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清河是被外面人整理行李的聲音吵醒的,她揉了揉眼睛在馬車中梳理了下頭髮,撩開簾子就要下車去。樑唯言現在一定要走了,於情於理她都該送上一送,雖然兩邊的關係實在很尷尬以後也很可兵戎相見。
出去時,樑唯言已穿戴整齊準備上馬,曙光依稀他走過來拍了下陽清河說:“本來是想悄悄走的,沒想到你還是醒了,真是個靈敏的丫頭。”眼神中瀰漫着濃濃寵溺,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樑唯言瞧着眼前衣袂翩躚的女子,明明衣服並不華麗也沒有塗抹胭脂水粉,整個人卻明媚秀麗讓人移不開眼睛。不由得苦笑,自己與眼前的女子大概今生無緣了吧,他故作灑脫的說着:
“清河,就此別過,就當小生昨夜是踏夢而來,珍重。”說完轉身頭也不回沒踩腳蹬直接上了馬,而他所帶護衛早在馬上等侯,神色沒有一絲不耐之意。
微薄的晨光有些涼,腳下的草地上還沾着露水,幾朵藍色的小花搖曳生姿。目送他們離開後,陽清河秀眉一展對洛徵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洛徵俊秀的臉龐上浮現出欣喜的表情,挺拔的身姿一時看來倒如芝蘭玉樹“嗯,我們該回家了。”正在收拾行李的成伯聽到這裡心裡也是大大欣慰,小姐這次來榕城一個月還受了傷,現在終於可以回去了。
一行人越發行動敏捷,疾馳在大道上恨不得化身風馳電掣,連陽清河坐的馬車速度也是很快,多虧墊子夠厚不然就這顛簸就能讓她吐了。近鄉情怯越是靠近白石,她的心中就涌起更多的不知所措,那些親如兄弟的戰友,有很多她都知道了他們的結局,可是如何逆天改命呢,但是不改她又怎能甘心。
說她陽清河癡也好,說她不自量力也罷,要是人生時時掣肘,活再久又有什麼意義。回顧她兩生加起來也沒活過半百,第一世她是名大三的歷史系大學生酷愛研究古典兵法謀略,後來過馬路時爲了救一個小女孩兒犧牲,上一世她最後也以女兒之身征戰天下贏得生前身後名,就算最後毀在至親之手死於小人謀害,她也不悔
。
塵土飛揚臨近中午,快馬加鞭一心趕路的樑唯言額頭上起了一層薄汗,他本來昨晚就不該停的,只是看到了陽清河一時情不自禁終於選擇私心推遲趕路。伸手探了下懷中的聖旨,他此次前去正是要領皇命接手滁安的兵權,爲了不引人注意,只帶了四名死士。
大廈將傾,誰又有能力挽瀾,但是身爲皇子哪怕再不受寵,國難當頭他也是義不容辭的,比起普通人他已經好了太多,起碼有反抗的機會。樑唯言從小見多了爾虞我詐皇權的腐朽,沒想到如今王朝真的要崩潰,他心中也會有不捨,想要去拼一場。尤其是母妃對他殷勤的目光,想起了溺愛自己的母妃,樑唯言又提快了速度,母以子貴他一定要給母親帶來榮光。
白石城內一派祥和,大街小巷有人傳着城主要回來的消息,百姓們頓時高興起來,在街上做生意的人也不時擡頭探看生怕錯過城主回程車馬。
是說上個三天三說起城主來,白石城的人夜也說不完她的傳奇。城主陽清河雖然是女子卻比男兒更有擔當,從小拜到丘山老人門下,文可治國武可安邦。而且陽清河的商業才能實在令人驚歎,以前白石不過是個小城市還有些破落景象,是她年少時就捐資給官府進行各種設施建設,才真正的走向繁榮。陽清河還培養了陽家軍,在戰亂伊始就全城戒備,迄今爲止白石竟然還沒有遭受過戰火侵襲。更令人樂道的是,她大大提升了女子地位,準真正有才華女子讀書參軍或入仕,還頒佈了一條惹人爭議的法令:尚未納妾的官員若經發現私自納妾,一律革職查辦。
一開始,對於陽清河頒佈的法令,有的人還存在僥倖心理,直到真有人觸犯後遭到處罰,大家纔開始嚴肅對待。沒想到的是,這樣一來吏治反而清明。
洛徵曾經問過陽清河爲什麼想到頒佈這樣的法令,她當時正在批示公文,頭也不擡道:“男女之有性別之差卻無尊卑之別,遲早有一天我要全國人明白,男女平等。”雖沒有擡頭,洛徵也能想象到她說話時表情該有多傲氣,“還有,官員老婆孩子少了,肯定俸祿就夠了不必貪墨嘛,再說了,官員首先不納妾,以後纔可以約束百姓。”她擡頭狡黠一笑。
城門外幾十人身披甲冑列隊相迎,惹得過往行人紛紛側目,消息靈通的人對身邊人說,這是陽家的家臣在歡迎城主迴歸呢。於是愛好看熱鬧的人也直起脖子在路邊等着,邊等邊談些城主的逸事倒也悠閒自在。
青色城牆巍峨連綿,是陽清河十四歲生辰時捐錢重新修繕的,以前百姓還不知道其意,待到戰亂興起才佩服她的高瞻遠矚。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洛徵望着遠處高大的城樓以及門前翹首以望的官兵和百姓,輕輕喚了聲“清河,我們要到了。”按捺住心中欣喜,陽清河撩起簾子果然見白石城三字赫然在目,看到有那麼多人來接應,就讓成伯打起了簾子,方便她一會兒跟人打招呼。
離得老遠,李孟就向城門口的人打了個稍呼,長長的嘯聲響起好不得意,要知道這次去接城主的機會他可是搶了很久,現在怎麼都要顯擺下。還有幾人也有學有樣,只有安錦還沉靜些,臉上雀躍表情也是遮掩不住了。
“恭迎城主大人迴歸,城主大人好。”兩邊列隊的士兵揚起鞭子振鞭表示歡迎,百姓也跟着喊。馬車內陽清河揮手示意,覺得還是回到自己大本營自在,而外人看到自己城主如此俊雅也是更加驕傲。
進了城靠近集市人漸漸多了起來,爲了不擾民,陽清河吩咐兵士分開行進,自己也放下車簾打算微服回府。多少年後,她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那高高的城牆,這鮮活的街市嘈雜,曾幾何時只是陽清河夢中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