗎?”
“不會啊!其實,這次她們來,我就覺得藍慕絹很厲害。”
大少奶奶見已走到慕越的小院前,便提裙帶她走進小院,姑嫂兩個繞過影壁,雙雙站在遊廊下,倚着冰花格窗櫺往小院裡看。“怎麼說?”
慕越便將那日程湘湘朝自己發火,藍慕絹卻越勸越糟的事說給長嫂聽,“……她若是真心想勸,卻越發火上添油,那也實在太巧了,後來母親挑我刺兒,打發我出來,她又追在我身後出來,言詞之間聽着似是在爲母親開脫,可聽着就是覺得心裡頭不舒服,後來啊!我就想明白了,她是消我生母親的氣吧!”
“喔?這又是爲何?”
“不知道。”慕越搖頭,對藍慕絹這個人,她的感覺很複雜,她知道藍慕絹喜歡東方朔,非常喜歡,喜歡到對嚴氏卑躬屈膝也不以爲忤,只爲了每年四皇子與十二皇子代皇帝北巡時,她能留在藍府,那時,鄒知府的別院因大火燒燬,四皇子他們每年來,都暫住在藍府後園。
程湘湘當年雖也曾對四皇子感興趣,但後來她便由程家祖母做主,嫁給祖母孃家的侄孫去了,而藍慕絹對嚴氏逢迎拍馬,討得一直懷不了身孕的嚴氏歡心,父親因功受封爲國公,舉家搬遷回京,嚴氏還將她一起帶來。
大少奶奶提點她要小心行事,“我看她們兩個都是爲了殿下他們而來,父親既婉拒了婚事,你就不便與十二殿下有往來,她們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只想攀上高枝,你可別不經心的被人當槍使了。”
“我知道。”大少奶奶見她聽話,又與她聊了幾句便離去了。
慕越倒是站在遊廊下良久,才轉身回房。
纔剛坐下不久,就聽外頭丫鬟來報,“姑娘,絹表小姐來了。”
慕越暗自呻吟,平兒皺着眉頭爲慕越沏茶過來。“絹表小姐這兩日來得可真勤。”
雀兒冷哼一聲道:“我看啊,她不曉得是盯上了姑娘的那件首飾吧!這兩日來總往鏡奩前湊。”
“喔?我倒沒注意,她瞧上那件了?”慕越好奇的起身往鏡奩前一坐,雀兒將放首飾頭面的木盒打開,指着那抽屜道:“就這格里的,也不知道是那一件。”
慕越看了一下,這一格首飾都是母親窒留下的,有紀念價值的,她垂下眼,對雀兒道:“一會兒她走了,就把這格里的首飾收起來,不要放在這裡了。”
“這上頭有鎖,要不咱們把鎖給鎖上吧?”雀兒建議道。
“不好,她一會兒就進來了,現在給鎖上太打眼了。”
平兒想了下道:“不如上下交換着擺吧!”
慕越不同意。
還在鏡奩前討論着,小丫鬟已經在外通報,慕越想了下,將那一格抽屜推回去,拉開上層的抽屜,一時之間光華詹勇室生輝。
藍慕絹滿面堆笑的跟在圓兒身後進屋來,見慕越正坐在鏡奩前,臉上的笑意不由更深,行至慕越面前時,看着那亮晃晃的珠光寶氣,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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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慕越招手讓她到跟前來,然後起身讓藍慕絹坐,藍慕絹看着那抽屜裡隨意擺放的鳳釵、珠簪,眼睛幾乎直了,小臉興奮的紅了。
慕越笑眯眯的從抽屜裡取出一支金累絲百蝶戲花銜紅寶釵,下方金絲流蘇輕輕一動便搖曳生姿,她拿着寶釵在藍慕絹的眼前晃着,眼睛打量着藍慕絹的髮髻,似在找尋可以簪的地方。
“插在這兒如何?”小手輕揚就往藍慕絹挽的髮髻上插,還邊說着:“這是京裡的老夫人年前着人送來的,妹妹戴起來真是好看。”
才說着,那寶釵似乎簪不住就要往下掉,藍慕絹忙伸手要接,平兒快了一步,將那支寶釵接過,笑着看自家姑娘一眼。“姑娘的手就是不巧,這釵子簪上去還能滑下來。”
慕越嘿嘿笑了兩聲,看平兒換了位置重新幫藍慕絹簪上寶釵,又挑了對耳塞出來,與寶釵一樣是嵌着紅寶的,她遞給藍慕絹。“給♀你得自己來,不然平兒她們又要笑我笨手笨腳了。”
藍慕絹怯生生的伸手接過,滿眼不解的看着慕越。“姐姐這是?”
“這兩日就是春宴了,我想你客居在此,大姨母肯定不放心你身邊帶什麼首飾,你就拿去戴着吧!”
“啊!真是多謝姐姐了。”藍慕絹喜不自禁連忙起身對慕越杆福,慕越不以爲意的朝她笑了笑,轉身打發雀兒去取個木匣來裝,藍慕絹高興的擡手輕壓了下那支寶釵,對着鏡子將耳塞戴上,眼睛卻還在抽屜裡打量着,平兒見着不動聲色的將她引到屋中的桌旁坐下。
慕越在她身邊轉着,“這寶釵妹妹戴着真是好看。”
“都是託了姐姐的福。”
慕越抿着嘴輕笑。
藍慕絹大概真的很高興,打迭了一堆好話奉承慕越,雀兒取了木匣回來,聽着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被平兒狠狠的扯了下袖子,才垂下眼不言語。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雀兒實在忍不住的開口抱怨。“姑娘怎麼將老夫人給的寶釵送給她呢?何媽媽說了,那是京裡出名的珠寶坊做的新樣式呢!您都還沒戴過。”
平兒瞪她一眼。“姑娘做事還得你教啊!老夫人送的是好,可及不得咱們夫人留下給姑娘的。”
雀兒這才忿忿收聲。
慕越指了鏡奩道:“你們兩先將母親留下的那些好好的收着,往後屋裡一定要留人守着,平兒你們兩個大的要把下面的管起來,不能總想靠着奶孃,她只有一個人,忙裡忙外,又要盯着屋裡的丫鬟們,你們要學着幫她分擔。”
藍慕絹就是看着自己眼紅吧!
一樣姓藍,卻因父親不同,而際遇不同,藍慕絹的父親當初也隨叔祖藍志華來投軍,但他武藝不成,膽子又小,與父親藍守海不同,後來犯了事,才被叔祖安排去當守城的,父親說其人貪杯好色舌燦蓮花,是個不腳踏實地的人,母親還在時,便曾與父親勸過,多少幫襯拉他一把,奈何爛泥扶不上牆,幾次機會都被他自己貪杯給誤了,後來母親不勸了,父親則索性撂開了手,由着他去。
平兒與雀兒將窒留下的那些首飾裝匣收妥入冊,再收進慕越牀後的幾口大木箱裡,壓上大大的鎖,回來見慕越仍坐在炕上發呆,便上前勸了幾句,慕越聽了笑着回道:“我沒事,只是在想不曉得湘湘表姐見着,會不會也殺過來跟我要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