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胡太子終於抵達京城,皇帝派了鴻臚寺卿相迎,將北胡太子、公主送到了四夷館中專司招待外賓的來賓館安置。
藍慕遠領着親衛們,護送北胡太子一行進四夷館大門,交割給鴻臚寺卿,這才返回兵部去覆命。
兵部尚書王昌讓人把藍家兄弟兩找來,他問藍慕攸,北胡及蠻族現在的情況,藍慕攸一一回答,王昌又問藍守海他們眼下情況,藍慕攸垂下眼慢慢的將情況上稟後,王昌盯着藍家兄弟看了半晌,才讓他們回去休息。
一出兵部大門,就看到他們二人的親衛在門邊候着,還有一輛平頂青幃馬車等在一旁,正納悶馬車是何人的,就見一個小內侍身着圓頂青衣長袍,匆匆走到他們二人跟前。
“見過藍大爺、藍六爺,我家王爺請二位過去。”藍慕遠轉頭看馬車,馬車的窗打開了,坐在裡頭的,正是東方朔。
藍慕遠頜首,舉步上前,經過親衛身邊時,他低聲吩咐他們,留下二人,其他人先回去休息,藍慕攸也要這麼交代,藍慕遠卻道:“你的人不少,家裡住不下,看看阿朔那兒還容得下不?”
小內侍知機的上前稟道:“小的先領未當值的大哥們回府去,還請藍六爺放心。”
藍慕攸點頭,朝親衛們交代幾句,讓他們未當值的隨小內侍去,自己則與大哥上了馬車。
東方朔穿着一身白綾交領長袍,顯得人清瘦不少,藍慕遠才從兵部出來。知他之前出了趟差使,見禮後。便問:“王爺這趟可順利?”
“抓了人,但事情有些蹊蹺。”他將兩個莊子的情況與藍慕遠兄弟說了,兩兄弟也不懂,只得道:“會不會是淑妃與豫王母子不諧?”
這是唯一的解釋了,兩母子意見不合造成的結果吧!若依淑妃的立場來說,既然都出手了,還客氣什麼,什麼皇貴妃、德妃,全都一氣除去。皇帝、皇子們也是一個不留,名聲一時不好。又怎地?朝中支持她兒子的人不少,軍中將領也有不少從豫王的,皇帝死了,衆皇子死了,到時候把罪名統統推到秦王頭上,豫王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帝。
史書上要怎麼寫,不都是由當皇帝的說了算嘛!
豫王可能就是爲此與淑妃拗上勁了,淑妃要他往東。他偏要往西。所以宮變之後,他纔會寧可拖着,要逼左、右二相寫詔書。逼皇帝寫讓位詔書,不過也是爲此,皇帝才能拖到太子進宮救駕。
“報上去了?”
“讓當地知府上報了。”東方朔打量兩兄弟一眼,想到藍慕攸讓人傳來的抱怨信,他不禁問:“怎麼,那位公主惹惱你了?”
“哼哼!人家兄長可看中你當他妹婿,還在我面前說,他妹妹美若天仙,只要是男人見了,沒有一個不傾倒的。”藍慕攸心裡有氣,說話陰陽怪氣的,東方朔望向藍慕遠。
藍慕遠苦笑。“他們兄妹兩各自有打算,阿月娜公主看上六弟,太子則要拿她換取我們大周的支持,他相中你,因爲你是太子同胞親弟。”
他們三人都明白,太子想的還不止於此,他還想要拉攏藍守海爲他效命,只是不知他怎會以爲,他做主欲讓公主嫁阿朔,藍守海的性情,定不可能讓女兒委屈爲妾,婚事定然一拍兩散。
東方朔親自爲他們倒了杯酒。“他想要安然登上北胡王位,不是那件簡單的事,大將軍掌持兵權多年,北胡王幾次想拿下他而未果,現在北胡王已死,太子流落在外,北胡境內支持他的人只怕少之又少,若大周不出兵,他想靠他身邊的幾個從人,能幹什麼?”
這是實話。
大周皇帝若不發話,北胡太子的身份,不過是個諷刺,東方朔喝了口酒,種子都撒下去了,就看看如何發芽結果……
馬車慢慢往前走,東方朔和藍慕遠兄弟在車裡,說了什麼,外頭無人知曉,只知馬車到了藍府後,藍慕遠兄弟兩下車時,是與順王勾肩搭背,三人一副感情深厚的樣子。
暗處盯梢的人見狀,不禁趕緊回報主子,藍家和順王交情並未生變,只怕主子知情後,會更加暴怒吧!
※
當藍慕遠他們護着北胡太子往四夷館去時,六奶奶及其侍候的人,由慕越的親衛護送回了藍府。
遠大奶奶和慕越姐妹們,帶着藍以齊兄弟、藍以蘅在二門相迎,李明秀原不願來,春意催促再三,她才勉爲其難的姍姍來遲,李明清看到姐姐過來,不禁驚訝的張大了嘴,她是藍以蘅相邀,一早得到消息,就到老夫人那兒與藍以蘅玩,當丫鬟回報六奶奶到了,她便隨遠大奶奶她們前來。
早上她要去藍以蘅那兒,還去問過長姐要不要去,反被長姐狠狠的酸了一頓,因此這時看到方明秀過來,也難怪她驚訝了。
藍以蘅眨眨眼看着方明秀身邊的丫鬟,對方明清道:“你娘派來的這個姐姐真厲害,竟然能勸動你姐姐呢!那爲啥一開始不讓她就侍候你姐呢?”
爲什麼?方明清想,母親也很需要她啊!春意長得好,哥哥們都說好,爭着要跟娘討她過去侍候呢!就連爹也提過,想到她爹,方明清有些黯然的低下頭。
攸六奶奶下了車,與長嫂、小姑們一一見禮,然後在衆人簇擁下,一同往老夫人那兒去請安。
一到正房院門,就有丫鬟、僕婦上前請安,也有人快步通傳,攸六奶奶有些膽怯,握着遠大奶奶的手,有些溼冷,遠大奶奶反握她的手,給她打氣,待進了正房堂屋,遠大奶奶爲她引見老夫人、大夫人及二夫人,攸六奶奶一一下跪拜見,老夫人呵笑着讓人扶她起來。大夫人和二夫人分別給了見面禮,大家分主次長幼落坐後。方明秀與妹妹坐在最末,心裡頭滿是惱意,不時狠瞪春意幾眼。
春意渾不在意,她站在方明秀身後,一副規矩乖巧的模樣,單看她這模樣,肯定以爲她是個溫馴乖巧的。
老夫人問過話後,就讓遠大奶奶帶弟妹去安置,又讓大媳婦安排着。藍慕遠他們既是奉命護送北胡太子等人,自是要回兵部覆命。待下朝,只怕就有不少客人會上門來拜訪。
大夫人點點頭,領着管事媳婦們去分派工作了,遠大奶奶帶頭告退,領攸六奶奶回去歇息,藍慕葭姐妹也跟着去,大夫人本不放心,還是兩姐妹道想要趁機多走動走動。大夫人才放行。只不過對着侍候的人交代再三,方放心讓她們去三房散心。
“大伯母還真是關心你們兩。”方明秀半含酸的道。“不知道的,還以爲兩位姐姐要去龍潭虎穴似的。得這麼小心翼翼。”
藍慕葭姐妹只笑不語,藍慕意直接當沒聽見,拉着慕越說話,小孩子們早跑遠了,遠大奶奶挽着攸六奶奶的手,爲她介紹藍府環境,攸六奶奶不知方明秀身份,幾番張口欲問,還是忍了下來,遠大奶奶見了淡笑。
藉爲她說園中景緻時,低低的把方明秀身份說給她聽,攸六奶奶在孃家時,也不是沒有親戚家的姑娘來小住的,可從沒見過對當家主母女兒這般不客氣的。
一行人進了三房,帶六奶奶她們到西廂房,讓銀心幫着安排她們休息後,遠大奶奶請藍慕葭姐妹們進了她住處的暖間,姐妹幾個東扯西聊,方明秀坐在一旁幾度想插進去,卻都被她們忽略過去。
方明秀氣得臉都白了,春意還一直示意她忍,把她氣得臉都扭曲了。
方明秀是二夫人孃家親戚,又是家中遇難才寄住藍家,就是老夫人也不好開口趕人走,慕越她們只得忍着。
就像現在,明明房裡還有事要忙,卻因爲方明秀在這兒坐着,不想她跟過來,就不能回房,慕越對大嫂使眼色,遠大奶奶也愛莫能助,藍慕葭坐在一旁看她姑嫂互使眼色,這陣仗讓她見了覺得好笑,遂起身道,“也打擾遠大嫂子久了,攸六弟妹初來乍到,只怕遠大嫂子得多照顧她,我們就先回去,不耽誤嫂子了。”
遠大奶奶客套的開口挽留幾句,就起身送她們姐妹出來,方明秀不動如山,還坐在原地喝茶,藍慕意冷笑,“明秀表妹,還不走啊?”
“啊!遠大嫂子這兒的茶好喝,妹妹想多嘗一下。”
“是嗎?不過一會遠大哥哥和攸六哥哥就回來了,你一個姑娘家在這兒多有不便吧?”
“啊!那,那我去慕越妹妹那兒叨擾,不介意吧?”
慕越微笑道:“姐姐要來,妹妹怎敢介意,不過妹妹院裡正亂着,若有得罪之處,還得請明秀姐姐別介意!”
“那好說。”
藍慕意見拉不走方明秀,只得朝慕越示意,讓她小心防備。
慕越點點頭,送她出去,不一會兒,遠大奶奶與慕越回來,姑嫂兩說了些雜事,慕越便起身告退,方明秀跟着告退,跟着慕越回房。
見到方明秀來,草兒幾個臉色一沉,對她沒有好臉色,春意跟在方明秀身後,一進慕越院裡,兩眼就不安份的四下打量,何媽媽和顧嬤嬤都得到消息,一起趕過來侍候。
來到慕越房的堂屋,慕越請方明秀坐,然後要圓兒她們上茶。
喝了茶,用過點心,慕越有一句沒一句的與方明秀聊着,心裡則在想,自己這裡究竟是有什麼東西是自己不知道,而方明秀和春意很想要的嗎?不然兩主僕一進自己房裡,就四下打量,春意還好,她那雙不安份的眼,雖是轉來轉去,但至少還有所掩飾,李明秀則不然,大剌剌的審視着她屋裡的擺設,還要一一追問來處,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那裡來的行商,來估她房裡這些東西的價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