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藍守海父子失蹤,藍府閉門謝客,雖然莊子、鋪子年底都要送帳、送年禮來府,但外客是一律不見的,藍永岡歸來那日來過之後,便不再上門,只時時派人過府關心,大藍嚴氏還想着趁亂進府來接管一下藍府的家務,卻被丈夫嚴詞狠責了一番
“遠哥兒跟他爹失了蹤影,他媳婦又剛有了身子,年底這時候最是繁忙,三妹遠在京城,寧夏城裡,就咱們兩個長輩在,竟不讓我過府去照拂,萬一要有個不妥,咱們夫妻兩怎對得起將軍和三妹?”
藍永福皺緊眉頭,冷哼道:“你別以爲我不知曉你打的什麼主意!年底油水正豐,你想趁亂從中過一手。”
“老爺怎麼這麼說話!我可是冤死了!”大藍嚴氏掩袖輕泣,聲聲喊着冤,指天發誓自己絕無此心,然藍永福絲毫不讓。“你先把自己家裡管好來吧!”
夫妻兩坐在正房內室裡說話,外頭院裡隱約傳來女子的爭執聲,一聲高過一聲,還有孩子吵嘴、哭鬧聲,大媳婦和二媳婦輕聲勸哄着孩子,“還沒過年,她們兩個帶着孩子就住回來了,不是說年底嗎?都是家裡最忙的時候,她們兩個不待在婆家,拉着姑爺、孩子回孃家來做甚?”大藍嚴氏紅了臉,她不敢跟丈夫說,兩個女兒是爲了要分他帶回來的東西。
“親家人好不計較,咱們也不能縱着她們,叫她們兩個回婆家去
“老爺……”大藍嚴氏想着丈夫帶回來的物什,都還沒分呢!這會兒她們兩怎麼肯走。
藍永福瞪着妻子。“怎麼,她們兩個還想着分我的銀錢?”
“那能啊!”大藍嚴氏打着哈哈,藍永改着炕桌道:“我還沒死呢!她們兩個的兄弟還在。家產還輪不到出嫁的女兒來分!再說,玉惠那裡你前前後後貼補了她多少銀錢、東西,別當我是傻子不知道〗個兒子不是你生的啊?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當孃的,寧可貼補到女婿家去,也不肯多留些給自己的兒孫。”藍永福說到後面,聲音冷硬,外頭似乎都聽見了,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屋裡,大藍嚴氏臉漲得朱肝紅,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如何不想留給兒孫,但兒子、媳婦都跟她不親,孫子不如外孫親近啊!
“這兩個沒腦子的,回孃家來撈錢,把孃家底都掏空了,她們兄弟日後落魄,會怪誰啊?沒有孃家兄弟撐着腰,她們手頭上就算有再多銀錢。也不過是便宜了別人℃是蠢笨如豬。”大藍嚴氏不敢吭聲了,外頭的藍玉惠、藍玉彩也沒跟兩個嫂子打聲招呼便灰溜溜的走了。
大總管這邊得知情況,心裡暗自得意,派到藍永疙邊去的小廝果然機靈,讓人給了賞銀,他正準備去賬房看看。忽來一管着大門的門房,他面色凝重的過來,低聲朝大總管耳語幾句。
大總管聽完後,臉色丕變。“找上門來了?”
“是啊!”門房也覺頭疼,一個大姑娘家。竟然上門來找大爺。“大總管,你說這怎麼辦啊?”
大總管趕忙問明情況。“她坐在車裡沒下來。”門房草草抹了下滿頭的油汗。“幸好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麼人來了。”藍府閉門謝客不代表沒有人上門送禮或關切情況的,眼下天已擦黑,除非十分緊急的事,否則應是無人會在這時找上門來。
“我情況。”大總管面沉如水,他倒沒想到此女如此膽大,竟然敢找上門來?
東角門外,僅有一輛馬車停在路旁,不遠處的將軍府門前,兩個小廝正忙着掌燈,車裡的黎曉桂不安的絞着帕子,身旁的四旬婦人瞧着十分不捨。“桂小姐,咱們回去吧!”
“不要!”黎曉桂氣惱的瞪視婦人。
婦人着實爲難,皇爺那人心思詭譎讓人摸不透看不清,她的小姐纔多大,怎麼是他的對手!藍大爺跟小姐頂多是聊了幾句,小姐一顆心就陷下去了,她在旁邊瞧着真是心慌不已。
“小姐,藍府有人過來了。”駕車來的壯漢低聲的道。
黎曉桂忙正襟硒,婦人伸手幫她整理下凌亂的髮絲,外頭傳來大總管的低沉嗓音。“黎小姐不知有何事要見我家大爺?”
黎曉桂聽他直呼自己姓氏,與婦人悚然對視一眼。
“黎小姐?”
強自鎮定了下,黎曉桂開口道:“這是我與藍大爺的事。”
“那就對不住黎小姐了,不能爲您通報。”大總管頓了下,轉身欲走,車中的少女急道:“我想見他。”
“不知黎小姐想以什麼身份見我家大爺?”
什麼意思?黎曉桂不解的轉頭看婦人。
“大總管,我家小姐的大爺安危,所以想見他一面。”婦人揚聲爲黎曉桂說話。
大總管輕笑一聲回答:“我家大爺已有妻室,他的安臥有大奶奶操心,黎小姐尚待字閨中且身份尊貴,嬤嬤身爲黎小姐的教養嬤嬤,說話怎麼這般不經大腦!你不把你家小姐閨譽當回事……”大總管呵呵笑着:“我家大爺的聲名可容不得人抵毀,再說黎小姐難道要自賤身份,來當我家大爺的小妾?不過這妾還有分,就不知黎小姐打算要賣身爲婢,從粗使丫鬟做起,還是要聲名盡毀的當個賤妾?”
婦人臉色鐵青,半晌說不出話來,黎曉桂不知此事嚴重,見婦人不說話只渾身氣得發抖,不禁要開口反駁。
婦人見她要說話,連忙伸手捂着她的嘴,揚聲道:“阿中我們走。”
駕車的壯漢動作利落的上車,繮繩一拉馬車便離了東角門。
黎曉桂奮力掙扎着,婦人咬着脣死命的捂着她的嘴,黎曉桂不解憤怒的朝她的手狠狠的咬下去,婦人忍着痛※淚俱下的求着:“小姐,小姐,你別傻了,求求你,你別鬧。”
待離了藍府老遠了,她才放開手,黎曉桂推開她,婦人毫無防備,被她一推人便倒仰下,後腦狠狠的撞到車廂壁板。車廂因此搖晃了一。
“回去,我要回藍府去。”黎曉桂放聲叫道。
“不,不能,不可以。”婦人低聲呻吟着,駕車的阿中察覺不對,將車停到路邊,黎曉桂看他不回頭反倒退下來,氣得擡腳踢他。他機靈的閃開,黎曉桂便趁隙跳下車去,阿中鑽入車中看到母親倒臥在地。
“娘!”
黎曉桂站在路上,左右張望了一下,便撩起裙襬往回跑,誰知才跑了兩步。就聽到阿中驚慌的叫聲,她忙又回頭。
“怎麼了?”
“我娘她暈過去了!”阿中焦急的看着她,黎曉桂氣惱的跺腳,跳上車命阿中去找大夫。
好不容易找到間醫館。大夫診視過後道:“她體虛氣虛底子單薄,又重創在身。得好好養着。”開了藥方子,又讓他的妻子爲阿中的娘上藥。因已近宵禁,大夫便讓他們在醫館休息一晚。
黎曉桂和阿中兩個守在婦人身邊,直到半夜,婦人方纔醒過來,“劉嬤嬤。”
“小姐,都是嬤嬤不好,都是老奴的錯。”劉嬤嬤一睜眼便淚如雨下拚命認錯,黎曉桂直搖頭。“嬤嬤,你別這樣,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推你的。”
劉嬤嬤卻道:“小姐,老奴總算明白了,皇爺他好狠的心啊!”
黎曉桂不懂,劉嬤嬤抹了眼淚,低聲解釋給她聽。“小姐身份尊貴,是黎氏王族的公主,就是嫁入大周王室當個皇子妃,還嫌委屈了您,皇爺明知您對藍大爺有意,卻沒提醒您,他已有妻有子,您難道上趕着跟人共侍一夫嗎?”
黎曉桂正要開口,劉嬤嬤搖着頭又道:“以您的身份,讓藍大爺以良妾身份擡您進府都嫌委屈您了,更何況是賣身爲婢,或閨譽盡毀的只能以賤妾身份進門。”
“那有什麼關係?只要他心裡有我就好了!”黎曉桂天真無比的道。
劉嬤嬤神情複雜的看着自己一手撫養大的少女,“您是西夏的公主啊!”
“西夏國早就滅亡了啊!”黎曉桂黯然的道。“嬤嬤你說我身份尊貴,西夏早滅亡了,亡國公主何來尊貴?要真的尊貴,姑姑、姐姐們又怎麼會淪入青樓妓院以色侍人呢?”
劉嬤嬤無言以對。
“那您,真的想進藍府?”她艱難的開口
“我只想跟大爺在一塊。”黎曉桂俏臉微紅直言道。
看着她,劉嬤嬤實在不好提醒她,藍大爺所知的她,是個堅強的小姑娘,父母雙亡後帶着家僕開小酒館維生。藍大爺雖然每回來都會與她說說話,可是在她這個過來人眼中,那不過是憐惜她,同情她,像個兄長照應妹子罷了,可是小姐她……卻陷進去了,以爲藍大爺與她一樣,兩人互有情愫!
※
慕越她們又走了兩日,遍尋不到任何線索,最後只得回頭,一行人不復出發時的滿懷消,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深深的雪地裡。
擔任斥候的小兵來報,前方樹林發現敵蹤,話還沒說完,一篷箭矢朝他們襲來,衆人紛紛就地找東西掩護。
東方朔正想對慕越說什麼,忽感到有人從右方進襲,他及時側了身子避開朝他襲來的長劍,但右上臂仍是被挑破了衣袖,被劃了道口子,他當未抽劍回擊,慕越已執劍刺向那人的腹部,那個小兵連忙揮皆救,卻晚了一步,慕越的劍已刺中他的腹部,同時東方朔的劍也揮向那人持劍的手,一劍揮下利落的卸去了他的臂膀,小兵哀叫聲尚未出口,腹部的劍用力一送,他雙目赤紅張口欲言,已魂歸地府。
箭矢仍不斷朝慕越他們而來,“這個人是瘋了嗎?”慕越問。
無人迴應她,東方朔踢開那個小兵,拉着慕越躲到樹後,伸手在小兵身上掏了掏,慕越看到他掏出一枚金色物什,見他遞過來,她便接過來看。“十皇子的信物?”
關荷他們在附近的樹後,看東方朔的動作,全都傻了。“你,你竟然去搜死人的身子?”
東方朔聞言揚眉瞟嚮慕越,慕越訕笑着。
幾個鄰近的女兵初見東方朔時,都對他頗有好感,一直不斷示好,見他方纔閃過小兵刺殺,與慕越兩個默契十足,行雲流水般利落,心裡都有些疑惑,藍將軍讓這位校尉拜在佟軍師門下,與七姑娘是師兄妹,是不是打算把女兒嫁給他啊?可是又聽說藍將軍有意將女兒嫁給十二皇子的,她們疑惑的看着他們兩個,這位朔少爺是個孤兒啊!若不是得十二皇子青睞,藍將軍怎麼會費心栽培他?
他與未來的十二皇子妃這麼親近,難道不會給七姑娘引來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