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糟老頭子壞得很
邱桂英正在地裡揮汗如雨。
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將紅薯藤割掉、好把紅薯養大一些的季節。
生產隊裡,要求社員們自己去負責弄一塊地,限期把各自管的那塊地裡的紅薯藤割掉。
然後送到飼養室的大池子裡儲存起來,留作以後餵豬的青飼料。
[還沒有挖紅薯之前,先割掉紅薯藤,當時大家認爲紅薯藤會分走紅薯的營養。
這是以前農村裡的慣常做法,至於有沒有效果,鬼才知道。]
而邱桂英那個傻娘,則坐在旁邊的石頭上,傻乎乎的看着遠方。
沒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也沒人知道她在笑什麼。
傻人的世界,凡夫俗子當然不懂。
在離邱桂英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乾巴巴的老頭,也在裝模作樣的割紅薯藤。
但他的心思顯然不在地裡,而是在邱桂英她那個傻娘身上。
小老頭他的眼珠子,已經掛在邱桂英傻孃的下巴底下,拔也拔不下來.
“娘,咱把衣服穿上。”
邱桂英擦擦自己額頭上的汗,然後走到她孃的身前。
到了大石頭旁邊,邱桂英顯然在提防着什麼。只見她隨手把鋒利的鐮刀,插在身邊觸手可及的地方。
“娘,咱穿上吧,啊,娘最好了!乖。”
只見邱桂英從石頭上,拿起她孃的那件花花衣裳,就要幫她往身上穿。
邱桂英年齡不大。
她的娘生她的時候,也很年輕,其實說起來邱桂英的娘,至今也不過是一位30出頭的少婦罷了。
邱桂英原本就長得很漂亮,那她的娘,五官自然長的也不會太差。
只不過,農村婦女日子過得苦、農活又繁重。
所以邱桂英的傻娘,看起來要比她實際年齡蒼老一些而已。
若是她的神智能夠恢復正常,再好好打扮一下、休生養息一段時日的話,邱桂英的這個傻娘,其實也算得上是一位很標緻的女子了。
“咯咯咯,我不穿!”
邱桂英的娘一邊咯咯笑着,一邊扭動着身體往旁邊躲,“咱穿好了,他也會給
他力氣好大!要是我硬扯的話.嗚嗚,他會把衣服給我扯爛的.嗚嗚嗚,我沒有別的衣服了,不穿!我怕扯爛.”
邱桂英鼻子一酸,柔聲道,“娘,咱不怕啊,有我呢!來,咱穿花衣服咯,咱娘啊,穿上花花衣裳才漂亮。”
“我不穿!”
邱桂英的娘一下子躺倒在大石頭上,仰面八叉的,讓邱桂英沒法把衣服替她往身上套,“你還小,讓那個壞人來打娘,不能讓他欺負你。”
傻娘開始撒潑,在石頭上不停的翻滾。
任憑邱桂英怎麼勸、怎麼哄,也是無濟於事。
“嘿嘿,桂英啊,她不穿就算了嘛!”
乾瘦老頭名叫曹子高,只聽他奸笑幾聲,“這裡也沒有外人,不穿衣服涼快些兒.還節約布料哩。”
邱桂英惡狠狠的瞪他一眼,但初來乍到、勢單力薄的她,也是不敢招惹此人。
曹子高他以前,是小老君一帶出了名的、那種“喜歡用糖哄小啥啥”的糟老頭子。
只是以前是舊社會,果軍從來沒有敢在小老君這一帶,建立起來有效的基層組織。
也就是說,
在舊社會的時候,小老君這一帶,純粹就是屬於無組織、無紀律、無王法的地方!
這個曹子高別的本事沒有,但他家裡以前,卻有一個極爲漂亮的婆娘。
在舊社會的時候。
小老君的土匪頭子,會時常來曹子高家裡,與他稱兄道弟。
每當那個土匪頭子來曹子高家,都會賞給他一罈酒、一塊滷肉。
然後非常懂事的曹子高,往往這個時候不用土匪頭子吩咐,他自己就乖乖的會提着酒,坐在自家的院子門口自斟自飲。
遠處的風景不錯,背後屋裡的風光旖旎。
就這樣,曹子高靠着他和土匪頭子的交情,在舊社會的時候,是沒有人敢招惹他的。
等到我軍前來清剿小老君土匪的時候。
那個土匪頭子自知大事不妙,便提前把曹子高的老婆,給擄掠到土匪窩裡去了。
至於他把曹子高的老婆搶回去,是自己用呢、還是用來犒勞手下的兄弟們?
這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最後曹子高的那個漂亮老婆,最終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土匪窩裡
而到了新時期之後。
因爲曹子高有過這麼一段慘痛的往事,他便因此而成爲了控訴土匪暴行的活生生的教材。
這就使得他的身上,從此多了一層保護罩。
再加上進入新社會之後,曹子高或許是沒舊社會活的那麼憋屈了,他倒也變得老實了一些。
以至於這個糟老頭子,至今沒受到應有的懲罰。
邱桂英用自己的身體遮住她的傻娘,然後舉着衣服哄着她往身上穿,“娘,你把衣服穿上,我們再幹一會兒活,就回家做飯。”
曹子高卻丟下手中的紅薯藤,笑嘻嘻的走攏過來,“桂英啊,伱那個男人,今天又跑哪去了?要不,中午我們一起吃,也免得攏共就3個人,卻要煮2回飯。”
邱桂英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只是不停的移動身體,試圖儘量遮擋住自己的傻娘。
面對這個糟老頭子,邱桂英滿是無奈:
自己纔剛剛搬到小老君生產隊這邊來,算得上是舉目無親、投靠無門。
雖說小老君生產隊隊長卜耀明,他倒是爲人正直、熱心助人。
但這個曹子高,來欺負自己的傻娘這種事情,邱桂英又如何能夠說得出口呢?
更何況,她也拿不出實實在在的證據。
這個時期,紅星鄉里可沒有什麼化驗、檢測設備,不可能憑藉一條短褲,就能弄到曹子高的真憑實據。
而且更主要的是,邱桂英很是擔心:如果自己去向大隊部的幹部們反映的話,又怕人家幹部們,嫌自己給他們增添麻煩。
邱桂英生怕人家埋怨自己:你看看你!招蜂引蝶的,一來就給我們生產隊裡,整出這麼多麻煩事!
原本就已經沒有退路了的邱桂英,實在是沒法提起勇氣,去找幹部們以求得到他們的庇護。
正當邱桂英左支右絀、盡力在阻擋曹志高的騷擾之際。
羅旋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你先帶着你娘,去樹林那邊迴避一下。”
邱桂英聽到這個聲音,頓時如同孩子聽見親人的呼喊一般!
“羅旋?是你嗎?你怎麼來了?!”
邱桂英眼眶裡淚水打着旋,嘴脣抽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哭出聲來,“我,羅旋,你.”
羅旋微微一笑,“帶着你娘走吧,這裡有我呢。”
邱桂英聞言,張開雙臂把她的傻娘抱住,連推帶拽的就往坡地一邊的小樹林裡走。
望着邱桂英走遠。
羅旋伸手扯過站在一邊、滿臉陰狠地看着自己的曹子高,“聽說你很能幹?”
“什麼能幹?”
曹子高一愣,“你這話是啥意思?咦,你是哪個生產隊的?來我們小老君生產隊裡做什麼?你有路條沒?!”
羅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低頭看着曹子高的腳背道:“叔,你褲子掉了。”
曹子高聞言,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順便就露出他後背上的領口來。
羅旋擡起手,朝着他的領口輕輕一揚手
“啊——”
原本正低着頭、打算繫緊自己褲腰帶,卻見腰帶好好的曹子高,
此時,他的嘴裡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
只見他一蹦三丈高、雙腿不停的蹦躂,而雙手卻竭力反轉,似乎想去抓後背上的某個東西。
“喲,這位叔叔,你打招呼的方式,可真是與衆不同呢!用不着這麼熱情吧?”
羅旋嘻嘻哈哈的伸出手,使勁壓住他的肩膀道,“這位叔,你第一次見到我,怎麼這麼激動呢?咱又不是什麼大人物,真不用這麼客氣的。”
曹子高嘶嚎着、慘叫着,竭力想往地上躺、試圖以打滾來緩解他身上的巨痛!
疼啊!
那是一種鑽心蝕骨,疼的直往骨髓裡扎、還帶着火燒火燎一般感覺的劇痛!!
曹子高想打滾,奈何羅旋的手,看似是隨意搭在他的肩膀上。
其實卻是死死扣住他的肩井穴,使得曹子高想蹦起來,又被羅旋生生壓下去。
想躺倒,卻又被羅旋給提起來,“叔,地上多髒啊,還是別睡地上了吧。”
“啊——”
“疼死我了——”
“救、救命啊!”
豆大的冷汗,從曹子高那張皺巴巴的臉上的溝壑之中,一顆顆的往外冒!
渾身顫抖他,臉色青白。
身體如同被掐斷了的半截蚯蚓那般,不停的劇烈扭動.
“叔啊,你這是咋了?喲,你後背上有什麼東西?唉.好像是蠍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羅旋嘆口氣,伸手隔着曹子高的衣服,一巴掌把那隻鑽到他後背裡的蠍子拍死,“真是奇怪了,這東西哪來的?難道天上居然還會掉蠍子?”
“啊疼死我了!白、白日青天的,哪,哪來的蠍、蠍子?好倒黴喲.”
“呃兒——”
曹子高雙眼一翻,就那麼曲着腿,以一種半蹲半站的怪異姿勢,暈了過去.
~~~~~
曹子高暈了。
邱桂英心慌慌的,生怕自己攤上點事。
再加上自己的娘又開始發癲,所以邱桂英便只能收拾東西,準備把傻娘哄回家,順便給自己、還有那位“未來的傻夫婿”做午飯。
“羅旋,去我家喝口水吧。”
邱桂英扶着她的傻娘,對羅旋道,“親不親,家鄉人。你好不容易來我這裡一趟,就去我家歇歇吧?”
她這句話,最後用的是疑問句的口吻說出來的。
羅旋當然聽得出來:邱桂英只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
其實她真正邀請自己、去她家裡做客的誠意,和昏倒在地的曹子高頭頂上的頭髮差不多很是稀少。
“好啊。”
沒成想,羅旋卻是滿口答應下來,“咱去認個門,以後也好來你家借點醋、借點鹽啊啥的。”
見羅旋這樣說,邱桂英無奈,只得扶起她的傻娘、帶着羅旋往家裡走。
邱桂英家,其實還不能算是一個“家”。
她只不過是在她那位未來的夫婿、那個守村人“火娃”的屋子旁邊,用竹竿、茅草搭建了兩間簡陋的棲身之所。
這也是因爲貧窮而逼出來的、一種不得已而爲之的變通做法。
由於現在邱桂英遠遠沒有達到結婚的年齡。
她又唯恐錯過了,這段可以讓自己的娘吃飽飯的婚姻。
迫不得已之下,
邱桂英這才選擇在火娃家的旁邊,搭建兩間簡陋的茅屋。
這樣說起來,她和火娃之間,就是屬於那種:訂了親,但雙方還沒有住在一起的狀態。
如此一來,別的姑娘就不可能再來和火娃提親了。
見到邱桂英家裡,竟然簡陋的連好多人家的狗窩都不如,羅旋也就理解了她,之所以不太願意請自己上門做客的原因所在。
再加上邱桂英“未來的夫婿”,是那麼一種情況。
自己又是一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所以邱桂英她也得避嫌。
面對邱桂英的種種窘境,羅旋也是深感無力。
因爲自己知道,再過上半年左右,山外的日子將變得更爲艱難。
像邱桂英以前,她家裡一年到頭都只能吃個半飽,要是不改變的話,邱桂英家鐵定是熬不過那三年困難時期的。
如今,
邱桂英搬到山裡來了,雖然說眼前她這日子確實很悽惶、有一些悲慘。
但好歹,她能夠活下去
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羅旋,我家裡啥也沒有,你就湊合着喝點水吧。”
邱桂英用竹筒做成的水瓢,舀了一瓢涼水遞給羅旋,滿是擔憂的說道,“那個曹子高,真的是自己不小心,遇到蠍子掉到他後背上去了?”
羅旋接過水瓢,象徵性的喝了一口道,“當然是啊,要不然那隻蠍子哪來的?”
“我我怕他去大隊部裡,告你,說是你丟的蠍子在他背上。”
邱桂英道,“要不,你還是趕緊走吧。回學校裡去了,有老校長、袁老師他們護着你,相信大隊的幹部們也不會爲難你。”
羅旋嘿嘿一笑,“讓他告去!誰整天沒事,身上還揣着只蠍子到處走啊?你看我空手空腳的,我上哪搞蠍子去?”
今天曹子高被蠍子蟄了的事情,着實是發生的非常的怪異!
邱桂英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原本是夜間活動的蠍子,大白天的,怎麼會鑽到曹子高的後背上去?
而且。
好巧不巧的,那隻蠍子早不出現、晚不出現。
羅旋一來,那隻蠍子就出來了
可要說是羅旋在搗鬼吧,人家羅旋明明是空手空腳來的,邱桂英看的清清楚楚,羅旋去山坡上的時候,手裡什麼也沒拿。
那他身上,又哪來的蠍子?
這就讓邱桂英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想不通,曹子高爲什麼會被蠍子蜇了,那邱桂英也只能將這件事情暫且放在一邊。
然後她無比憂慮地對羅旋說道:“今天那個人吃了虧,我怕他過兩天,還會變本加厲的來欺負我和我娘。唉遇到這種人,我真不知道該咋辦”
“去他個蛋!”
羅旋罵了一聲,“遇到這種糟老頭,真是麻煩!真還沒什麼好辦法應付。”
邱桂英被騷擾,這種事情很難去找幹部們來處理:事情只有當事人知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沒有具體的證據,幹部們也不能只聽取邱桂英的一面之詞,就貿貿然的去收拾曹子高吧?
更重要的是:邱桂英現在在小老君生產隊裡,還立足未穩。
再加上她以後的夫婿是個傻子,邱桂英就算不鬧騰,都容易引起別人的猜疑。
別人會疑心她以後,會不會老老實實的、和那個“火娃”過日子。
這要是鬧騰起來的話,邱桂英鐵定會名聲掃地。
那她以後在小老君生產隊,真就沒法呆了。
原本就窮的傷心的她,真還不敢拿自己的將來,去和曹子高對拼一把.
“你好好保重。”
羅旋站起身來,“我再到後山那邊去轉轉。”
說完,
羅旋站起身來,徑直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