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兒上前侍候她用飯,也不知是餓過頭了沒食慾,還是怎麼了,只吃了一點梗米飯,喝了碗熬成乳白的魚湯,就吃不下了。
“收了吧!”圓兒見慕越蔫蔫的,不免有些擔心,想開口勸幾句,卻見慕越抿着脣不知在想什麼,將到嘴邊勸說的話嚥了回去,輕手輕腳的收拾食盒、餐具,她讓小丫鬟將東西拿出去,雀兒沏了碗參茶過來。
“王妃娘娘喝完參茶吧!”
慕越接過來一口喝完,這時外頭傳來動靜,圓兒快步走到窗前往外張望,看了一下便回到慕越身邊道:“是太子妃來了。”
“知道了。”
慕越沒有出去相迎,太子妃進屋來,見她一副家常模樣立在炕前,不禁有些詫異,“十二弟妹可用過飯了?”
“剛用過,今日多謝娘娘。”慕越躬身福禮,太子妃前行上前伸手扶住她,“咱們是親妯娌,這本是應當的,說什麼謝。”
“還是該謝的,您本就事多,還爲此事操勞,過了這幾日,定要好好謝謝四嫂。”
太子妃覺得很受用,雖說爲順王操辦婚事,是皇帝派的,太子多次關注,辦的好,她也露臉,儘管如此,慕越的這一聲謝,還是讓她覺得辛苦都值得了,因爲她的勞累,有人注意到了,有人感激她的付出。
“他們還在鬧騰,不少人在灌十二弟酒,一會兒回來,弟妹得多擔待些。”勞動太子妃親自進來這麼交代,可以想見外頭鬧得有得有多兇。
太子妃又說了幾句。屋裡不見那幾個女官及大宮女,看穿着應是慕越陪嫁的丫鬟,太子妃心裡暗道,這個弟妹倒是精明。不熟的,不知根底的不讓近身侍候着。
客套幾句後,太子妃便起身離去。雀兒她們等太子妃走遠後,才鬆了口氣。
“你們這是怎麼了?”
“沒,只是想到日後,太子妃就會是皇后……”然後就腿肚子抽着疼。
慕越笑了下,雀兒便問:“王妃娘娘,要讓人備着醒酒湯嗎?”
“讓人去備着吧!既然太子妃娘娘都特意來說一聲了,若沒備着。就是咱們不用心了。”慕越這話一出,倒把雀兒幾個給怔住了,沒想到姑娘懂得怎麼侍候夫婿,雀兒鬆了口氣,看來日後不用時時提醒。何媽媽就怕姑娘常年待在軍中,出閣後適應不來。
草兒去看過何媽媽和顧嬤嬤後回來,與慕越回稟一切安好,慕越便讓雀兒留下,讓圓兒帶着草兒幾個先去用飯,一會兒再回來換雀兒,雀兒心知這是有話要交代,便恭敬的立在慕越身邊,待圓兒她們出去後。纔去爲慕越沏茶。
“你泡茶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那是姑娘不嫌棄,奴婢這一手啊!也只能在姑娘跟前獻醜,拿出去可會惹人笑話的。”
慕越笑了下,便問:“你可看出那四個宮女與女官們不和?”
四個宮女表現得太明顯,讓人沒發現也很難。“注意到了。”
“回頭讓幾個小丫頭去跟小宮女們親近親近,日後都是要在一塊過日子的。她們處得好,你們也省心。”
雀兒笑着應下,慕越又交代她一些要注意的事,皇貴妃自皇后死後,就代掌後宮,就算黎內官掌過眼,也難保不會有漏網之魚混進來。
“姑娘,我記得府裡有幾位宮裡出來的嬤嬤?”
“嗯,那幾位可都是侍候過王爺的母妃的,可得小心侍候着,她們脾氣倒還好,但最忌諱有人不守規矩,你回頭跟她們幾個說一聲,讓她們一定要謹言慎行,不然,就算我是王妃,也護不了她們。”
阿朔可還沒把王府交給她管,現在那些家務應是都交在這幾位嬤嬤手裡頭。
雀兒慎重的點點頭,“姑娘放心,一會兒我就跟她們說。”
“姑娘也不能喊了。”慕越有些意興闌珊,不知是空腹喝酒惹得禍,還是真給累着了,眼皮子一直往下搭,說着說着,她便靠到薑黃地繡團福炕椅的背上,閉上了眼睛,雙手抓來一旁的紅地灑金織雙喜大迎枕,將臉靠到上頭揉了幾下,就沉沉睡去。
雀兒看着怔了下,隨即取來被褥爲慕越密密的蓋實了。
不一會兒,圓兒和草兒兩個一起過來,要換雀兒去用飯,一進屋看到這情況,有點傻眼。
“姑娘從沒這麼早歇下的,是不是那兒不舒服啊?”圓兒憂心慕越是不是累病了,草兒卻道:“那一會兒王爺回房,可怎麼辦?”
她可沒忘,今兒是姑娘的洞房花燭夜,新娘子沒等新郎就先睡了,會不會失儀啊?王爺會不會生氣?
草兒這一問,雀兒和圓兒也揪着心跟着擔憂了,可是看慕越睡得那麼甜,她們也捨不得把她叫起來。
“那怎麼辦?總不能讓姑娘在這兒睡上一夜啊!”新婚,牀不能空。
雀兒畢竟較長,便道:“這樣吧!讓姑娘先睡着,晚些叫起,再送姑娘回牀上去睡。”
也只能這樣了。圓兒她們便催雀兒快去用飯,雀兒出了正房,便喊了兩個小內侍,讓他們去前頭看看宴席的情況如何,還有記得去問問,看王爺幾時會回房,讓他們提前通知一聲。
兩個年方十歲的小內侍點頭去了,雀兒才往耳房去用飯,暫住在西廂的四個大宮女站在屋裡往外瞧,“倒看不出來,咱們這位王妃手段這麼好。”
“王爺在寧夏城時,可是住在藍府的,又同拜在佟軍師門下,說得上是青梅竹馬了,感情自然非同於一般。”
她們也是懷春少女,只是沒有出衆的樣貌及姣好的身段,讓宮裡的娘娘們委以重任,沒想到反而有近身侍候王爺的機會,只不想,王爺壓根不讓她們貼身侍候,虧得住偏院的幾位,還悄悄的送禮給她們,想有機會能近王爺的身,怎知她們幾人也無一能親近王爺啊!
原以爲王爺該不會是有什麼隱疾,現在看來,王爺是真有隱疾,連王妃都要挑個神似少年的,其中意含不言而諭啊!
而住東廂的四名女官,也在暗暗看着院中的動靜,正房裡靜悄悄的,一名女官不由開口問:“怎麼只太子妃一個過來,上回汾王成親,新房不是挺熱鬧的?”
“你忘啦?北胡公主纔在汾王府上鬧了那麼一場,裡頭那位也被嚇着了。”
“太子殿下大概怕那北胡公主來鬧場,乾脆不讓人去鬧新房吧?”
坐在桌邊的女官瞄了站在窗邊的同伴一眼,倒了一杯茶來喝,入口的冰涼讓她忍不住全身顫了一下,“怎麼回事,這屋裡的茶怎麼都涼透了?”
站在窗邊的三人聞聲轉頭看着她,“今兒大家忙忘了吧!你若想喝熱茶,便自己去耳房提熱水回來吧!”
她們在宮裡都是從七品的女官,來到順王府後,算是內院中品級最高的,那些小宮女們無不討好,誰知今兒王妃進門,她們就連熱茶也喝不上了?
約莫過了亥時,兩個小內侍匆匆跑進來,他們跑到東耳房,低聲說了幾句話,草兒笑着取了糖果和烤得熱香的麪餅給他們,看他們笑嘻嘻的走了,她便轉身去了次間,“王爺就要回來了,要把姑娘叫起了嗎?”
雀兒應了聲,走到慕越身邊,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下,就見慕越雙眸睜得圓亮,“什麼事?”
“姑娘,王爺就要回來了,奴婢侍候您回牀上歇着吧?”
“哦,好。”慕越還有點迷糊,嘴裡漫應着,由雀兒她們扶着,趿回寢房,她看到牀就要撲將過去,雀兒和圓兒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她。
“我要睡覺。”
“是,睡覺要先脫外衣。”雀兒像哄孩子一樣,哄着睡迷糊的慕越。
慕越嘟着嘴,立定站好讓她們褪去外衣,只剩大紅綾交領中衣後,她便踢了鞋子撲到牀上去,髮髻上的簪子敲到了牀板,她也渾然未覺,順勢翻個身翻到內側去趴着又睡着了。
“怎麼辦?”雀兒從不知慕越有這麼難纏。
“就這樣子吧!”圓兒沒想到姑娘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但也不知如何應付,不知王爺會不會生氣?
草兒撓撓頭:“姑娘那根髮簪要不要取下來啊?”
“不用了。”背後忽然傳來順王醇厚的聲音,把三個丫鬟嚇了一跳,她們連忙轉身屈膝行禮。
“免了,都下去吧!”東方朔淡淡的道,聲音裡隱含的威嚴,讓三個丫鬟不由自主乖乖從命。
姑娘嫁進王府,王府裡最大的是王爺,然後纔是姑娘,她們是姑娘的人,自然也要聽王爺的。
雀兒她們走到門邊,草兒才忽然想起來似的,轉頭問道:“王爺,姑娘讓人備着醒酒湯,可要送過來給您?”
東方朔坐在牀邊,低頭看着牀上酣睡的人兒,聽到問話,頭也沒擡的道:“就送兩碗進來吧!”
草兒大聲應道:“是,奴婢一會兒就給您送來。”
“還有,得改改稱呼了,該稱王妃娘娘,而不是姑娘了。”
“是。”
丫鬟們齊聲應諾,來到外間,雀兒忍不住擰了草兒一記,“你怎麼在王爺跟前還喊姑娘啊?”
“咦?姐姐不也一樣喊姑娘的嗎?”
“我只有在姑娘跟前喊,不成,往後連在姑娘跟前都得改口喊王妃娘娘了,不然都改不過來。”雀兒決定道。
圓兒也點頭同意,只有草兒傻愣愣的看着她。
“傻了啊?快些把醒酒湯給王爺和王妃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