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曾經在哪裡聽過,現實往往比真相更殘酷。但是關曉琪深深地記得,當時她對這話時鄙夷的,連帶着說這話的人,太悲春傷秋,說得直白一點,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爲賦新詞強說愁。其實真相與現實,不就是一樣的嗎?真相,就是現實,現實不也就是真相?
只有經歷了,才能明白。好歹,關曉琪也是有着三十年記憶的人,雖然曾經她的人生,除了家庭劇變,她的生活算得上單調,但是畢竟年紀擺在那裡,而且她接觸的,也算是社會精英人士,甚至不乏一些富豪,對他們的感情生活也有所瞭解。
只是那個時候,她聽到的,大多是丈夫的花心不檢點和妻子的心如死灰。然而如今,思嘉和陸旭卻親自向她展示了,原來她曾經認爲的感情,遠遠沒有那麼簡單。她甚至都懷疑,在這樣的家庭中,感情是否真的存在?瞧,她都不敢說愛情,感情都是奢侈的,愛情,唯天方夜譚而已。而在他們的認知裡,心理與行爲的不一致,更是已經成爲一種理所當然。因爲他們覺得他們揹負着振興家族的使命,而這逢場作戲,就是振興之路上最基礎的環節。
關曉琪有些悲哀,爲所有生活在這個圈子裡的人。思嘉跟她一樣的年級,卻看得那麼透徹。是不是總有一天,她也要去面對,然後去看透?
第二天,關曉琪哪裡都沒有去,只是待在家裡複習功課,主要還是把政史地這樣的文科,這些都是需要背誦的科目,多背一點,到時候沒準就多的幾分。
她不喜歡悶在房間裡看書,乾脆抱着書下到樓下的小花園裡。去冰箱裡搜刮了幾個橙子榨了好大一瓶果汁。順手又拿了一包薯片一袋梅子,才浩浩蕩蕩下樓去了。
喝一口橙汁,含一顆梅子,然後翻開書,開讀!
其實記憶這個東西挺奇妙的,總以爲忘記了,可是翻開書的時候才發現,曾經記過的那些東西,很快就又回籠了。
“呵,我說你這麼用功?這是在學習還是來賞景了?”
關曉琪擡頭。就看到樑晨坐在她對面。他倒不拿自己當外人,伸手拈了一顆梅子丟進嘴裡,卻立馬皺了眉頭。轉瞬就吐了出來,苦着臉,“鹹死了!這不是梅子,怎麼竟然這麼鹹?!”
關曉琪暗笑,可是看着他一臉糾結。還是好心遞給他一杯橙汁,剛想告訴他那邊是自己喝過的。哪知樑晨忒性急,都等不及關曉琪開口,就搶過去一口灌下去,恰恰是剛纔關曉琪喝過的地方。關曉琪的臉有些熱,趕緊低了腦袋繼續看書。
樑晨喝完了果汁。又看了一眼那些梅子,嘴角都有些抽搐,“真想不通你怎麼這麼怪胎。鹹得要死。”
“我又沒讓你吃!”關曉琪瞪了他一眼,“你今天怎麼這麼閒?有空往這跑。”
樑晨沒回答她的話,翻了翻桌上的書,笑道:“政史地,全都是文科類的?你這是對數理化都胸有成竹了還是乾脆放棄?”
關曉琪把書丟在桌上。瞪着樑晨,“胸有成竹如何。乾脆放棄又如何?”
“如果胸有成竹自然是好了,如果是乾脆放棄,未免可惜了些。我今個過來是給小情補習的,你也一塊聽聽,總也能提幾分。”樑晨慢慢地說。
可是關曉琪早已聽得一肚子的氣,“不勞您大駕!甭管我是胸有成竹也好,是破罐破摔也罷,還都跟你沒關係!既然是給小情補習的,就快點去。不然到時候耽誤了人家提高成績,我可承擔不起!”
樑晨愣了一下,他一番好意,怎麼說着說着脾氣就上來了。到底也是有幾分脾氣的,關曉琪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他再往上貼得多不值錢?樑晨也把手裡的書往桌上一摔,拂袖而去。
關怡情正跟一道力學數學題較勁。或許是她的立體思維不夠好,最怕的就是這種幾何題。明明都是很簡單的幾何題,可是她就是想不到那裡去。老師說要讀題讀題讀題,可是她都快把這道題給看穿了,橫着豎着不知道做了多少條輔助線,眼看着這圖都要被她擦花了。關怡情把筆摔在桌上,頹然地靠在椅子背裡,樑子哥說好了今天過來幫她磨槍的,怎麼還不來?!
正想着,門就被敲響了。關怡情跑過去開了門,可不正是樑晨。
樑晨繃着臉進來,徑直坐到關怡情的書桌旁邊。關怡情本還想着提議讓她休息一會的,可是看着樑晨這樣子,看來他心情不怎麼好,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樑晨拿過關怡情正在做習題看了一會,眉頭立馬就皺了起來,指着她剛剛做了無數輔助線的那一道題,“這道題你都沒做出來?”
關怡情弱弱地看了樑晨,“這個,我已經做了好幾條輔助線了,可是…”
沒等着她說完,樑晨就拿起桌上的筆刷刷寫了幾筆,然後放回關怡情面前,“不該是這麼做輔助線麼?你要求的是這裡的面積,可是卻不知道長度數據,那就要從已知的地方一點點傳遞過去!”
關怡情認真地聽着,可是樑晨說得快,她跟不上節奏,跟到一半就又丟了線索,不得不讓樑晨重新再講一遍。
關怡情數學不好,樑晨心裡有數,便耐着心繼續給她講。等到關怡情終於完全把這道題破解出來,樑晨只覺得口乾舌燥。
關怡情也很是過意不去,“樑子哥,你等會我去幫你倒杯水來!”
“算了吧,還是我着急去喝好了。”樑晨口渴,卻不想喝水。
關怡情點點頭,繼續低着腦袋去把剛剛破解的題按照步驟記錄下來。樑晨下了樓,打開冰箱想找些喝的。冰箱裡有各種水果,也有飲料。可是樑晨卻都沒什麼興趣。想起剛剛進來的時候在關曉琪那裡喝得橙汁,酸酸甜甜的味道,帶着橙子的清香,樑晨心思微動,打開冰箱門,就想着也從裡面找些橙子來榨汁喝。
冰箱裡還有兩隻橙子,拿出來拿刀切了,還特意把皮也切了下去,把果肉丟進榨汁機裡。很快,橙汁就好了,樑晨找了杯子倒了出來,立馬就嚐了一口,卻忍不住皺眉。也是一樣酸酸甜甜的味道,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又嚐了一口,少了橙子的清香。甜則甜矣,可這口感過於揉綿,一點沒有剛剛喝得橙汁那般鮮美。
正好關曉琪抱着書進來,外面的太陽越來越大起來,她還是進來看書好了。
樑晨叫住關曉琪,“你剛纔是怎麼榨汁的?怎麼我榨出來的橙汁,味道有點怪。”
關曉琪抱着書直接進了廚房,不必樑晨說什麼,她一眼看到了還放在案板上沒有收起來的橙子皮,找到了癥結所在。
“當然會不一樣了,你丟了最重要的東西!”關曉琪拿起案板上的橙子皮,道。
“橙子皮?”樑晨眉頭微皺。
關曉琪利落地打開榨汁機,把撕成小塊的橙子皮又丟進榨汁機裡,按下開始按鈕,重新榨汁。
除了橙子皮,其他都已經榨好了,所以這次很快,不到兩分鐘,汁就打好了。關曉琪又倒了一杯給樑晨。
樑晨喝了一口,那眉頭立馬舒展開來,“就是這個味道,原來還要放橙子皮!”
“沒有橙子皮,橙汁就是完全的酸酸甜甜,雖然好喝,可是口味很單調,反倒沒有意思。放上橙子皮之後,橙子皮本身是微苦的,還帶有一種類似橘子皮的清新味道。把橘子皮也放到橙汁裡一起榨汁,榨好的橙汁就多了一點點苦苦的味道,還有清新的口味。”
樑晨聞了聞橙汁,果然有種橙子皮的清新味道,擡眼看着關曉琪,“你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
“做的做了自然就知道了。”關曉琪收了案板上還剩下的橙子皮丟在垃圾桶裡,想了想,還是說道,“宋媽回家探親了,外婆今天中午也不在家裡,爸爸媽媽也不會回來吃飯,家裡就我們。你們是在家裡吃還是出去吃?”
樑晨喝完了杯子裡的橙汁,看着關曉琪,眼裡帶着點詫異,“你會做飯?”
關曉琪翻了個白眼,“好像我剛來的時候,你還吃過我做得海鮮燴飯吧?!”
樑晨突然變得興致勃勃起來,“我能不能點菜?”
關曉琪放下杯子轉身就走。
“好好好,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好了吧?!”
“別這麼不情不願,只不過你來是客,我是客氣,你也別太不客氣!”
其實本心裡說,關曉琪還真不想管這兩個人。可是話又說回來,誰又能那麼隨心所欲,想不做就不做?如果她也出去吃飯,那就沒話說了。可是中午她是打算自己做飯的,要是真不聞不問,這罪過怎麼說都是她的。那麼多年不是白活的,她能給別人這個把柄?到時候再讓關怡情在徐靜面前告上一狀說她自己做飯都不管他們的?乾脆就問他們,要是他們自己不來吃,那可就跟她無關了。只可惜,她低估了樑晨的喜怒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