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衣帽間換鞋。
隨後客廳落座,勤務阿姨端來一盞頂級毛峰,以及一些甜點、小吃。
其中居然還有一盤在外面市面上,是絕對見不到的開心果,另外還有一盤金黃金黃的玉米餅。
“來,嚐嚐這個。”
等到大家一落座,這些年羅旋在寮撾、在塞北下鄉插隊過得怎麼樣,盧剛倒也沒有多問。
而是用小夾子加了一塊圓圓的玉米餅,放在一個非常袖珍的盤子裡遞給羅旋,“先嚐嘗,喝口茶潤潤喉,再說其他。”
一塊玉米餅而已,有什麼好嘗的?
羅旋先是看了看盤子裡的玉米餅,顏色金黃的,如同剛剛在“王水”裡清洗過的黃金,居然還散發着一抹迷離之色。
能把玉米餅子炸到這種程度,能說明炸餅子的人,她對於火候掌握的非常的精準:多炸一分則過頭了,少炸一分鐘,卻又達不到這麼焦香的口感。
盧苗笑着問,“羅旋你說說,你吃出什麼味了?”
“油,但不膩味道層次豐富,回味綿長,既有新鮮玉米糊的清香,又有一股.雞肝?”
羅旋皺眉,“不對,如果是雞肝的話,你們不會如此迫切的向我推薦這個東西.鵝肝?”
“嗯,還有呢?”
“剛開始咬的時候,是油炸玉米那種特有的玉米香味。隨後有一股很細膩的鵝肝味道。”
這個玉米餅的味型很複雜,層次感很強。
羅旋慢慢品,“接下來,還能品嚐出一點鹹腥味多咀嚼幾下。又能吃出桃仁、核桃仁那種果仁的餘香。”
盧苗淡淡一笑,“這裡面加了魚子醬,所以纔會出現你所說的這些味型。”
羅旋微微吃驚:靠!剛纔這一口咬下去,最少幹掉自己這個工業辦主任,足足兩天的工資!
咔嚓一口兩塊錢,再來一口,又是兩塊錢.
不過盧剛的工資高,人家吃得起他一個老光棍,又不養家。每個月200多的工資,花不完,實在是花不完。
吃了一塊玉米餅之後,羅旋把盤子端起來遞給盧苗,“麻煩你幫我把這些東西包起來,到時候我要帶走。”
盧苗和盧剛哈哈大笑,“你就放心吧。已經給你準備了很多盒,到時候你只管拿走就是了。”
這種玉米餅,絕對屬於市面上“有錢買不到”系列那種。
拿回去給李雪李娜,還有黃萱她們嚐嚐,倒也不錯。
用點小吃,活躍了一下氣氛,接下來就應該談一些正經事情了,盧苗藉口圖書館還有事,主動迴避。
“你這項工程要想順利實施的話,難度很高啊。”
盧剛緩緩開口道,“我已經發文陝州那邊,仔細詢問了一下對方關於此事的真正意向、以及具體的工程推進措施。”
“陝州省府已經立項,高壓運煤管道,是由陝州憑藉一己之力自行修建。而運煤專線鐵路則已經上報四九城鐵道部、計劃委等相關部門,現在已進入審批流程。”
盧剛微微一笑,“所以說籌建中的博羅煤礦,你希望我們巴蜀省入股這件事,恐怕有點難度。”
羅旋仔細聽了盧剛的解釋,微微點頭,“這麼大一筆投資,其他的領導們因爲不瞭解、暫時不理解、有顧慮,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喲呵,我說你這位羅主任,怎麼在我面前,也說起了這種腔調?”
盧剛哈哈大笑,“你直截了當的說,他們只想求穩、不想冒險,缺乏銳意進取的精神不就完了嗎?照你這種說話方式發展下去,我看你乾脆調去外事部門工作算了。”
在脂米縣的博羅地界,有一座初步探明儲量高達億噸的煤礦。
這座煤礦不僅儲量高,原煤的品質好,而且屬於淺層煤田。
那是可以直接露天開採的。
如此一來,整個煤礦的開採成本會非常的低,開採效率卻很高。
從理論上來說,只要煤炭能及時運得出去,這座煤礦的產能不會有任何問題。
進口巨型挖機一鏟子下去,挖出來的哪是煤炭啊,那簡直就是滿滿當當的鈔票。
此時誰要是提前入股的話,到時候只管挑着籮筐,直接去分錢就是了.
可這麼好的買賣、回報如此豐厚的投資,別人求都求不來呢,但巴蜀省有些領導同志卻顧慮重重,遲遲不肯批准撥款。
他們究竟是處於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考量呢,還是
“這幾天,我們天天都在開會研究。”盧剛嘆口氣,“有幾位同志呢,經過我給他們做思想工作,已經同意入股,不過他們的意見是,巴蜀這邊的投資額,不能超過500萬。”
“500萬.佔股9.9%,這點權重,在以後煤礦的管理方面,我們派過去的管理人員,恐怕是沒多少話語權的。”
這當然了!
在煤礦裡,一個小股東,真還不配嘰嘰歪歪。
盧剛說着說着,忽然瞪一眼羅旋,“你小子,可別拿踢我們出局、另外去找投資方來嚇唬我。
你這麼巴肝巴肺的跑過來拉股子,不就是想讓我們巴蜀的父老鄉親們,也跟着沾沾光,好分點肉湯喝嗎?
既然要做好事,就做到底,再給我一點時間。
現在有些同志,他們設想中的投資額太小,這個我可以慢慢做他們的工作。”
盧剛微微嘆口氣,“目前我最惱火的是另外還有幾位同志,我始終做不通他們的思想工作哎!機會難得,時不我待。
再這麼拖下去的話,哪怕你可以多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慢慢的去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
但陝州那邊的領導同志,恐怕也不會同意,就這麼無限期的拖延下去了。”
盧剛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種大項目,涉及到的層級很高。
作爲這個項目的發起人,羅旋在整個工程上面,有一定的發言權。
但所佔的比例不高。
只能說比“微不足道、人輕言微”那種程度,要稍微好上那麼一點點。
其實光說一座煤礦倒還好些,畢竟正在籌備中的那座煤礦,是駝城地區的重點能源項目。
屬於地方事務。
而且由於這個煤礦位於脂米縣境內,所以光是在煤礦管理方面來說的話,羅旋還是擁有比較大的發言權的。
主要是運煤專線和高壓輸煤管道,它需要途經好幾個省市縣。
所以涉及到的省市,實在是太多了。
已經到了這種層級的大工程,哪輪得到區區一個十里鋪公社,小小的工業辦主任說話?
要不是陝州省府裡面,有一位大領導,在背後大力支持;若不是煤礦所在地脂米縣,傾盡全力的支持羅旋的話。
恐怕羅旋連目前這一點點話語權,都不會有
目前巴蜀省府裡面,只有盧剛最堅定的相信:入股博羅煤礦,絕對是一個回報率非常高的項目!
誰要是入股的多、入股的早,到時候能分到手的利潤就越高。
[煤礦原始股份特別值錢,後世曾經有人入股1.8萬元,每年分紅16萬。最後新任煤礦主嫌麻煩,每年還得因爲這點股份給他算個賬,所以最終掏了400萬,一次性買斷。]
盧剛知道,羅旋這是爲了讓自己的父老鄉親們,也能從能源行業裡面分到一杯羹,所以纔會專門跑回來,找盧剛入股的。
只不過省府裡,有些同志因爲不懂能源行業,不太清楚博羅煤礦那邊的發展前景。
因此他們對於這筆重大投資,持謹慎樂觀的態度。
更有甚者,他們乾脆就不想冒風險、不想沾染這些東西。
尤其是投資砸出去了,並不能讓巴蜀這邊的羣衆立刻就見到實實在在的效益。
那是因爲投資這座煤礦,巴蜀這邊的羣衆們,屬於是間接受益他們是看不到分回來的紅利的。
但盧剛卻堅持認爲:通過此舉,可以讓巴蜀的財正增收。
財正上有錢了,那撥款修路架橋,或者是投入醫療衛生教育,巴蜀羣衆一樣可以從中受益。
直接受益和間接受益,結果還不是一樣的嗎?
但有的人卻不這麼想。
他們更傾向於爲官一任,造福一方,更喜歡要讓當地的老百姓一下子就看到效益、讓他們清清楚楚感受到身邊的變化
“我們這邊,究竟能撥出多少專款去入股,這個事情先緩一緩。”
盧剛往椅背上一靠,似笑非笑的看着羅旋問,“現在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你爲什麼要把煤礦的股權結構,弄得如此複雜?”
羅旋搖搖頭,“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盧剛哈哈大笑,“小兔崽子!居然在我這個便宜舅舅面前賣關子,耍滑頭?
你覺得我,真看不出來一點門道?那你把我想的,未免也太傻了吧?
我就問你這樣幹,是不是和渾水摸魚這四個字,稍稍有那麼一點點牽連?”
羅旋臉一紅,“我生在新社會,在蜜罐里長大,生活充滿了陽光,未來也是一片光明.哪有什麼陰暗的東西?”
盧剛擺擺手,“算了,既然你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你也別嫌我這個便宜老舅囉嗦,人可以有私心,但做什麼事情,立意一定要正!”
羅旋點頭,很認真的回道,“我會努力做到的。”
“那就好,而且這些年你的所作所爲我也看着呢,確實還是給當地的羣衆,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利益的。”
盧剛站起身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在家裡耽擱了,趕緊去聽你跑跑資金吧。
還有啊,這裡就是你的家,羅旋你只管隨意。想躺就躺,想睡就睡,想看會兒書,我的書房你隨便進。”
說着,盧剛叫來司機回單位上去了。他這是着急,要去和同事們繼續溝通。
等到盧剛正準備出門,身後傳來羅旋的聲音,“其實,經濟上的事務,不一定非得要從經濟角度去考慮其實您可以讓塞北那邊,向巴蜀省府發一封,請求進行對口支援的電報的”
盧剛聞言,旋即一怔!
隨後哈哈大笑着,推門而去。
把經濟建設事務,提升到正直高度.這樣解決起來,會非常的快。盧剛心裡知道:巴蜀省府這邊已經拖延不起了。
因爲如果這邊依舊還是拿不定主意,不願意撥出大筆資金,立馬入股煤礦中去的話。
人家駝城地委,真有可能放棄巴蜀省這個股東.想入股的縣市,多了去了!
籌建當中的那座煤礦,初步預計的投資是5000萬。
這筆錢對於某個縣、某個市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但其實對於省級來說,真還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大項目隨便修建一座中型水庫,哪一個項目不是論億?
那種煤礦的投資不算特別的巨大,其實真正的鉅額投資,是在運煤鐵路專線建設,和高壓輸煤管道這些方面。
不過那個有四九城派出的專人,去負責協調各方;而需要投入的資金,無非就是陝州省府佔大部分。
其他資金,運煤鐵路專線、輸煤管道所途經的省市縣,由這些地方上自行去解決。
現在盧剛問的是:單單就那座煤礦來說,羅旋爲什麼要把煤礦的股份,弄得這麼複雜?
陝州省府財正上,在這座煤礦裡有股子。
預計巴蜀這邊也是,據說羊城市那邊也在研究入股事宜人家那邊膽子大,研究的不是“要不要入股”的問題。
他們是在研究到底要入股多少,才能將利益最大化!
籌備當中的這所煤礦,股份結構確實很複雜:
不僅駝城地區有股份,脂米縣、十里鋪公社他們也在傾盡全力的往裡面投資。
甚至聽說蘭花花化妝品廠,也砸進去12萬元的股份;就連十里鋪生產隊也在鼓勵社員們,到處去籌集資金,爭取到煤礦裡去入點小股。
這些普普通通的社員,他們拼了命能入股幾個分錢?
這家200塊,那家500塊.撐死了。
只不過由於私人不能參與經濟活動,社員們的集資,最後會以十里鋪生產隊的名義。
用“集體資產入股”的方式,在煤礦裡擁有那麼一丟丟股份。
這筆錢,對於普通社員家庭來說很多,可是對於一座投資總額超過5000萬的煤礦收這種股份幹嘛?
那不是煤礦給自己添麻煩嗎?
光是做進出賬、覈算每年的紅利分配,都能把財務人員給累個半死!
但因爲這座煤礦是脂米縣承頭開辦,屬於駝城地委直屬、脂米縣代管,十里鋪公社具體負責的企業。
所以煤礦從籌辦到以後的日常管理,基本上都是由十里鋪公社的工作人員在一手操持。
地委派只是下派幾名管理幹部過來,進行日常監督,脂米縣這邊也是一樣,只是派人監督賬目、參與重大決策的制定和執行就好。
正因爲如此,
對於到底去哪拉什麼股子過來這方面,只要佔比不是特別大、不會引發股權結構的重大改變,十里鋪公社還是很有自主權的。
其實羅旋這是在變相的、讓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們發筆小財。
讓他們以後,能有一筆長期而穩定的分紅可就這,依舊有人不領情。
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他們思想觀念不統一,做事的行爲習慣不同。
有人趨於大膽,他們選擇無條件相信羅旋的初心,是爲了大家好,更相信羅旋的投資眼光。
所以這部分社員傾盡所有、不惜東借西湊,也得儘可能的多投入一點錢進去。
尤其是那些新加入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原本他們的家底就很薄。
爲了能夠多入一點股,這些人不惜跑到工地上去打零工、到磚窯裡去賣苦力,也要想方設法的多湊幾毛錢。
不過由於她們見識有限,這些新社員,並不奢望入股煤礦能夠分到多少錢。
而是抱着一種“羅旋要辦企業,差錢哩!咱得無條件支持他一把”的心態。
而有的社員,尤其是十里鋪生產隊那幫子老社員,他們在飯店分紅,在化妝品廠裡有子女打工賺錢。
一些老社員的家裡,其實還是有點存款的。
可他們寧願把錢放在信用社裡,圖個安心、求個穩妥,也不願拿出來入股
對於這種人羅旋不強求,更不會給他們詳細解釋,現在入股的好處。
有些人吶,抱殘守缺、小富即安.那就活該他受窮唄,沒辦法的。
反正社員們今天不同的選擇,就註定了未來他們之間的經濟差距,將會被急速拉大。
這種情況,就好比把100畝一模一樣的土地,平均分給10戶社員。
信不信不出3年,這10戶社員之間的生活水平,絕對會出現很大的差異?
要是過上5年的話,有人就會靠賣地,只是爲了維持生計。有人會選擇賣地,然後去投資其它更高收益的行業。
而有的人呢,則會依舊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傳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