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第二天一早,藍守海便帶着東方朔及兒子們回營,一進軍營,藍守海徑自回了營賬,召來副將及各大營將軍會晤,藍慕遠他們則各安其位,其間有人看到東方朔安然無恙時,登時臉色大變,藍慕遠他們不動聲色的將人記下,之後就回報給藍守海知曉。
藍守海的營賬之中,副將將這兩日清點的名單呈上,副將的動作很快,已將勤缺者的數據詳列一份出來,藍守海命人送交知府,知府的捕快們去這些人的住家附近盤問,不久就查出來,勤缺的人員當中,僅有數人是因病或因事而請假,其他人則是音訊全無,知府確認在家的數人,其狀況與所交代的資料無誤,纔將他們的嫌疑排除。
查知那些黑衣人都是被人收買攏絡,而非假冒身份入營的,衆軍官皆鬆了口氣,至少無人再犯胡塗,使楊瑞祥一事再度重演,邊關生活艱難,軍人窮困過活的不在少數,若有人許以重利好處,讓他們違逆軍法,也不是無人心動,畢竟大家都是凡人,能對財帛不動心的少矣!雖然能明白那些人爲何挺而走險,但膽敢謀刺上官及王爺就是犯了重罪,罪無可恕。
“父親,那些黑衣人充其量不過是最底層幹粗活的料,除了他們,更該將攛掇着他們犯下錯事的人繩之以法。”藍慕遠拱手道。
藍守海沉默不語,副將坐在一旁與衆幕僚們頜首附合,藍慕聲則道:“若是能查出是何人在背後攛掇的,自然是要將人逮出來,可是那些黑衣人都死了,死人不會說話,要如何查出是誰攛着他們的呢?”
前衛所幾個月前新上任的夏指揮使若有所思的道:“如果那人在軍中,那就有法子能引蛇出洞。”
“說。”藍守海這時纔開口。
夏指揮使上前在藍守海耳邊低語數句,藍守海挑了眉。讓他說給大家聽聽,夏指揮使依令行事,壓低了嗓子說給衆人聽,任唯聽了之後與身邊的同僚商議之後,覺得可行,對藍守海點了點頭,藍守海見狀,便轉頭副將依計行事。
未幾,軍中就傳出,其實那日行刺藍守海的黑衣人尚有活口。只是傷重昏迷,大夫原是判斷他活不過一日,沒想到此人竟撐到現在。知府還派了重兵守在大夫的藥館外,就等着此人醒轉,好追查出幕後指使的人是誰。
風聲放出去了,就等着人上勾。
西寧大營除了幾座衛所分落在寧夏、銀川各處外,大營裡尚有職司不同的各個營區。驍騎營是近十年才成立的外,就數分屬兩位女將軍的營區最受人關注,不過這幾日,備受關注的焦點移轉了。
因爲此次,藍守海父子、東方朔等人的親衛死傷慘重,要再挑新人遞補,此次全西寧大營所有年齡、武藝夠資格的,都能參加初選,要從中篩出一百人之後。再挑精英二十五名。
消息一出。一掃先前疑有營中士兵意圖行刺將軍所帶來的沉悶氣壓,各營區有資格參與挑選的人無不摩拳擦掌翹首以盼,他們可都曉得了。藍將軍一家對盡忠職守的親衛們非常厚待,亡故的,遺眷都受到妥善的照顧,重傷不能再當兵的,休養期間所有的醫療費用,是由藍家負擔外,傷者家屬除安排他們工作外,還每戶給筆安家費。
因此,西寧大營一直呈警戒狀態,所有士官兵一律不準外出,所有的人都暫停休假,也不太有人抱怨。
至於那些不假外出遲遲未歸營的人們,就在這般刻意營造出來的氣氛下,被衆人淡忘了,不過還是有人暗地裡試圖打探消息,做的雖然隱密,但因捕頭查出他們是那些黑衣人往來密切的人,所以藍守海早讓人盯着他們,只要他們稍有動靜,就會被回報給他。
如此這般,約莫過了十日,捕頭又讓人放出風聲,僅存的那名黑衣人醒了,雖然還很虛弱不能說話,但大夫說了,此人異常頑強,應是能撐過此劫,想來應是可以從他口中追查出幕後指使者的身份云云……
那幾人聞訊後,頓時心焦如焚,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胡亂竄。
捕頭看在眼中不禁露出狡詐的笑,“讓人通知藍將軍,準備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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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德二十五年冬,京城
寧夏知府送來四皇子誠王、十二皇子順王遇刺身亡的消息,舉國震驚!
當日就傳出皇帝在御書房昏過去,宮裡亂成一鍋粥,皇帝身邊的內官急請御醫,一連召了七、八名御醫,都說皇帝急怒攻心傷心過度,要好好靜養。
宮裡的娘娘們得知皇帝昏過去,皆心急如焚,卻無一能得見天顏,御書房在前殿,她們是後宮女眷,未得召喚不得去前殿,就算是皇后亦然,更何況她們並無皇后身份。
因此淑妃匆忙欲趕赴前殿探視皇帝時,就在宮門前見到了皇貴妃一行人被攔阻下來,皇貴妃鐵青着臉,怒目而視那膽敢攔阻的御衛統領。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擋着本宮的去路。”
“請娘娘恕罪,未經召喚,後宮女子不得擅入前殿,卑職只是依例行事,還請娘娘息怒。”高大英挺的御衛統領緊蹙眉頭,恭敬有禮的道。
“大膽!”皇貴妃身邊的女官怒氣衝衝的揚起下頜,衝着御衛統領嬌斥着。
御衛統領不爲所動,維持恭敬的態度重申一次立場,皇貴妃氣了個倒仰,這是那家的楞頭青啊?皇貴妃氣惱的別過臉,眼角瞟到了淑妃,她心頭一驚,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又驚又怒,怎麼這般湊巧,被這女人見到自己被掃了面子的場面。
淑妃冷眼旁觀,見皇貴妃發現自己,便堆滿了笑緩步上前行了禮。“皇貴妃何必跟他置氣?他不過是依法行事罷了!”
皇貴妃眯起眼不說話,身旁的女官解釋道:“淑妃娘娘有所不知,我家娘娘是擔心陛下受不住喪子之痛……”
淑妃愁緒全寫在臉上。“我倒忘了,皇貴妃該是最瞭解此痛之人,只是國有國法,宮裡的宮規豈能隨便譭棄不遵,皇貴妃如今身份貴爲後宮之首,自是明白宮規不可毀纔是。”
皇貴妃原就被御衛統領氣個倒仰,現在被淑妃這麼一擠兌,原就鐵青的臉,更是黑成一片,她不願在淑妃面前丟醜,於是轉身走人,淑妃見人走了,當下撇了下嘴角,上前欲跟那御衛統領說話,不想那人朝她行了禮便飛快的退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淑妃還沒反應過來,宮門已經被宮人們關上,淑妃爲之錯愕,“這是在幹麼?”
女官們互視一眼,“娘娘咱們先回宮吧?”
眼看去前殿探視皇帝已是不成,淑妃也只能怏怏的回去,走在遊廊下,她低聲吩咐着:“快讓人通知二皇子,別被老三他們搶先了。”
“是。”女官應諾,轉身去吩咐人送消息給豫王。
待回到寢宮中,侍候淑妃歇下,女官及大宮女們才聚在一塊兒,悄聲議論著。“四皇子他們兄弟遇刺身亡的事,娘娘不是早知道了嗎?怎麼不早早給皇上提個醒,興許今兒皇上就不會受那麼大的刺激而倒下了!”大宮女之一不解的問。
“你真是個蠢的不成?讓娘娘給皇上提個醒?陛下要是問娘娘,怎麼知道的?你讓娘娘怎麼回?”另一名身着月牙白宮裝的大宮女嗔道。
前者訥訥不成言,只得閉上嘴,女官低聲交代着:“總之不管如何,你們都得小心侍候着,別惹惱了娘娘,不然要是娘娘要治你們的罪,可沒人敢救。”
宮女們頜首應諾,隨即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女官覺得心頭如巨石壓頂,沉得發慌,總覺着似乎有什麼事情在蘊釀着……
皇貴妃被個御衛統領掃了個臉面,這股子氣她憋不住,走回寢宮的路上,見着兩個袍服不整的宮女,當即下令拖下去杖斃。
她身邊的大宮女瞧着不妥,遂上前勸了兩句,猝不及防的被皇貴妃狠狠的甩了兩巴掌。“好大的膽子啊!你,敢搶着給我做主了?”
大宮女跪在地上渾身抖若篩糠,顫着嗓子頻頻求饒。皇貴妃不耐煩的掃了她一眼,一旁的女官忙朝後頭侍候的嬤嬤們招手,兩個臂圓腰粗的嬤嬤一上來就朝大宮女的嘴裡塞了顆麻核,一人一邊的撐起大宮女的臂膀,不待她掙扎就將人叉出去。
其他的宮女們也不敢再爲那兩個宮女求情,那兩個完全不知發生何事,爲何皇貴妃要杖斃她們的宮女連討饒也不曾,就被人拖走了。
皇貴妃甩頭就走,跟在身後的宮女們步履蹣跚,以往在皇貴妃身邊侍候是美差,現在,卻比龍潭虎穴更可怕,皇貴妃從前是個寛厚大度的,打賞最是豐厚,八皇子一死,皇貴妃就變了個樣,動不動就打殺了人,之前一口氣杖斃了幾個小宮女,她們私下腹誹着,誰叫那幾個宮女不長眼,衝撞到皇貴妃面前來,打死活該啊!現在連侍候皇貴妃三年的大宮女,不過開口勸了兩句,就被人處置了,那她們呢?
想到這兒,衆宮女的腳步益發沉重,這樣的日子,何時纔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