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改變現有的格局,勢必會觸動到許多人的利益。
其中得到了好處的人,自然不會吭聲,而是悶頭吃肉。
但是那些被打碎了原有的鐵飯碗,要讓他們重新冒着丟掉一官半職的風險,到別的廠礦裡去上班的人。
像這種人,他們鐵定會跳的很厲害。
羅旋對於自己一上來,就着手裁撤3家小廠之後,接下來自己將要面對的無數麻煩、甚至是巨大風險。
對此,羅旋心裡還是有所準備的。
但工業企業改革的事情,還沒有開始展開呢,自己的大本營十里鋪生產隊,卻先炸開了鍋!
今日等到下班之後,羅旋滿是疲憊的回到十里鋪生產隊。
正準備回家好好找李雪或者是黃萱,給自己放鬆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
回到知青安置點,羅旋還還沒有來得及給自己醞釀醞釀一下情緒呢。
因此不管羅旋怎麼安排生產隊社員家裡的人到哪裡去上班,都會引起他們的不滿。
又是這個市,又是那個縣,又是什麼“保護區”?
周老漢這一輩子,他最遠去過的地方也就是10裡開外的脂米縣城。
一些專職促銷員上班的地點,都是在國營的百貨大樓裡、在供銷社的日化門市上。
就像根據鳳鳳姑娘的推算,那個推銷商品能力強、處理人際關係能力也非常厲害的王瑞瑞。
每天只要準時到點,然後換上白大褂往車間裡一坐,接下來只需要動動手,把那些湯湯水水的東西,往瓶瓶罐罐裡裝就行了.
據說化妝品車間裡,屋明瓦亮、乾乾淨淨的,而且還香滴狠!
但這個憨老漢忽略了一點:黃萱姑娘不僅僅是爲化妝品廠的籌建工作,傾注了極大心血的人。
所以聽到羅旋這麼一說。
但他可以依照他家裡的孩子輩分,去稱呼對方。
羅旋指着那個老漢厲聲道:“她在化妝品廠裡,不僅僅擔任着財務科總會計的職務,而且還是化妝品廠最大的投資方,
[江內市大小老君山自然保護區駐脂米縣蘭花花化妝品廠總務監理]!
有的人早上吃得起饃饃、喝得起乃子。用社員們的話來說,“高鵬家的,早上你們吃甚啊?”
太他媽嚇人了!
嚇得站在山坡下的那些人,都情不自禁的後退了兩步.
現在的羅旋手裡,掌握着生產隊裡的人事調度大權,財物處置和分配大權。
羅旋冷眼環視一週:“還有誰?”
以前十里鋪生產隊什麼第二產業,第三產業都沒有的時候。
這就導致十里鋪生產隊的成員之中,有純農民。
其實開口叫的那個人,他的輩分或者是年齡,不一定比那個曾二哥、王二叔小。
而且還可以決定,給誰家裡發放養老濟貧、捐資助學,甚至是修繕危房這些東西。
羅旋不僅可以決定誰誰誰,去哪個崗位上班。
憑什麼她們可以去負責耕種那些高產田?
憑什麼她們出工,可以不受生產隊長、和生產隊計分員的監督??
頃刻之間,聚集在山坡下的近100號社員們就走了個乾乾淨淨!
周老漢你倒是說說,作爲最大的公家投資方,派來我們化妝品廠裡的總務監理幹部。
那時大家窮的都差不多的傷心,誰家也是稀飯雜麪、雜麪稀飯。
結果十里鋪生產隊的無數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就憑她們一去城裡,就縮頭縮腦的不敢說話!
“晚上?晚上還是饃饃、乃子。”
人羣裡有人鼓囊道:“去城裡推銷化妝品,確實是要那種豁得出去的潑辣性格,才幹得了.這個,額認!
可是,憑什麼你就把那些新來的女子婆姨,給安排進化妝品廠裡上班?
而我們家的婆姨女子,要麼就是去飯店裡幫忙,要麼就是在生產隊裡掙工分過活?”
“屁!你嫌你家婆姨在廠裡負責打包,沒別人家的婆姨負責給瓶子封口,那種活來的輕鬆。
現在這個憨老漢,竟然當衆駁斥黃萱?
向來很護短的羅旋,頓時就毛了:“周老漢你在這裡哈扯甚?!
高鵬是生產隊裡的拖拉機手,工分記的高;而他那個在駝城裡當促銷員的婆姨王瑞瑞,她的收入更高!
但如今社員們的收入差距,已經明顯的拉開了很大的距離。
每天都得拋頭露面不說。
十里鋪生產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把羅旋叫做“羅旋哥”,以示尊敬。
怎麼說也比在飯店裡,幹那些伺候人的營生,舒服多了!
就像安排了張家的媳婦兒進飯店,卻把王家的大姑娘,給安排進了化妝品廠。
只要她們肯用心去學、願意接受相關的技能培訓,願意改變她們的那種固執,和說話做事硬邦邦的臭毛病
那麼我也可以把她們提拔到更重要的崗位上去,讓她們拿到更高的工資!”
並且這還是蘭花花化妝品,剛剛上櫃時間不長、影響力也遠遠沒達到巔峰的時期。
羅旋站在知青安置點的土坡上,居高臨下的看着山坡下黑壓壓的人羣,滿是鄙夷的冷哼道:“就憑你家的婆姨女子,見了人就臉紅,看見了陌生人就不敢吭聲。
尤其是那個周老漢,他光是聽說黃萱頭上、那一長串聽也聽不懂的頭銜,就能把目不識丁的周老漢,給嚇得兩股戰戰。
如今大家夥兒,一看到羅旋動了怒氣!
而那些和羅旋同輩、年齡相仿的人這樣叫,那也算是情有可原。
像這樣的婆姨女子,即便是我把她們安排到駝城,和脂米縣的百貨大樓裡面,去推銷化妝品.她們能賣的掉嗎?”
這也是說得通的。
倒是把無數失望的、憤憤不平的、甚至是極度不滿的情緒紛紛朝自己傾瀉而來:
據估計,她剛到駝城第二百貨大樓上班半個月,王瑞瑞的提成收入,就已經超過了19塊錢!
“乃子嘛饃饃。”
“誰還有疑問?”
看着原本就皮膚黝黑,臉上溝壑縱橫的周老漢,站在坡底下,冷汗刷刷刷的往下淌。
老漢說話,表面上好像在理:黃萱是官莊生產隊裡的插隊知青,確實管不到十里鋪生產隊裡的內務。
站在羅旋旁邊的黃萱,
忽地站出來替羅旋說話:“就憑她們幹活不細緻、做起事情來粗枝大葉、笨手笨腳的。”
“沒有了!”
“有,有吧?”
黃萱叉腰冷哼:“如果你們家的婆姨女子,她們無論是在飯店裡面上班,還是在化妝品廠裡做事。
這個王瑞瑞她的收入,就已經超過了在飯店裡上班的白富貴婆姨,她整整一個月的工資!
正所謂不患貧而患不均。
“羅旋哥,你這樣分配土地分派收成,恐怕有點不太好吧?
哦,您別多心哈,這是生產隊裡別的社員們,心裡有這樣的想法我這是來告訴你一聲。”
但根據蘭花花化妝品廠,駐駝城辦事處制定出來的底薪、加提成標準。
可要是惹毛了羅旋的話,人家分分鐘就能讓誰家的日子,過的並不是那麼美麗了.
現在羅旋動了真火,在場的人都被嚇得不輕。
十里鋪生產隊現在的情況,異常的複雜:
生產隊裡既有生意興隆的飯店,也有日漸興旺發達起來的蘭花花化妝品廠。
“人家白富貴家的婆姨,她雖然說沒文化、不識字。可人家好學、願意學,而且白富貴婆姨做起事來很認真,很負責呀。”
“還有誰對生產隊的幹部們,關於農田耕種、和人事安排方面的疑問?”
而生產隊裡有的人,這個時候依舊還是雜麪稀飯。
社員們一邊走,一邊還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羅旋哥這個安排,咱嘿嘿,其實額沒意見。以後,壯壯你可千萬別出去哈說。”
黃萱話音剛落。
“老話說能者多勞,不是幹那個活的料。讓她去幹,恐怕也幹不了.我那個婆姨笨手笨腳的,讓她給娃繫個褲帶,都能打成死結害得我家老二,上次就拉在褲襠裡了。”
還有像王瑞瑞、鳳鳳姑娘那種,身爲農村戶口,卻常年累月呆在城市裡面上班的專職促銷員。
那人不服氣:“農村人,咱也沒讀過啥書,做事的時候有點馬馬虎虎的,這不也正常嘛!
就像白富貴家的那個婆姨,她做事又能有多細緻?
現在她還不是在飯店裡面,當上了個一個甚大堂經理?她的工資,一個月足足比飯店裡的服務員,高出了4塊5毛錢哩!”
這就使得張家的老婆老漢,對此大感不滿:在飯店裡上班,在塞北人的觀念裡,那就屬於是“伺候人的營生”。
同時還有這一次因爲洪災,所接收下來的297位,剛剛入籍的“新社員”。
但是像這個老漢,他的年齡看上去都有快60來回了,老漢也叫羅旋哥?
其實這也是解釋的通的:依着他自家的孫輩這樣叫唄。
你質疑黃萱同志,她有什麼資格管?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黃萱同志,是蘭花花化妝品廠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那個時候,社員們互相之間反而沒什麼矛盾,也不會扯皮。
與此同時,
“那晚上吃甚?”
“嘩啦啦”一陣嘈雜聲響起。
羅旋放緩音調問他:“現在,周老漢你覺得,黃萱同志有沒有資格,管這邊的事情?”
十里鋪生產隊的社員們都知道:得罪了自己家的親戚,那.問題不大。
所以在化妝品廠裡上班。
現在是我們生產隊裡的羣衆,在向羅旋哥反映情況你在這裡多嘴多舌的作甚?”
如果是年齡比羅旋小的人,他們叫一聲羅旋哥,算得上是理所應當。
工作環境好,還體面不說,光是聽說她們的工資,都高的嚇人!
雖說羅旋嚴厲禁止促銷員之間,互相打聽工資收入情況。
但如果把這些新增的良田,交給那些新入社的人去耕種的話
生產隊裡的老社員們,則又會妒忌她們剛剛一來,就分到了高產田.憑什麼?!
但躲在人羣之中,或許就能給其中某些人,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大不了,以後不怎麼來往就是了。
山坡下站滿社員,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敢站出來和羅旋當面鑼、對面鼓的掰扯個清楚。
在絕大多數生產隊社員們心目中,公社這個層級的幹部,都已經夠嚇人的了!
現在居然扯上了“市級”、“縣裡”?
更何況還有一個、讓人不明就裡的什麼“保護區”?
能夠被保護的、還是區一級的嚇死個人咧!!
如果羅旋把老社員,安排到新增的那些良田去耕種,這些社員會嫌棄那些土地,距離他們的家實在是太遠了。
19塊錢吶!
而且還是半個月的時間!
而且臉上得堆着笑臉,對那些司機迎來送往的.一想到這一點,誰心裡都會覺得不美氣啊!
又有誰會願意讓自家的兒媳婦,去伺候那些南來北往的司機們呢?
在化妝品廠裡上班多好!
不公平啊!
生產隊的社員,有原來的那一批老社員。
自打羅旋來到十里鋪生產隊插隊之後,平常社員們,就沒見到過羅旋真正發火的樣子。
周老漢臉上的皺紋中,早已經填滿了冷汗,如同黃土高原上那些彙集着融化雪水的溝壑。
就像巴蜀人稱呼別人曾二哥,王二叔之類的。
“沒有了!我們堅決服從生產隊裡的安排!”
人羣裡站出來一個乾瘦乾瘦的、頭頂上包着白羊肚手巾的老漢。
“那就散了,都聚集在這裡幹嘛?不知道情況的人,還以爲你們要輪鋤頭,前來攻打土匪聚集的山寨呢!”
有平時在飯店、化妝品廠上班,遇到農忙的時候也得回生產隊去出工的那種,半工半農的社員。
那些感覺吃了虧的社員們,心裡的不忿之情,便自此油然而生
這就使得無論羅旋怎麼安排她們的工作,都會引發另一部分社員們的不滿情緒。
只見他用他手上那根長長的汗煙桿,遙遙指着黃萱質問:“嘿,我說.你這位女同志算我們生產隊裡的什麼人?
而且黃萱私底下,她還和羅旋有着很深入的交情、屬於和羅旋互相知根、也知底的人。
黃萱同志到底有沒有權利,來監管我們這邊的事情?”
那些促銷員,她們基本上也能推算出來別人的工資待遇。
“哎,這工作崗位沒有吧,大家着急。現在工作崗位多了吧,又嫌抹不平。人家羅旋哥,也確實難做喲!”
憑什麼她們收穫的糧食,可以按照比例和生產隊裡瓜分。而老社員們,還得按照傳統的、依照工分年底分糧???
咹,憑什麼!!!
“憑什麼?”
“大聲點!”
山坡下的人羣中,發出一陣陣的低語,“沒,沒沒沒。”
並且十里鋪生產隊裡的情況之複雜,還遠不止這些。
“羅旋哥,那些溝壑裡的良田,明顯畝產量會更高嘛!您咋能把最好的地,給那些剛剛加入我們生產隊的人,卻不管我們這些和你一起奮鬥過的老社員呢?”
兩口子都掙着高工分、拿着高工資,那高鵬他們家的小日子,自然就過得滋潤。
先前,你不是還在抱怨嗎?”
“羅旋哥!他們新來的社員,憑什麼去種好耕地,而我們卻依舊種以前的川地?”
“可不是嘛!最可惡的就是這個周老漢,居然害不哈其中的難處。”
“周老漢太憨了,別人都不出頭,他卻偏偏往前躥!好似顯得他有多能一樣.”
跟在人羣屁股後面的周老漢一聽,頓時火大!
這些狗東西,那是我想出頭嗎?
咹,明明是你們這些鬼東西往後退!
當時這些灰葛炮,他們那個齊刷刷的樣子喲.
驢!
周老漢朝着他們的背影,重重的唾出一口濃痰:驢,你們全都是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