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現實與理想的差距
張曉麗穿成了狗熊。
彭勇棉褲厚的差點邁不動步。
羅旋帶着他們,跟在榮榮小姑娘身後,爬上黃土塬。
準備好好觀察一下整個脂米縣、十里鋪生產隊周圍的地理地貌。
塞北的山,很大。
它和巴蜀的那種鬱鬱蔥蔥,怪石嶙峋的大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更不是粵西、QDN那邊,喀斯特地貌那種拔地而起的山。
塞北的塬上,山勢看上去倒不是很陡峭。
像一個個倒扣着的陶碗:佔地廣大、連綿不絕。
舉目望去,一個個土坡似乎很容易就能爬上去。但實際上,真正開始往塬上走的時候,大傢伙才知道要想上去的艱難和不易
“呼——”
到了塬上,張曉麗和彭勇累得不輕。但他們舉目一望,頓時就傻了眼兒!
入眼處,四周都是茫茫高原。
除了黃的土、白的雪,再沒有一絲絲的其它顏色。
粗獷,荒涼,寂靜
除了呼嘯而過的北風,和天空中時卷時舒、被撕扯成了敗絮一樣的白雲。
再無其它景緻。
張曉麗拍拍自己的額頭,彭勇輕輕扇他自己的耳光!
他們兩個人在來的路上,已經瞭解到了塞北非常的缺水。
彭勇和張曉麗二人在心中,就暗暗發誓:一定要帶領鄉親們,下大力興修水渠!
以圖一勞永逸的、解決這邊的灌溉和生活用水短缺之苦.
現在親眼見到這樣的地貌。
張曉麗和彭勇兩個人的心,就像那些被凍透了的凍土一樣:拔涼拔涼的.
以前,實在是太想當然了!
張曉麗在那裡絕望不已。
反倒是榮榮小姑娘,還以爲是這個漂亮姐姐,爬坡爬累了,正在那裡後悔爬上塬來。
於是,
非常懂事的榮榮小姑娘,開口勸解張曉麗。
“姐,你爬土塬不能太急。”
小榮榮遞給張曉麗一個水壺,柔聲安慰道,“我們這邊的坡,都很長。
看着都不是特別的陡峭,可姐你要想從坡底、爬到原上去的話。
遇到大一點的山坡,你足足得走一個小時.”
彭勇一邊氣喘吁吁,一邊不勝感嘆,“我們巴蜀長大的人爬坡上坎,那是從小的必修課。
萬萬沒想到啊!到了這邊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鄙視了。”
“噗——”
張曉麗喝了一口水,忽地噴了出來,“這這怎麼又是鹽鹼水呀?”
“我們整個莊子裡的水,都是這樣的呀。”
小榮榮有點不解,“而且我們十里鋪挨着河畔,打井取水還容易一些。
要是在青澗縣、梓周縣那邊,有些住在塬上的人家,他們想擔一桶水,來回足足得走2,3個小時呢!”
彭勇一驚:“爲了一擔水,來回耗費2,3個小時?!這這怎麼可能呢?現在我們巴蜀那邊,他就是住再高,那也是有水的。”
小榮榮說的話沒錯;彭勇說的,也沒錯。
就像小老君山頂,那裡也有一汪清泉。
只因爲巴蜀地區,有山高水高的說法。
所以哪怕是再高的山上,它也有無數股、從石縫中滲出來的細小清泉。
若是遇到有心人,把這些娟娟細流,用溝渠、或者是小水池收集起來的話。
那也能保證,幾戶人家的正常使用了
但在塞北不一樣,
這裡一年四季的降雨量,遠遠比不上巴蜀那邊。
再加上黃土地貌,本身滲水率高。再加上塞北植被稀少,因此在高原上很難留存的住水分。
小榮榮見彭勇不太相信。
於是指着塬上一戶人家,“這位哥,要不我帶伱們去看看?”
張曉麗連忙叫好,“行啊,我就要想看看這邊,那些最古舊的人家、最艱難的人兒,他們到底是怎麼樣生活的?”
小榮榮微微一笑。
但她的笑容和眼神之中,分明隱藏着一股濃濃的憂傷
大家夥兒一邊往前走。
張曉麗一邊問她,“榮榮妹妹,早上你是因爲什麼.”
小榮榮臉一紅。
好似半燃的焦炭:黑裡透紅,着實與衆不同。
只因爲眼前這個小榮榮,她的年齡還小。
長得又黑又瘦,個子又小。
所以她臉紅的時候,就是在微微泛黑的臉龐上、涌現出一股紅暈。
猶如一縷陽光,從烏雲中透射出來一般。
轉瞬即逝。
“姐,我能不說嗎?”
小榮榮似乎,有點不願意提及此事,“反正我捱打,也習慣了。”
張曉麗憐愛的摸摸小榮榮的頭,柔聲道,“小妹妹呀!你遇到了問題的時候,首先不應該想到怎麼去逃避。
如果你今天不說出來,我們就不知道該怎麼幫你。”
張曉麗從自己兜裡,掏出一個白麪、紅糖陷的芝麻餅。
掰開來塞給小榮榮,“但如果姐姐我,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我就能想出辦法,讓你以後不再捱打這樣一來,你不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玩了嗎?”
見小榮榮準備把芝麻餅,塞進她的半新舊棉襖兜裡。
張曉麗板起臉:“我剛纔故意把餅子掰開,就是想讓你當着我的面,把它吃下去。
而不是讓你拿回家去,分給弟弟妹妹。這個餅子只給你,別人誰也不許吃!”
小榮榮可憐巴巴擡起頭,“我我兩個妹妹和弟弟,他們也饞呀!這麼香的餅子,還帶着糖在裡面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呢。”
這個芝麻餅,
是張曉麗去在巴蜀省城,坐火車之前買的。
是準備用來在路上,當做乾糧吃的。
小榮榮基本上沒怎麼出過村,她哪裡能夠見到,這種奢侈的糕點?
聽見張曉麗這麼一說。
小榮榮的臉上,又露出一絲悽苦和彷徨
“玩兒?”
小榮榮用9歲的年齡,展示出了39歲的苦笑,“我每天都要去砍柴、擔水,給弟弟妹妹洗臉洗衣服”
羅旋嘆口氣。
隨後從自己的挎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
伸手遞給張曉麗,“這是蛇油膏,裡面可能還有一點凡士林。你給她抹上吧.看看小榮榮的手.唉。”
先前小榮榮,
一直是有意無意的,把她的一雙手給藏起來了。
要是遇到爬坡的時候,爲了保持身體平衡,她就會把手藏在袖子裡。
若是遇到平坦一點的地段,小榮榮就會把她的手,塞到棉襖裡面去
這些細節上面,張曉麗先前還沒留意。
等到把她的手,給端起來一看.
張曉麗的眼淚,不由簌簌而落
就連性格一直有點莽的彭勇,他也忍不住紅着眼睛,默默轉過身去。
這是怎樣的一雙手呵!
小榮榮的手指頭,根根腫脹的、如同發足了福爾馬林的八爪魚。
根根手指頭,已經亮開水色。
上面斑斑點點,
紅色的血水、白色的膿,灰色的潰爛皮膚,紅彤彤的發炎癤腫處.
小姑娘手上的凍瘡,看起來已經延續多年了。
這種陳年舊瘡年年復發,一年比一年更嚴重
就這樣僅僅一個9歲的小姑娘,每天還要劈柴擔水,洗衣做飯,照顧弟弟妹妹。
小姑娘那瘦弱的肩膀,已經承擔了太多、本不應該由她來承擔的責任了
而和這個榮榮,年齡差不多的小丑妹妹。
她此時有陳曉端的悉心照料、有姬續遠、和陳曉端母親的疼愛
在小草妹妹的臉上,永遠洋溢着的是自信的笑容、和發自內心的愉悅。
但在小榮榮身上,
張曉麗看不到一點點,她這個年齡本該有的天真爛漫;只看到了一絲滄桑.
流着淚,張曉麗幫小榮榮擦藥膏。
“姐,不要哭。”
小榮榮一邊一點點、一點點的啃芝麻餅。
一邊柔聲安慰張曉麗,“我的手不害事兒。洗衣服的時候,很疼不過習慣了就好了,我能忍住。
就是烤火的時候,有點癢的受不了,總是想抓它.可又不能抓。”
小榮榮此時臉上的神情。
是滿足的、是快樂的,“因爲我知道。越是抓到它,第二天我的手就會越難受。”
“嗯!我們榮榮妹妹,你做得對。”
張曉麗含淚一笑,“抓爛了,又會帶來新的感染。那樣的話,你的手,以後可就真幹不了活啦”
小榮榮用力點點頭,“嗯,我會忍住的咦?這個是什麼藥啊?我的手,感覺沒那麼疼了。”
張曉麗大包大攬,“這是羅旋哥哥配製的、專門用來防治凍瘡、燒傷的特效藥。
要是你用完了,只管來找羅旋哥哥要!千萬別客氣。”
小榮榮知道:哪怕去生產隊的衛生室裡,買1顆寶塔糖來吃,還需要7分錢呢!
人家羅旋哥哥給自己的這個藥,應該不便宜吧?
所以小姑娘擡頭,看着羅旋,滿臉的難爲情。
羅旋笑着點點頭,“你曉麗姐說的對!等到你把藥膏用完了,只管來找我要就是了。放心吧,這東西不值錢的。”
小榮榮聽說這個膏藥不值錢,這才放下心來。
自己給小姑娘的這個蛇油膏。
說不值錢,它還真不值錢!
這都是自己,在拉枯寨子的之時。
那邊的人,都愛吃蟒蛇。
大規模開墾橡膠園的時候,不少蛇窩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山民們抓到的各種各樣的蛇,那是不計其數
山民們吃肉,蛇油就歸自己。
羅旋把這些蛇油拿到空間裡,用個瓦罐熬出油。
然後再用空間裡的泉水,把凡士林化開,摻入到蛇油裡面去。
最終制成的這種防燒傷、治凍瘡的特效膏藥。
製造這些膏藥,幾乎沒有成本,所以可以說它不值錢。
但也可以說這個蛇油膏,特別的值錢:只因爲空間裡那個神奇的泉水,除了自己纔有之外。
別無分號。
等到榮榮小姑娘,把小小的芝麻餅吃完,一行人也走到了、那戶住在塬上的人家門口了。
“篤篤篤——”
小榮榮上前敲門。
像她這種本地小姑娘去叫門,人家的戒備心,總歸還是要小很多
“吱嘎”一聲,裡面的窯洞門響起。
一個漢子縮着脖子,前來打開院門,“誰呀?”
等到院門打開,
漢子一愣,“你們找誰?”
隨後他低頭看見小榮榮,這才咧嘴一笑,“喲,原來是老李家的大女子呀?榮榮,你帶他們來的?”
小榮榮點點頭,“佔軍叔,他們都是從南邊來我們生產隊,插隊的知青。想來你家拉拉話”
那個叫佔軍的漢子,趕緊側開身子,“進,快快進屋,外面凍。”
等到大家進了屋子。
漢子趕忙叫他的婆姨,去張羅燒水沏茶、煮雞蛋、發麪做飯.
這是三孔連體的窯洞。
裡面除了外面這一間、既當堂屋、兼廚房,還能當做睡覺的地方之外。
窯洞當中還有兩個過道,可以通往左右另外的兩間窯洞。
隱隱約約之中,似乎那兩間窯洞裡面,都住着有人。
但可能是因爲家裡,今天來了客人吧。
所以這些家眷不好意思、或者是不敢出來見生人。
見佔軍家婆姨,真的要動手開始做飯,張曉麗連忙開口阻止:“這位大哥,快叫嫂子別忙活了。我們吃過早飯的”
“早飯?”
佔軍微微愣了一下,“我們這邊,都是吃兩頓飯,可沒早飯這一說。”
塞北自古缺糧。
久而久之,這邊的人已經養成了一天兩頓飯的習慣:上午9:00左右,吃一頓。
等到下午5:00左右,就開始吃晚飯。
閒時吃稀:什麼拌疙瘩、煮粉湯、沙蓋拌疙瘩、玉米糊糊、小米野菜粥什麼的
農忙季節吃稠一點:全麥粉饃饃、黃饃饃、玉米糕、韭餅、烙雜麪餅這些。
像什麼扁食[餃子]、餄烙面、油璇這些東西,那得遇到逢年過節、婚喪嫁娶的時候。
纔會偶爾開開葷。
佔軍的婆姨在忙着用陶盆和麪,只見她打開一口足足有1米高的陶缸。
拿着一個粗瓷碗費力的彎下腰。
缸裡似乎有兩個布口袋,一個袋子裡裝着粗糧,一個袋子裡裝着白麪。
佔軍家的婆姨,把她的腰彎的很低,似乎整個人快要倒栽進缸裡去了。
就連彭勇都看得出來:這戶人家的存糧,恐怕已經不多了
只見她舀出一碗“全麥粉”,倒進陶盆。
然後再次轉身,又費力的鑽進陶缸,小心翼翼的舀出一點點白麪想了想,這個婆姨又顛動手中陶碗。
把白麪抖落回去一些.
好似前幾天的雪花飄零。
婆姨忙着加水,和麪。
佔軍自己則陪着羅旋他們拉話。
彭勇問,“這位大哥,你們家單獨住在這麼高的坡上,要是遇到生產隊的敲鐘催促出工,你們該怎麼辦呢?”
上山下山往返一趟,起碼得一個半小時。
所以彭勇很是好奇:這戶人家,平時該怎麼去參加生產隊的勞動?
佔軍撓撓頭,“額一家人住在這裡,平時該什麼時候下地幹活,都是由我們自己決定。”
張曉麗不解:“同吃同住同勞動,現在倡導的都是要一起去出工。
你們怎麼可以,自行安排勞動時間呢?”
佔軍指着窯洞外面,
開口道:“你們到塬上來的時候,也看見這條路,來回該多耽擱功夫了吧?
所以呢,平時生產隊裡,就不管我們家啥時候出工。”
彭勇插嘴一句:“那你們豈不是,成了單幹戶?”
此言一出,壞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