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健其人,其貌不揚。
也就是1米6的個頭的他,卻是這個時期勵志的典型:家中貧困至極的周健。
原本這一輩子,他也就是窩在生產隊裡,掙8個工分的人。
——因爲周健的身體,實在是太過於瘦弱。
生產隊裡計分員,就把他等同於那些婦女勞動力:只能給他8個工分。
一分都不能再多給了!
這倒不是怕周健他驕傲,而是擔心別的羣衆有意見。
生產隊裡的工分,本來就不值錢。
這下好了,周健兩口子都只能掙8個工分,加起來一天才16個工分。
上有父母雙親,下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周健小兩口起早貪黑、全年無休的在生產隊裡幹活。就這,一家人也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
不服命的周健,
每天下工之後,幹完家務活。
他就會藉着竹竿做成的火把,所發出的微弱光芒,刻苦讀書。
周健買不起教科書。
就去收購站的廢紙堆裡,舔着臉皮、求爹爹告奶奶的,讓那些收購站的工作人員。
同意他去紙堆裡,把別人不要了的教科書,以廢紙的價格買回家。
這傢伙,
就靠着這一股不認命的拼勁,愣是自學成才。
周健用了整整10年時間,自己在家裡,就把初級小學、高級小學和初中的課程,全部惡補完畢。
然後周健報考江內市中專。
老話說的,三十不學藝。
那意思就是說:人過了30之後,無論是記憶力、還是領悟能力,和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
都會下降很多。
到了這個年齡,往往已經不適合再去學習甚麼,比較專業性的技術知識了。
由於周健他的底子薄。
以至於他報考江內市,中級職業學校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周健頂着家人和親戚朋友,還有生產隊社員、幹部羣衆們的巨大非議和不理解。
一直都在咬牙堅持。
這傢伙,足足連續考了4年!
最終周健才如願以償的,考取了這一屆江內市職業學院,裡面的畜牧專業。
如今的周健,他雖說不能在生產隊裡掙工分了。
不過,由於他現在有了一份學生的口糧。
所以周健在學校裡面,他自己的生存,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問題是:他家裡實在是太窮了!不僅僅周健在學校裡面,買不起菜吃。
反而他還要把自己的定額糧食,省出一半多一點。
每個月都得辛辛苦苦的扛回家,用來接濟家裡面的老婆、孩子,和兩位老人
在這個時期,
像周健這樣已經結婚生子,然後再回到學校裡面去讀中專、甚至是上大學的人。
其實很多。
尤其是再過上1,2年,等到G農bing大學,招收那些各行各業根正苗紅的人,進大學去深造。
到了那個時候,家裡孩子都會打醬油了,而他自己還在念大學的人,
都多的很。
羅旋和彭勇、王兵吃完飯,便溜到學校外面的田野裡閒逛。
“要不,我們參照以前在學校裡,對待於貴軍的做派,幫這個周健一把?”
彭勇提議道:“只不過以前我們讓於貴軍幫忙打水、打飯,負責宿舍裡的衛生。
當時是羅旋哥你說,他如果那樣掙表現,就能夠當上班幹部。”
彭勇興奮的提議道:“而這一次,我們如果讓周健來幹這些活兒的話。
咱就直接給他錢,或者是糧票、菜票來作爲他的報酬。”
王兵在一旁拍巴掌叫好,“行行行,這個辦法好!反正我們的家庭條件,要比周健家好很多。
大家稍微拿出來一點點零花錢,就能幫上他一把。至少讓他每天中午,不用吃豆瓣醬拌飯吃了吧?”
學校裡面的飯菜,由於教育局很重視學生們的身體發育,因此撥有轉款,給學校進行伙食上的補貼。
所以學校裡面的飯菜,其實賣的並不貴。
1份素菜,才賣7分錢。
而由素菜和豬肉菜混合炒的,那種葷菜,1份也就是1毛5~2毛5之間。
這主要是根據裡面的肉量,來定價,所以菜品的價錢高低不一。
見兩個人說的起勁。
羅旋冷哼一聲:“這是啥餿主意?於貴軍那傢伙,他純粹就是個官迷。
他要想在學校裡面,拿到個一官半職,然後好和家裡面的兄弟們爭一下。好去頂替他爸,在郵電局那個工作。”
羅旋道:“而這個周健,他顯然和於貴軍不一樣。
人窮,就特別注重那個臉面、特別在乎別人對他的態度。
咱們要是讓周健幫我們,去打洗腳水、打飯什麼的,然後給他糧票菜票?”
羅旋解釋道:“別看他嘴上會說着謝謝,但是人家的心裡,其實會覺得特別的憋屈。
久而久之,這會搞出毛病的!”
彭勇和王兵心裡,對於羅旋有一種莫名的崇拜和信任。
他們一聽羅旋並不同意,剛纔這個方案。
不由異口同聲的問,“那我們該怎麼幫他呢?”
“幫什麼幫?救急不救窮。”
羅旋道:“周健他現在每個月,都有31斤定額口糧。這一筆收入比起他以前,在生產隊裡幹活掙工分的話,可要高不少了!
這麼多年,他都熬過來了。
如今周健家的條件,已經得到的改善,你覺得他還會熬不下去嗎?
人家頂大在學校裡面,讀上三年書。
到時候他就能回公社去,分配到一份工作,以後人家的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
用不着咱們在這裡,替他閒吃豆腐淡操心。”
別看羅旋嘴上,說的是這一套理由。
其實
羅旋的心裡,還有另一個擔憂,根本就沒說、也沒法說出來:
後世被室友一錘爆頭的事情,羅旋還記憶猶新。
那也是個人品極好的人、特別孝順的人。
可他最終也架不住,長久以來居人下那種憋屈、和被貧困摧殘的一文不值的尊嚴。
如果室友在言行舉止上,再過分一些的話。
誰恐怕也會有,忍不住爆發出來的那一天。
這個周健如此要強、這麼的拼,他不就是想出人頭地、讓自己的家人能過得更好嗎?
有這樣心勁的人,只能對他加倍的尊重。
而不是對他頤氣指使、呼來喝去。
如果那樣做的話,久而久之,那就是給自己,埋下了一個禍根!
說實話,
如果採用彭勇提出來那個餿主意,羅旋寧願趁周健吃完飯、出去散步的時候。
在他的必經之道上,往地上丟上5塊3塊的,讓他來個意外之喜。
這都要比讓周健,替大家夥兒打洗腳水,然後賺1份買素菜的錢,
效果要好的多
蔫人出豹子。
像周健這樣特別自尊,又自強的人,最好不要去刺激他。
學校剛剛開學。
寂寞了一個假期的校長,教導主任,教工主任這些的領導們
早就憋屈的不行了!
趁着大家夥兒剛剛來上班,那股新鮮勁兒還沒過去,所以校長、副校長他們,趕緊組織了一場又一場的會議。
大會開完了,開小會。
小會結束了,私下裡還要開個碰頭會
這些領導老師們忙於開會,可就把學生們,給搞得六神無主了。
羅旋所在的這個畜牧專業,是個大冷門。
班上的學生,男男女女加起來才20來個。
開學第二天,
班主任丟下一句:“你們自己先彼此做一番自我介紹,讓同學們都互相熟悉熟悉。我去開個會去,去就回。”
然後他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個上午。
羅旋對於與同學們結交這事兒,興趣不大。班級裡面,現在自己也就認識個周建。
對於其他的7,8位女同學、10位出頭的男同學,便一個都不認識了。
不愧是專科學校。
這一次所頒發的教材,除了思政之外,其他的教科書無一例外的,都是專業性很強的書籍。
《母豬產後康復與護理》、《三大家魚養殖要點以及水深分佈》、《山羊與綿羊養殖要點》、《新型人工授驚技術概要》、《母牛產道結構詳解》.
現在班上的同學們,
都在那裡三五紮堆兒的,彼此介紹自己,閒聊各自老家的逸聞趣事,和風土人情。
而羅旋則坐在教室最後一排,專心致志的看書。
“這位同學你好,我是白淑珍。”
一道爽朗的女聲,在羅旋的旁邊響起,“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是來自於哪個縣的?”
白淑珍?
你乾脆叫白素貞得了,這樣我還記的牢一些。
羅旋擡頭,不由失聲驚呼:“好大一棵樹!”
“什麼樹?”
“哪裡有樹?”
白淑珍扭頭看着窗外,然後咧嘴一笑:“這位同學,你可真有趣兒!窗外滿牆的爬山虎,卻被你當成了樹?”
羅旋只能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原來那是爬山虎啊?
我說它的葉子密密匝匝,都能把3樓的窗戶頂部給遮蓋住了。
那棵樹,得多高多大啊?”
白淑珍掩嘴笑,“咯咯咯我叫白淑珍。這位同學,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究竟叫什麼名字呢!”
羅旋道:“哦,我叫羅旋,來自江內市。”
白淑珍一愣:“羅旋?這個名字好聽。不過,你到底是哪個縣的呢?”
羅旋迴道:“我就是江內市居民。”
“啊?”
白淑珍巨嘴大張:“你是城裡人?”
羅旋點點頭。
白淑珍滿臉疑惑:“你既然是城裡人,怎麼會跑來.”
“我喜歡學這個。”
羅旋埋頭繼續看書:“爲國家多養愛國豬;爲廣大人民羣衆,提供足夠的膳食,是我們每一位熱血青年,義不容辭的責任和義務。”
“哦”
白淑珍點點頭,“那羅旋同學你忙,我就先走了。”
“再見。”
羅旋的戶口在江內市,所以說自己是城市居民,這話也沒毛病。
山裡人,山外的社員;
城裡人、鄉下人;
有工作的人、城裡的無業人員。
拿鐵飯碗的和公家人.
其實,大傢伙嘴裡沒說什麼。
但真正私底下,大傢伙的心裡,還是有一條完整的鄙視鏈的。
羅旋之所以要說自己是城裡人,其實就是想讓白淑珍知難而退。
要是自己不這樣說,這位白淑珍肯定還會繼續拉扯:呀榮威縣啊?
挺好的地方,
我二姨父的三堂弟娶的婆娘,就是你們榮威縣的人喂,你是榮威縣哪個公社的啊?
說不定,她還和你是一個生產大隊的人呢
吧啦吧啦,沒完沒了。
羅旋實在是沒興趣,和那位叫做白淑珍的壯士閒拉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