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裡的早餐很簡單:
雜麪饅頭,雜麪素包子,雜麪粥。
甚麼肉包子、白麪大饅頭是沒有的。細糧不夠,粗糧來湊。
至於說什麼油條、油炸糕之類的油炸食品,更是隻有一個月,才能見得到那麼一次罷了。
只因爲大家夥兒都缺油,頭上的油票都很緊張。
甚至連專科學校裡面的食堂,使用菜籽油的時候,都非常的節約。
他們會優先保障,把這些定量菜籽油,用來給學生們做菜。
等到一個月下來之後,節約下來的那一部分菜籽油,足夠用來炸一回油條的時候。
食堂的負責人,纔會通知大師傅,給學生們改善一下伙食。
到了月底,食堂供應早餐的時候,就會做一頓炸油條。
往往到了這一天,學生們老早就會在學校食堂外面排隊,就是爲了買上一根油條,好拿去解解饞
學校食堂裡,除了賣各種雜麪食品,外帶有點自制的泡菜。
泡菜賣的不貴,2分錢一份。
有些窮一點的、手頭拮据一些的學生,很多時候就會早上來食堂裡,打上兩分錢的泡菜。
好留作中午吃飯的時候,用來下飯。
一個雜麪素包子、一碗雜麪粥,外搭一碟泡菜,這就是羅旋今天的早餐。
和羅旋面對面坐着的張曉麗,她的早餐也一樣。
“你家是個什麼情況?”
羅旋一邊慢慢悠悠的吃飯,一邊開口問張曉麗,“你怎麼知道那位王老師,他快要倒黴了?”
其實男同學、或者是女同學。
問對方家庭情況的時候,這種情況,一般就有點曖昧了.
但羅旋剛纔這樣問張曉麗,卻沒有其它的想法。
就單純的好奇:張曉麗是靠猜的?
還是確實接到了可靠的信息,說那位王老師要倒黴了?
張曉麗微微一笑:“我有五個姐姐。其中有一位姐夫,是在江內市汽車運輸服務社裡開車。他的消息比較靈通。”
“我來這個學校唸書之前,我姐夫曾經告訴過我,儘量的和那位王老師保持距離。”
張曉麗低聲道:“我二姐夫甚至要我,故意要和他唱唱反調。讓我最好在課堂上,對王老師提出一些指責纔好。”
“哦。”
羅旋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估計今天王老師,就會來給我們正式上課了。到時候,你準備怎麼做?”
眼前這位美女,如何回答自己?
將直接關係到自己以後,決定怎麼和張曉麗相處:如果她敢不尊重老師的話,羅旋就會趕緊離她遠點.
昧了良心的人,
不值得交往。
張曉麗微微一笑:“那還能怎麼做?老老實實的、當好我的乖乖學生就是了唄。
我是來學習文化知識的,又不是來給老師添堵的。”
羅旋點點頭:“可你一個姑娘家,爲什麼要來學畜牧專業呢?”
張曉麗回道:“我有個姐夫在畜牧站裡面,當了一個小領導。
他告訴我,人家供銷社裡面、還有郵電局,信用社,財政所這些公家單位。
很多時候,人家都是實行的頂替制。
所以以後我要想去供銷社,當個營業員什麼的,恐怕不太容易。”
“所以你就來,念這個競爭相對來說,沒那麼激烈的畜牧專業?”
羅旋笑道:“等以後你畢業了,可以通過你姐夫那一層關係,進入畜牧系統。
去當個站門市的,或者是統計員、檢驗檢疫員之類的輕鬆活,是吧?”
“對。”
張曉麗坦坦蕩蕩的點點頭:“現在國家,正在號召大力發展畜牧業。
別人恐怕不太清楚,但我知道以後在畜牧系統裡面,也是可以大有作爲的。”
聽他這麼一說,羅旋心中也就大致有了個數。
在這個時期,什麼畜牧系統、衛生檢疫防疫部門,甚至是公社一級的衛中心衛生院。
他們之間職工的工作關係,很多時候,是可以相互調動的。
就像在學校裡教書的老師,說不定過上幾年,就會被公社調到財政所裡去上班。
因此,
張曉麗從畜牧專業畢業之後,如果以後,碰到合適的機會的話,
她一樣有可能,會被轉爲一名醫院裡面的藥劑師。
或者是衛生防疫站,裡面的一名工作人員。
不一定,非得限定在畜牧系統裡面上班。
中專畢業證對於張曉麗,這種有一點基層關係的人來說,不過就是一塊敲門磚罷了
羅旋和張曉麗兩人,一邊慢慢吃,一邊漫無邊際的閒聊。
而同樣,早早就來到學生食堂裡覓食的彭勇、和王兵二人見狀。
早就識趣的,躲到另外一張桌子上吃飯去了。
正在此時,
一道婀娜的身姿,飄到了羅旋身邊:“羅旋哥,你們在說什麼呢?聊的這麼開心。”
張馨輕輕坐在羅旋的身邊,然後打開飯盒。
從飯盒裡面,
拿出兩個大肉包子遞過來:“給你吃。這是我在宿舍裡用小煤油爐,替你蒸的肉包子。”
羅旋問:“你蒸了幾個?”
“就這兩個包子。”
張馨微微一笑:“我今天早上起得很早,然後去附近公社的食品站門市上,買了3兩五花肉做餡。”
“羅旋哥,你趁熱吃吧,嚐嚐我這兩個包子的味道,究竟好不好?”
張馨滿臉希冀的望着羅旋:“那個發酵麪糰,我倒是不擔心會有什麼問題。
因爲我從小就在家裡,幫着爸媽、姐姐們做飯。可我就怕這個肉餡兒,拌出來的味道,不符合你的口味。”
羅旋接過張馨的白麪包子。
說實話,學校食堂裡面這種雜麪素包子,其實很難吃。
素餡裡面,根本就沒有一滴油。
再加上雜麪裡面的小麥全粉,還帶的麩皮。吃起來口感很粗糙,甚至是讓人有點難以下嚥。
張馨的大白麪饅頭,
哪怕裡面同樣是包的素餡,光憑它外面那個純白麪包子皮,就已經比學校裡面的包子。
要好吃多了。
“嗯,很好吃!味道做得非常的好。”
羅旋遞回去一個包子:“你也吃吧,我的飯量其實並不大,有一個就夠了。”
張馨一聽到羅旋說好吃,
一張嬌顏就如同,漫撒在食堂外面的朝陽一般燦爛,“既然羅旋哥你喜歡吃,那我以後就經常給你做吧。”
羅旋搖搖頭:“不用了,太麻煩了。你用那個拳頭大的小煤油爐子,就做這麼兩個包子。
又要揉麪、又要醒面,還要發酵,還要剁餡兒你說多累呀!”
“沒事兒!”
張馨兒她此時的心情,明顯變好了。
只見她咯咯笑道:“反正我們學醫護專業的,要求的就是心細、要有耐心,不能嫌麻煩。”
既然別人辛辛苦苦、做了兩個包子,非得要塞給自己吃。
那羅旋也就只能勉爲其難的,吃了回獨食。
而自己之所以不敢,將其中一個包子,分給張曉麗吃。
那是因爲羅旋知道,如果自己敢當着張馨兒的面,與張小麗分食,人家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包子。
那怕會打翻老醋罈子,同時也會給自己惹下一個極大怨恨
更何況,
自己也無權私自處理,人家張馨兒做出來的東西不是?
一個張曉麗,一個張馨兒。
兩張各有千秋的俏臉,相對而坐。
但小小的飯桌上,氣氛卻並不怎麼融洽。
別看食堂外面的朝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而在食堂裡,這張小小的飯桌周圍,卻瀰漫着一股無形的寒霜。
爲了早日擺脫這種窘境,
羅旋只能三下五去二的、將那兩個白麪包子給吃下肚,然後“呼嚕嚕”的,就加雜麪粥喝了個精光。
正要伸手抹抹嘴。
桌子對面遞過來一張紙巾,旁邊同時出現了一張潔白的嶄新手絹
又是選擇題啊?
羅旋伸手接過張曉麗的紙巾,抹了抹嘴脣;然後又順手拿過張馨姑娘的手絹,再次細緻清理了一下嘴角。
這才站起身來,偏頭問張馨兒:“老規矩?”
張馨微微一笑,
笑容在朝陽映耀之中,很是燦爛:“好!老規矩。”
說着,
張馨伸手接過羅旋的餐具,徑直起身,蹦蹦跳跳的去水槽那邊洗涮去了。
“走吧,回教室上課去。”
羅旋對張曉麗點點頭,“聽說今天王老師,會過來教授母豬護理、和人工授驚技術。這個課程倒是挺重要的,我不想再翹課了。”
“好啊!”
張曉麗笑道:“這門技術可能我以後也用不上。但既然以後,我註定要當一名畜牧員,那把這些基本的畜牧知識和技術學到手,總歸也不是壞事。”
課堂上。
王老師拿出一個鋥亮的不鏽鋼注射器,還有一根小指頭粗細的橡膠軟管,開始給大家授課。
“同學們,這一門技術源自於歐洲。它是以人工干預爲手段、達到母豬受驚的新型技術。
這一門新型技術,它要歷經採集,儲存、運輸以及注射這些步驟,才能達到最終目的。”
王老師講道:“由於歐美國家發展的比較早,對這一項技術研究的比較透徹、他們的技術手段也更爲成熟。
無論是消毒、還是妥善儲存這些環節.相對來說,他們都已經積累起來了,相當豐富的實踐經驗。
所以我們作爲後發國家,需要更加用心的、去將這門技術研究透徹”
“王老師!請原諒我並不認同,你剛纔這一番理論。”
王老師正講解的入神。
課堂之中,
卻突然響起成向陽的斥責聲:“我們有着燦爛輝煌的、光榮而漫長的歷史,我們吧啦吧啦.(省略)”
成向陽越說越激動!
只見他猛的站起身來,大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揮,“王老師,請你站起來!你們的膝蓋,爲什麼要這麼柔軟呢?”
“讓人汗顏啊,讓人痛心疾首哇!”
成向陽冷哼一聲:“你們骨子裡那股C洋M外的思想,什麼時候才能根除掉?!”
王老師目瞪口呆的,站在講臺上,久久不能言語。
而此時教室裡面的同學之中,有人鼓掌叫好。
也有更多的人,在那裡茫然的東張西望,一時半會兒的搞不清楚狀況。
也有的人冷冷的,盯着慷慨激昂的成向陽,滿臉的鄙夷和厭惡之色
周健低聲問:“羅旋兄弟,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治一治這個成向陽?”
但張曉麗卻不同意:“周健慎言,別瞎鼓動羅旋去惹上事情!我不想讓羅旋自找麻煩。那個成向陽他狂任他狂,清風拂山崗。”
自從共乘一輛自行車,
從良種場回來之後,張曉麗就將她的座位,調整到了羅旋的旁邊。
反正畜牧專科班級裡面,學生不多,教室足夠寬敞。
課桌也足夠的多。
誰要想坐哪裡,幾乎沒有人會來干涉。
羅旋搖搖頭:“這傢伙開口口都是大義、死死佔據着正義的高地。不好弄啊!要稍不注意,就會惹.”
“那你就不要管、更不要插手了。”
張曉麗神情略顯緊張,用她微微顫抖的玉手拍了拍羅旋的手臂,
柔聲告誡道:“咱們好好的熬過這3年,到時候分配了工作,一切就好了。”
羅旋微微一笑:“不着急,讓那個什麼,再飛一會兒吧.”
讓什麼.再飛一會兒?
張曉麗滿臉納悶。
啥意思?
這個羅旋同學說話,怎麼有些時候,讓人覺得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