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沒有亮,勝仔就早早起了牀。
他怕影響到客人的休息,所以勝仔躡手躡腳的穿好衣服,然後便悄悄地溜出了門。
在朦朧晨曦之中,羅旋見這傢伙行爲有點詭秘,於是便在勝仔後面悄悄的跟了上去。
只因爲在這個時間起牀,恐怕除了那種需要去橋洞底下,等着僱主前來,僱傭去打零工的人。
也就只有環衛工人了。
只因爲上面有規定:但凡是國營企業,集體企業,大家夥兒都是統一的8:00上班。
而每天早上到了7:00的時候,街道辦裝在各個社區的大喇叭,就會準時響起慷慨激昂的音樂聲。
讓人實在是睡不成懶覺。
而現在才凌晨5:30吶!
勝仔偷偷摸摸溜出去,他除非是準備去天橋下等着攬活兒,要不然的話,他現在這麼早出去根本就沒事可幹。
等到勝仔下了樓。
羅旋看見他先是從樓道入口處的樓梯下,很可能是勝仔自個兒費力氣,從樓梯下面隔出來的那個儲物間裡,拿出來一大一小兩把掃帚。
另外還有垃圾鏟子、以及編織袋什麼的。
見狀,
羅旋不禁心生疑惑:勝仔是環衛工人?
可當地的街道辦,因爲勝仔抗拒上山下鄉,所以明明已經將他排除在安排臨時工作,這個序列之外。
要知道,能被街道辦安排去掃大街的人,其實這還是需要有一定的資格的。
像勝仔這種違反了鐵一樣的規定的人,街道辦是不可能給他安排臨時工作的。
要不然的話,街道辦的幹事們都吃不了兜着走!
等到勝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昨天晚上羅旋來時的那條路上。
羅旋心中更是好奇:再往前面走,那可就進入了那一片,不少男人都排隊去送溫暖的區域了.
難道說這小子早上起來,還喜歡運動運動?
可現在才早上5:30。
人家那些昨天晚上辛苦了一夜的姑娘們,都還在睡覺呢!
沒個10點,12點的誰會起來?
遠遠的綴在勝仔身後,羅旋跟着他七拐八拐的,最終還是進入了那片男人很不喜歡去的地方。
“嘩嘩譁——”
到了地頭,只見勝仔放下肩上的編織袋,垃圾鏟什麼的。
然後就用手中的大掃帚,開始打掃起前面的一大塊空地來。
這種荒廢、殘敗的城中村。
不少地空地之間,都是荒草叢生,堆滿了各種建築垃圾、殘垣斷瓦。
什麼爛木頭、渣渣塑料、破盆爛碗,沾滿了血腥泥土的爛衣服、破鞋子到處都是。
由於這裡所處的區域有點特別,所以在那些荒草之中,還雜亂無章的散落着不少衛生紙、月事帶什麼的
尤其是那些隨處可見的衛生紙,被早上的朝露濡溼。
就會變成亂糟糟、溼濡濡的渣渣。
實在是很難清理。
只見勝仔用大掃帚,粗略的掃了掃大面積的空地之後。
然後他放下大掃帚,開始使用小掃帚進行第二次清掃。
直到把這片空地掃的乾乾淨淨的之後,勝仔又拿起一個髒兮兮的蛇皮袋子,開始用鐵鉗清理起荒草之中的那些垃圾來。
眼看這此情此景。
羅旋開始皺眉:就這種噁心的地方?
說實話。
恐怕連環衛工人都不願意來打掃,大家都覺得很晦氣。
估計有不少人寧願去公共廁所挑大糞、清理公共廁所裡的小便池。
都不願意去打掃那些東西。
主要是那些荒草裡面,一個是扔的東西特別的雜、特別的噁心。
而且還挺危險的。
只因爲那些殘垣斷壁之間,不但荒草叢生,而且還夾雜着不少的斷磚爛瓦、別人扔進去的廢舊燈泡,砸碎的玻璃酒瓶.
有了殘垣斷瓦、野草的遮擋,這些稍不注意就會刺穿腳背的垃圾,又讓人看不清楚它們的位置所在。
腳上只穿着一雙膠鞋的勝仔,一手拿着鐵夾子,一手提着蛇皮袋子。
就那麼埋着頭,專心致志的撿拾散落在裡面的衛生紙、月事帶。
還有其他什麼零零碎碎的紙片、尿布.
羊城的夜晚炎熱。
其實在這些荒草堆中,不僅僅是有很多鐵釘、碎酒瓶、爛燈泡破碗這些鋒利的垃圾。
其實在這些垃圾袋縫隙當中,還很容易藏着毒蛇,蠍子之類的。
所以要想清理這些有礙觀瞻的衛生紙、月事帶。
別看活兒不重。
但其實幹起來,還真不容易。
尤其是現在天只是矇矇亮,藉助着巷道里的那些昏暗路燈,要想把淹沒在荒草中的這些垃圾完全清理出來。
難度其實很高。
這種活兒幹起來,還不能心急。
要不然的話,自己的腳底下稍不留神,不是被尖銳的東西紮了腳心。
就是被蠍子毒蛇,給親吻上一口.
等到勝仔好不容易,才把這一片區域打掃乾淨。
此時已經是快要到7:00的時候了。
再過一會兒,
那曲衆所周知、耳熟能詳的雄壯嘹亮的歌聲,就會從無數個大喇叭中同時響起。
到了那時,巷子裡面有不少靠打零工、擺攤求生的外來居民們,就會起牀。
排隊去上公共廁所的、拿着尿盆兒一壺出來倒屎倒尿的、站在自家門口開始刷牙洗臉的人,就會變得多起來。
勝仔幹完這些活。
隨後又返回空地周邊,開始沿着圍繞在空地的那圈、破破爛爛的青磚屋子,逐一收錢。
此時住在這個小小的空地周邊的那些小房子的住戶,多半都還沒起牀。
勝仔也不敲門叫人。
而是走到別人的門口,彎腰摳起一塊磚頭。
在那磚頭下面。
往往會有一個小小的塑料卷。
打開之後,裡面放着1毛錢。
取出錢,勝仔又將那一塊小小的塑料薄膜,給放回磚頭下面蓋好。
原來,
勝仔每天出早上出來,就是替巷子裡的那些住戶們,打掃他們門前的區域。
這是因爲當地的街道辦,有明文規定:門前三包。
誰家的門口那一塊區域,平時就歸那一戶人家負責打掃衛生。
不分那一戶居民是自個兒家的房子,還是錢來租房子的外來戶。
統統都一樣。
要是誰沒做到的話,街道辦的幹事,他們是會過來罰款的。
尤其是這一陣子,羊城舉辦出口商品交易展覽會期間,各個街道辦對所有轄區裡的衛生情況,抓的特別特別的嚴。
只要是門前有垃圾的話,那是絕對會被屌死的。
這一片小小的區域周圍,只有10來戶。
也就是說,勝仔一大早出來幫他們打掃衛生,總共掙了1塊錢。
聽起來,感覺收入倒還不錯。
只可惜這種活兒,哪有那麼好乾!
要是哪天走了背字,勝仔一不小心被生鏽的鐵釘給紮上一下的話。
去衛生室裡清洗傷口、打一針“破傷風”,包紮一趟下來.
那勝仔他半個月的活,就算是白乾了。
不僅如此,由於這片區域住戶的複雜性所決定了,住在這裡的人,他們的流動性很大。
而且這些傢伙來自三教九流,成分複雜,其中有一些人的素質低下的讓人髮指。
因此,
勝仔很多時候,還收不到其中一部分住戶的錢。
像這種情況,要麼就是有些房子暫時沒租出去,那裡面就沒住人。
要麼就是裡面明明住着有人,但是他就偏偏要裝聾作啞、就不給錢。
遇到這種情況,現在還不是隻能自認倒黴,要不然還能咋地?
要是他敢錢去和別人爭執的話,說不定還會捱上一頓好打!
整的急了,
那些傢伙和勝仔動刀子,又不是不可能
等到勝仔收好錢。
只見他暫時把工具先放在一處,隨後便拐進了一條支巷。
這些嚮導非常的狹窄,住在巷道兩邊的人家只要一打開門,不用邁出屋子。
就站在門口,雙方直接就能來個握手。
爲了不讓勝仔察覺到自己在盯梢。
羅旋左右看看,四下裡無人。
伸手把一戶人家屋檐下,用來晾衣服的的化纖繩給解了下來。
然後運起意念,將繩子的一頭,伸到前方一戶人家的滴水屋檐下的檁子上捆好。
用力拽了拽,感覺綁的很結實。
羅旋提氣縱身,隨即輕盈的往前一躍。
雙手交替收緊繩子,將要到屋檐下之際,腰身一擰。
整個人便悄無聲息的翻上房頂,從屋脊上繼續跟在勝仔的後面。
只見勝仔來到巷子中部,一個門戶緊閉的房門跟前。
“喵——”
勝仔嘴裡發出一聲貓叫。
大清早的,貓其實不愛叫喚。
所以勝仔這一聲貓叫,就顯得有點突兀了。
貓叫聲一響起。
“吱嘎——”一聲,簡陋的門板被打開,一位披頭散髮、睡眼惺忪的姑娘打開門。
沒說話。
那位姑娘只是遞出來一個盛着水的搪瓷盆,一塊香皂和一張毛巾:“裡面有客人過夜,你就在門口洗洗吧。”
“嗯。阿姿,今天我家裡有貴客,我得換身衣服。”
勝仔接過搪瓷盆,蹲在門口開始仔細洗手洗臉。
一邊洗漱,
勝仔一邊說了一句:“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家裡有客人,所以我得換身衣服才能回去。這外面的晦氣,不能帶回家。”
等到他把這些洗的乾乾淨淨之後,那位姑娘又遞出來一套疊的齊齊整整的衣服。
反正巷子裡沒人,
勝仔也不講究,站在原地就把身上的髒衣服給換下來了。
然後那位姑娘,又遞出來一雙乾乾淨淨的布鞋,讓勝仔換上:“你家有貴客?
那一會兒,我能不能好好打扮一番,然後陪着你回去飯店裡,請你家親戚吃一頓?”
勝仔搖頭:“不能。”
眼看着姑娘臉上笑容僵硬,勝仔趕緊補一句:“他們不是我家的親戚。”
“這樣啊?”
姑娘返身回屋。
不一會拿着幾張10元面值的鈔票,出來遞給勝仔:“拿着。”
勝仔已經穿好鞋,此時正準備從他換下來的髒衣服兜裡,往外掏錢。
當他看一眼姑娘手中的錢,勝仔搖搖頭:“今天我是來還錢的,準備先還你23塊,剩下的100塊錢。我準備在這2個月之內給你還清。”
姑娘臉上一僵。
勝仔連忙問:“這2個月,你應該不會走吧?
不過你放心,即便是你回老家去、或者是換地方工作,我也會把錢寄到你的家裡。
阿姿,你還是給我說一下,你老家的地址吧。”
阿姿姑娘不說話。
而是硬生生的把手裡的錢,往勝仔懷裡塞。
嚇得勝仔連連擺手:“我已經借了你127塊錢,都還沒還呢,哪能再要你的錢?”
“借的?你就和我分的這麼清楚嗎?”
姑娘的眼中有淚光在閃耀:“我知道我自己下貝戔,身子髒,配不上你.所以我也沒奢望能嫁給你。
我只希望,我在羊城待的這段時間裡,能夠和你多說說話,能和你多坐一會兒就好。
等到我換了地方的時候,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就是我用來回憶的美好時光。”
“我這一點小小的奢望,過分嗎?”
阿姿抽泣不已:“勝仔,你是一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你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只希望你經常過來坐坐、陪着我說說話好嗎?”
勝仔垂頭,“阿姿,我沒有看不起你。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更加用不着自卑,都是被生活所迫。”
把懷裡的錢遞給阿姿姑娘,勝仔苦笑一聲:“把你的錢收回去吧,我這一陣子也攢了一點。
日子再苦再累,都應該是我自己扛.你沒必要來蹚這趟渾水。照顧好自己,我得回去了。”
等到勝仔往前走了幾步。
身後傳來阿姿的輕聲呼喚:“我願意!如果兩個人賺錢,一起照顧你母親和妹妹,我想,會更容易一些.”
勝仔稍稍駐足。
隨後毫不猶豫的走了。
等到勝仔回到家的時候,他的手上就多了幾個荷葉包。
“媽,您醒了嗎?”
一進門,
勝仔便走到他母親臥室門口,輕聲問:“媽,你醒了嗎?我給你買了腸粉回來,熱熱的,您起來吃點吧。”
叫醒了母親,勝仔又去他妹妹林可兒的臥室門口敲門:“妹妹,今天早上,有蟹黃包吃哦,你可別賴牀了。”
林可兒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響起。
勝仔又再次洗了手,隨後回到客廳開始招呼羅旋、李麗李娜吃早點:“羅旋同志、李麗同志,來來來,我給你們買回來了蔥油餅,還有白粥。”
李娜揉着眼睛問:“爲什麼不給我們買蟹黃包,蝦餃,買牛腩粉啊?
哪怕讓我喝碗皮蛋瘦肉粥也行啊,那麼多好吃的,誰還吃蔥油餅吶!”
勝仔一愣:“我以爲你們是從北方來的客人,吃不慣那些帶海腥味的東西。”
“就這,我都還是專門跑到很遠的地方,纔給你們買回來的蔥油餅呢。”
勝仔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要不,明天早上你們想吃什麼,提前給我說一聲。”
李娜噘嘴開始吃飯,嘴裡鼓囊道:“油餅好是好,可是這個東西在塞北也能吃得到。
既然在羊城有那麼多好吃的早點,我就想換着吃.又不是不給你錢。”
一聽說錢的事情。
勝仔連連擺手:“不不不,你們不用給我付早餐錢,這算是你們在這裡住宿,我給你們送的早點。”
住宿,還包三早?
李娜頓時笑了:這個待遇倒還是不錯啊,就連一般的那些酒店都只包雙早。
勝仔家裡,居然給大家多管一個人的早飯。
李娜李麗她們這一次出差。
是相當於傢俱廠臨時僱傭,是啥活兒都乾的雜工,並且兼英語翻譯。
像她倆這種翻譯的工資,是按天算的,所以李麗李娜兩姐妹這次出來,她們的收入很高。
只不過羅旋在給李娜、李麗兩姐妹付工錢的時候,得變通一下。
要不然的話,那麼高的工資。
在傢俱廠內部,容易引發嫉妒。
沒辦法,
現實就是這麼無奈:
如果羅旋在主辦方那裡,去申請配備兩名翻譯,結果需要耗費1000塊錢的話。
傢俱廠的職工們,包括十里鋪公社的那些幹部們,對此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但要是羅旋把這筆錢,發給李麗李娜,哪怕只發給她們兩姐妹300塊錢的勞務費。
恐怕都會引起那些人的非議:嘖嘖嘖,這不是假公濟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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