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丈夫掛彩,小姑又受傷的消息,饒是大奶奶這般持重的,也不免膽顫了下,扳着手指算了算,小姑受傷的次數似乎好像多了點,幸好不在同一年,不然這流年犯得也忐嚴重了些。
急急領人前去二門迎接,把小姑交給二奶奶,自己送丈夫回房,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問,藍慕遠才被明師父點撥了下,心情正不好着,什麼話都沒說,他身邊的親衛悄悄的與侍候他的小廝說明情況後,小廝又向大奶奶稟報,大奶奶才大略知曉發生何事。
侍候丈夫歇下後,她獨個兒坐在次間的炕上,對着茶碗發呆,公爹明知有危險,卻還是讓小姑去,派了丈夫和小叔兩人帶人隨行保護,他們卻讓慕越被歹人擄走,就不知公爹知情後,會怎麼發落他們兩兄弟。
“大奶奶,蘇姨娘又請人來求情了。”大丫鬟悄悄的上前道。
“讓西跨院的管事嬤嬤來一趟。”
“是。”
這位蘇姨娘看似個懂事的,沒想到得知嚴氏在赴京途中生了重病,就開始不安份了,她雖是媳婦,但卻是太夫人臨走前,親自將當家大權交付之人,蘇姨娘是公爹的妾室,才進門多久就想跟她叫板了?
大奶奶連嘆氣都省了,不值得。
“大奶奶安。”西跨院的管事嬤嬤可不像那不懂事的新姨娘,大***人去請,她便立刻丟下正與她夾纏的蘇姨娘趕緊過來了。
管事嬤嬤還欲再說什麼,大奶奶卻擺了擺手,“母親隨祖母去京城養病前,將西跨院交給你打理,老爺也信重嬤嬤,可是嬤嬤卻妄顧府中規矩。由着蘇姨娘的丫鬟在府裡上竄下跳的,卻是何道理?”
管事嬤嬤張目結舌,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想要辯解。“嬤嬤,這西跨院的規矩是母親定下的,就是父親也不曾駁過。”管事嬤嬤微微一愣,大奶奶已經又接着說:“雖說府裡的事情由我和二奶奶共同掌理,但我們是晚輩,萬沒有管到西跨院去的理兒。.點但是,管事嬤嬤若管不好西跨院,可就是我們的錯了。”
大奶奶這是把責任分隔開來,公爹的小妾們,她們管不着,但管不好姨娘們住處的管事嬤嬤,可是會被她們妯娌兩處置。
“大奶奶。您救救老奴吧!老奴實在是……”管事嬤嬤被大奶奶這麼一通責罰。跪在地上哭着。
“嬤嬤說笑了,你是母親倚重的人,纔會將西跨院的姨娘們交託給你,拿着母親留下的規矩,難道姨娘們敢不從?”
管事嬤嬤將這話放在心裡琢磨了幾遍,總算想通了。她擡起頭,試探的問:“那老爺……”
“老爺向來敬重太夫人。”
敬重。
管事嬤嬤細細咀嚼這二字≯睛一亮,總算想通了。
大奶奶瞧着不再多說什麼,端了茶慢慢喝着。
“老奴明白了』大奶奶……”
“慢,我只提醒管事嬤嬤,再辦不好差事,可就別我拿府規處置你了。”
“是∏,謝……”被大奶奶揚睫看了一眼,管事嬤嬤忙又改口。“老奴定當盡心當差。不負夫人託負。”
“嗯,去吧!”
管事嬤嬤再三福禮才轉身離去,銀心將人送出院子後,才上前福禮。“大奶奶已經派人去請羅大夫了。”
大奶奶點了點頭,託着腮思量了下。“七妹妹身子雖好,卻總這麼三災八難的,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去廟裡走走,替她再求幾個平安符回來?”
“不光得替七姑娘求,還得替大爺求個回來戴纔是。”
大奶奶啐了她一口,進內室去查看了下,又去看奶孃那裡看兒子,才讓人去問看看二奶奶那裡。
二奶奶把慕越送回房後,何媽媽看着小主子的臉都變了形,心疼的顫着手想去摸慕越的臉,見何媽媽想碰又怕弄疼慕越的樣子,二奶奶心底一軟,“回頭我讓丫鬟送京裡捎來藥膏過來。.點”
“謝謝二奶奶。”
二奶奶又說了些勸慰的話,陪着慕越用了點心,藍以蘅的奶孃派人來請,說是針線房送了新作的衣服來,二奶奶才起身離去。
二嫂一走,慕越立刻扯着何媽媽,指着浴間,又拉拉衣裳,方纔回府,雖是換了衣服,可是她覺得髒,她卻無法對人言,雖然那時關平救了她,阿朔立時將她包覆起來,但她總覺得那男人仍在自己的眼前,那噁心的感覺猶在。
看她眼眶泛紅,何媽媽心疼不已,只得趕緊命平兒她們去備水,“老爺也太狠心了,怎麼老派姑娘去做這種危險的差事,大爺他們在軍中當差幾年了,也不見他們像您這樣,又是被火燒,又是讓人逮去。”何媽媽在櫃前挑着衣服,還邊數落着,“要是夫人還在,肯定心疼死了。”
侍候慕越進了浴間,平兒看到慕越腳上被水燙到的傷,胸口還有道細若髮絲的傷痕,又見慕越直接抓過絲瓜絡往傷處拚命的刷,平兒鼻頭一酸,忙伸手壓住慕越的手。
“姑娘當差數日,只怕身上的塵土積得老厚了吧!您這樣刷破了皮也沒用的,平兒幫您用皁角好好的洗洗。”
慕越睜着水眸不發一語,任由平兒接手,雀兒捧着衣服進來,將衣服放在角落的椅上,然後走過來道:“我幫姑娘洗髮吧!”
慕越由着她解開長髮,頭皮一陣生疼,淚水直接滑下來,雀兒瞧着心裡頭慌急,“姑娘?姑娘可是雀兒手勁太大,弄疼了您?”
平兒連忙拿身邊的乾淨的棉布幫慕越吸去淚水,“您別哭,是怎麼了?那兒疼?”平兒探頭過去查看,驚見慕越頭頂髮絲下一片赤紅,雀兒也瞧見,氣得眼圈都紅了,手裡的動作放得更輕巧,平兒與雀兒手腳利落。口裡邊哄着慕越,邊幫她洗髮擦身,待一切收拾停當,慕越已經被熱氣薰得昏昏欲睡。
侍候着她睡下,平兒點了寧神香,然後才與雀兒退出來,何媽媽正在外間看帳,見她們兩個紅着眼出來。忙問何事,平兒主述雀兒補充,何媽媽心疼的哀聲嘆氣,慕越是主子,她在外頭的事,就算她是奶大她的奶孃,也不能替她做主。只能管好院裡的丫鬟們。在她回來的時候,盡心的侍候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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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那邊纔回到院子,大高嬤嬤笑容滿面的迎上來,“大奶奶讓西跨院的管事嬤嬤去見她了。”
自公爹新納妾室後,大高嬤嬤就憂心不已,總是的萬一公爹寵愛她,如今府裡嚴氏不在。她若真要折騰,還真沒人能壓她一頭,老在她身邊叨唸着。要是蘇姨娘日後生個一兒半女,那可是老來得子啊!老爺肯定嬌寵云云,聽得二奶奶實在心煩。
今天竟難能見到她高興的樣子。
“大嫂出手管了?”
“可不是,這下子好了,那蘇姨娘再蹦嘛!”
二奶奶站定,嘴角噙笑的看着大高嬤嬤:“大高嬤嬤也太把她當回事了!不過就是個妾啊!”
“您怎能這麼說呢!這凡事不怕一萬。就怕個萬一嘛!老爺看來不是個重……”大高嬤嬤說到一半突然噤聲,二奶奶轉頭一看,“原來是大嫂來了。”
“大高嬤嬤放心,我請大總管請示過老爺的,老爺說了,內宅的事,就照夫人立的規矩做便是。”
“哎呀!那就好了!”大高嬤嬤額手稱慶,大奶奶瞧她那個樣子不禁搖頭輕嘆,隨即轉頭對二奶奶提去上香求平安符的事。
二奶奶聽了之後,連連應諾,“不瞞大嫂說,我也覺得七妹妹這運氣背的緊,那麼多人守着營區,偏生讓她撞上賊人放火燒營,這回又傷成那樣,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落下病根來。”那小臉蛋被人掌摑成那樣,叫人看了怎不心疼啊!
“可不是,我現在就盼老爺晚些回來,要是他老人家見着妹妹的臉,大爺和二爺肯定要吃掛落了。”大奶奶垂下眼眸道。
二奶奶這一想暗叫該糟,大哥受了傷,二爺毫髮未傷回營覆命去,老爺要是因此事要發落人,第一個遭殃肯定是二爺,二奶奶向來不善隱瞞神色,心裡這麼想面上就帶出來了,大奶奶瞧着上前一步挽着她,輕拍她的手背安撫着。“當差辦事難免有差池,二弟妹且放寬心,父親再心疼女兒,也不至於拿兒子們撒氣的。”
二奶奶草草點頭,卻仍難掩憂色,大奶奶又再安慰幾句,與她約定好後日出門上香後,大奶奶便告辭回院。
她要處置的事還多着,實在是沒空去替丈夫操這個心,銀心侍候她回去,不時小心的打量着她。
“怎麼,覺着我不關心大爺?”
“不是,只是覺得大奶奶想得再明白,在大爺跟前還是作作樣子的好。”銀心勸着。
大奶奶卻皺起眉頭。“爺兒們外頭的事,本就不是內宅婦人能插手的,我若在相公面前憂心太過,豈不是給他難堪?”
銀心聞言錯愕的睃向大奶奶。“爲人妻者的丈夫,怎麼會是給他難堪呢?”
“怎麼不是,那豈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能夠將外頭的事料理好嗎?”
“大奶奶……”銀心一時語凝。
她看着大奶奶自一個活潑不下於二***小姑娘,被夫人拘成個一舉一動皆爲典範的閨秀,再隨着她嫁入藍府,在婆母跟前立規矩,到掌握理家大權,輕易不多邁一步,多說一句,侍奉公婆,疼愛小姑、小叔,與孩子氣的二奶奶和睦相處,唯獨與大爺之間,始終是不冷不熱的,未成親前,她瞧着不覺有異,但成親之後,她才發現,大奶奶怎麼對大爺好生冷淡?大爺好像也甘之如飴!
可是前些日子,她在街上竟意外看到大爺,他與一個嬌俏的姑娘在一家酒館裡說話,那親暱的樣子讓她心生不安,她要怎麼跟大奶奶說,讓她小心提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