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哐啷!譁!
沉重的多寶格被推倒在地,其上名貴的金器敲擊青石地磚發出清脆的響聲,緊接着是淑妃精心收羅的玉器、薄胎官瓷砸落於地的聲音,站在殿外侍立的宮女及內侍聽聞那一連串的聲響,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燈火通明的殿中,二皇子怒氣未消的站在一片狼籍之中,淑妃眉頭深鎖不悅的對兒子道:“夠了吧?你砸夠了吧?”
“不夠!”二皇子眼赤如血如一隻困獸對淑妃怒吼:“你怎麼會讓秦王的老婆溜回府?還有藍守海他們怎麼會跑回來?”
淑妃也是滿肚子怨懟,“你不是安排了人在寧夏城裡頭,他們怎麼沒給你送消息?還是他們以爲幫着除了老四和十二兩個,就是立了大功,不必再盯着藍守海他們了?”
說到這個,二皇子就來氣,可是當初他一意孤行,要在寧夏城設探子,母妃抱怨連連,她認爲十二不成氣候,不需要關注他,是他不顧她的反對執意這般安排,後來姓華的與焰族牽了線,從中撈了不少好處,母妃纔不再說什麼,誰知那短命的傢伙沒把事情安排好就送了小命,幸好他早留後手,在華大奶奶的陪房中安了探子。
“回頭我就讓人去教訓他們。”二皇子憤恨的道。“母妃,我不是讓你派人好好盯着她們幾個,怎麼會讓秦王妃脫逃出宮?”
“那得問問你那好媳婦!”被兒子一再追問,淑妃也來氣,“不知她是那根筋不對勁。我從不知她竟與老三的媳婦要好?”
二皇子冷哼一聲。“她那是與老三媳婦要好,她是見不得我好。我那日與她好聲好氣的說要她做些什麼,她卻懦弱的什麼都不敢應,這會兒倒好,扯我的後腿,她倒是有膽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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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乍聞媳婦竟是不願相幫,她愕然問道:“她沒應,那是誰?你讓誰去給她們下藥?”
“楊麗軒。我允她,等她生下兒子,日後便封她爲後。”
“她……”
“她一口就應下了。”
淑妃心裡頗爲複雜。她爲兒子精心挑選的媳婦兒,壓根不肯爲兒子效命。“她倒聰明。”
“她是想跟她姨母比,只可惜她比不得德妃,她姨母有好孃家力挺,還有個兒子,她嘛?她可不比德妃,德妃熬得住那麼多年才生孩子,她?再說楊家早當沒她兄妹二人,她父親知道女兒入了府。根本不曾讓人來探望過。”
二皇子對此頗爲不快。除了被妻子掌摑毀了容貌的美人沒家人外,其他被他納入府裡的女人們,那個家裡頭不是上趕前來巴結?只有楊家。楊麗軒的父親遠在江南也就算了,但京裡的楊家人也不曾上門拜訪過。
“算啦!跟那種鼠目寸光的傢伙計較什麼?日後,有得他們上趕巴結的份,不過,你真打算把媳婦兒給……”淑妃做了個手勢,二皇子轉身大步走到母親身邊的椅子坐下,“她都不打算讓我好過,難道兒子還得念着夫妻之情,容得這種女人在身邊?”
莫說二皇子不悅,淑妃聽了也對這個兒媳不滿,可是她不得不多想些,憂心忡忡的對高大俊美的兒子道:“咱們走的是險棋,日後登基只怕那些傢伙說你的不是……”
二皇子俊美的五官充滿着陰鷙之氣,“成者爲王敗者爲寇,你不是跟我說過,當初父皇能從衆叔伯手中奪過皇位,也是用盡心機耍了手段的?但父皇在位多年,可曾聽過那些文官揪着那些往事不放?或是武官爲着舊事與父皇生份?”
淑妃爲之語塞,她萬萬沒想到兒子幼年時,自己隨口說的那些秘辛,竟讓他記憶深刻。
“你父皇當年……”
“母妃是要爲父皇粉飾過往嗎?難道你以爲我這麼天真,聽你隨口說說就聽信了?”見淑妃露出狼狽及不敢相信的表情,二皇子呵呵一笑。“我親自查問過的。”
“你,你怎麼,你找誰去查問?當年那些宮人都死絕了,你能問誰?”
“宮人?母妃忘了,還有爲保家人,甘願當父皇手裡那把刀的人?”
“淳王爺?他跟你說的?”
二皇子放聲大笑。“父皇以爲自己將那事封得死緊,可惜他忘了,有人活着就會走漏風聲。”
忽地淑妃想到宮宴上被潑得一身的嘉惠縣主,“難道你,你勾搭上了嘉惠縣主?你瘋啦!那是你同宗的堂妹……”深知兒子性好漁色的秉性,淑妃不由大急。
“不是她,是她的小姑子。”二皇子冷眼瞄了淑妃,見她大鬆口氣,心裡冷笑了下,接着道:“淳王爺嘴夠緊實,我從他那兒套不出東西來,可是他孫女就不然了,大嘴巴還好顯擺,我讓她小姑去跟她說幾句,她就乖乖入套了。可惜那日她那般犧牲,只要了幾個宮女的小命,於薛氏卻半分無損。嘖!”二皇子甚得實在可惜。
淑妃卻是瞪他一眼:“怎麼喊她薛氏,萬一讓有心人聽見了……”
“你清醒點吧!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有心人?這宮裡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就連父皇那老不死的……”二皇子衝口而出,淑妃連忙打斷他。
“你!閉嘴。”
“爲何不讓我說,反正父皇這一次是熬不過去的,你怕什麼?”二皇子得意洋洋,雖然對西寧衛大軍壓境有些擔憂,但西寧衛擅戰,不代表他們對京營就有勝算!“
話說的沒錯,京營擁有最好的武器,也有精兵猛將,但這不代表京營所有的人要跟着你二皇子混啊!西寧衛打着勤王的旗幟,手上還有皇上密旨,擺明了皇帝早在年前就看穿你豫王的小把戲了啊!不然怎麼會在那時就下密旨給四皇子誠王及藍守海呢?
若皇帝早在宮變之前,就知二皇子會有所動作,他豈會毫無任何防備,任由二皇子得逞?
淑妃母子並未想到這點,除了皇帝有密旨給四皇子及藍守海一事,無人敢告訴他們母子,另外,淑妃的三哥拍着胸膛與她打包票,他已收買京營中人,他們都願力挺豫王爲帝。
二皇子對這位舅舅並不怎麼喜歡,故淑妃也就不曾告訴兒子,收買京營中人一事是交給他去辦的,不然二皇子是決計不敢輕易動手的。
二皇子貼身的侍衛統領自外匆匆進殿,他神色凝重的走進殿中,淑妃身邊的心腹宮女忙上前攔了一下。
“我有急事要見王爺。”
“娘娘跟王爺正在說話,王爺才發過脾氣。”
“我有急事稟報……”侍衛統領剛剛得知西寧衛大軍是由誰領軍入京的,這可是大事啊!四皇子平安無事,二皇子把持宮闈,逼左、右二相代昏迷的皇帝,寫詔書要賜死三皇子,當中主因便是三皇子教唆殺害四皇子及藍守海等人。
只是左、右二相到現在還死扛着,不肯寫!
藍守海及其子平安無事,這事他們早就知道,卻一直以爲四皇子和十二皇子都死了,皇帝一直不肯爲兩個兒子發喪,他們還道皇帝老糊塗了,不肯面對一年內連喪三子的事實,誰知,原來胡塗的是他們自個兒!
要是依他之見,幹麼要詔書,直接毒酒一杯先賜死了再說,皇帝也是,先弄死了再來善後,反正宮裡現在全由他們的人管着,事後要怎麼說,還不都由着他們嗎?主子偏在此時犯渾,硬想弄個詔書好名正言順賜死三皇子,這還不夠,他還想讓皇帝寫退位詔書。
不過也算不錯了,不再只想着爭太子,嘖!就算真當上太子又如何?東宮雖貴,卻及不上皇帝,皇帝能立一個太子,他也能廢,再另新太子,一直糾纏在東宮之主上,實在無趣得緊。
既然已經放開手走到這一步了,不若一不做二不休,把皇帝除去了,四皇子就算持有皇帝密旨又如何?那時皇帝已經換人當,皇帝密旨已成先帝密旨,還有何效用?
想是這麼想,可侍衛統領卻不敢妄做主張,所以他急着要見二皇子。
心腹宮女上前逼退侍衛統領一步,“王爺正在質問娘娘,何以會讓秦王妃逃出宮去?你可知此事?”
侍衛統領一噎,秦王妃是他奉豫王妃之命放走的,王爺真要追究起來,那他不就……秦王和誠王是王爺的兩大心腹之患,要是王爺在此刻與他計較起秦王妃的事來……
心腹宮女又低聲道:“娘娘和王爺都知秦王妃是王妃放走的了。”
侍衛統領一悚,“王爺都知道了?”
“是啊!”心腹宮女提點他:“你若有什麼事兒,還是晚些再來回稟吧!眼下,那兩位都在氣頭上。”
侍衛統領衡量了下後,重重的點頭謝過,轉身離去。
心腹宮女見他走遠了,才慢慢踱回原位站着,她旁邊另一個心腹宮女悄悄往殿裡瞧了一眼,見淑妃母子正喁喁私語,遂輕輕走到前者身邊。“你倒與他賣好!”
“誒,我可是爲咱們大夥兒着想,娘娘一着惱,夜裡就不好入眠,咱們白日當差,夜裡要上夜,若主子好睡,咱們也輕鬆些。”
“你說的也是。”
打發走侍衛統領的心腹宮女微笑着與對方又說了幾句,便尋了個由頭,藉機溜出宮,出了淑妃寢宮,她靈巧的左彎右拐幾次後,最後轉進了一處荒涼的宮殿,舉手在一間廂房輕敲了下,房裡迴應了一聲,隨即開了門,心腹宮女左右張望了下,見並無異狀便閃身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