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天亮的早,不過五點光景天際已經泛着白光,陽清河被鳥兒清脆婉轉的鳴叫聲吵醒,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支起身子靠在牀上。她不習慣在陌生的環境下解衣而眠,大概也是一個怪癖吧。
腳傷好了許多沒那麼痛了,從枕邊拿出一個青花小瓶一股淡淡的芳香縈繞鼻間,她撩開下襬露出右腳,只見瑩白似玉的腳背上猙獰着一道青紅色的傷口,雖結疤了看起來還是觸目驚心,用指甲挑出一些白色藥膏,陽清河細細在傷口塗抹一陣涼意直達心底。
穿上昨日陳邵遣人送來的衣衫,挺合身的而且也許知道陽清河喜歡穿男裝送的正是墨竹打底的長衫。穿好鞋子下了牀她試着走了幾步,除了腳步還不太穩問題也不大了。
“小姐,奴婢來伺候洗漱了。”窗外一個女聲伴隨着叩門聲響起,原來陳邵細心見陽清河腳傷未愈特地派人過來伺候。
打開門,眼前少女梳着雙丫髻眉眼可愛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手中端着盛滿清水的銅盆,款款候在門外。陽清河衝有些緊張的女孩笑了笑,閃身讓她進來然後就着盆洗了臉,又坐在鏡前開始束髮。少女趕緊開口:“讓奴婢梳吧。”陽清河一向聽不慣有人在面前稱奴道婢,不過不是自己府邸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停下手詢問:“你叫什麼名字,梳個簡單的頭髮就好。”“奴婢叫小漁,姑娘長的可真好看,跟畫兒裡的人似的。”小漁手十分巧,不過幾個翻手就幫陽清河挽了個簡單的髮髻。梳洗罷,小漁俏生生的站在一邊“小姐,我們公子交待您有什麼要求可以吩咐下人去做。”她很有眼色的說着。
陽清河示意小漁請洛徵過來,然後就讓她退下了。因爲就在同院洛徵來的很快,身上衣服也換了身雨過天晴藍的新儒衫,一副書生扮相。他開口就是:“清河,早上好。”好像回到了多年前他們一起在山上唸書學藝時的日子。
悵然的回憶起當時一別經年,當初沒有好好珍惜一味的去追求天下,得到了些什麼又失去了什麼如今無從計較,只是再來一次陽清河告訴自己不能再錯過了。她記得受傷那日洛徵已經飛鴿傳書給了留在白石的人,今天差不多也該有人來接應他們了。
“洛徵,我們的人什麼時候會到?”
“最遲今天中午就會有人來。”他狹長的眼睛裡露出自信的光彩,善於運籌帷幄的人總習慣去掌控身邊的一切,他和陽清河都不願意在榕城多呆,如今之勢也許一日一變在這裡不是長法。
陳邵今天忙於政務除了不時遣下人過來問候本尊並沒有過來,陽清河樂得清閒和洛徵下起了五子棋,這不像圍棋那麼費神而且也是她最擅長的,不過想贏修成狐狸的洛徵也是很難的,最後陽清河勉勉強強贏了一局平了一局,中間還悔了兩步棋。
還不到午時陽家已經有人來了,遞了拜帖陳邵便讓人引他們的頭領到後院去
。來的是一箇中年人衣着低調仔細看卻很富貴,說話也很謙恭讓人難以起敵意,連對引路小廝都客客氣氣笑起來十二分的和氣。
聽聞有人前來接應,陽清河拍拍手落下最後一枚棋子,和洛徵一同走出房門,兩人一時興起午飯時都沒停止下棋,聽到陽家人來了才作罷。臨近中午空氣燥熱不安知了聲嘶力竭的叫着,一出門就有熱浪撲面而來。
而中年男子也正好走入院中,“成伯,你怎麼來了,讓小威他們過來就可以了,這麼奔波。”來者正是陽家的管家陽成,在陽清河小時候已經在陽家做事了,兩人關係十分親厚,她一直當陽成爲自己長輩看待向來敬重。
“老奴在家中擔心小姐坐臥不安,生怕辜負老爺夫人的囑託,所以一聽到消息趕緊連夜趕來,小威被我留在家中暫管雜務了。”成伯看着穩妥的小姐和她身邊的洛徵心下大寬,聽說小姐受傷後他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但是見陽清河向他走來時左腳有些不靈便,又心中一緊心疼的說“小姐腳傷還沒好麼?”
陽清河努力使自己走路看着正常些,尷尬解釋道“恢復的很好了,成伯不用擔心,小事而已。”洛徵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也不免偷笑,要知道陽清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成伯在耳邊唸經了。見她嗔怪的瞧了自己一眼小女兒態十足,洛徵心念一動覺得眼前女子,真勝過天姿國色。
成伯不理陽清河狡辯開始了諸多嘮叨,比如這麼大的人了照顧不好自己還不在乎個人安危,像來榕城這種事早可以交給別人代辦了,從這些還扯到要是老爺夫人還在定會給小姐說門好親事成家立業了,說話之餘竟然老淚縱橫。
頓覺頭大的陽清河趕緊下了無數保證,任是她平時再清冷寡言此刻也不得不說好多話像孩子一樣。這世的她不像前生一樣雖然感念他人的關懷卻多放在心裡以爲日後可以回報,而是多了幾分人情味,這樣過起來反而覺得更隨心了。
三人偕行,一起去跟陳邵告辭。陳邵放下手中事務誠懇挽留他們多呆幾日,等陽清河傷好再走不遲,奈何幾人言稱要早日回白石以後有機會再來叨擾。將人送至府衙門口,陳邵又再三留客幾人說了好一會兒客套話,纔要離去。
來的人並不多,也就十來個但都是陽家的精兵,陽清河沒能認全只對裡面兩三個人有印象,當衆人向她行禮時微笑頷首然後坐入馬車,成伯親自爲她駕車,洛徵則選擇騎馬在車外護航。有些睏倦,馬車內並不豪華但也鋪了棉墊有一牀錦被,陽清河靠在小榻上扯開被子閉上眼睛小憩起來。
馬蹄聲噠噠響起,一行人將馬車護在中間快速趕着路,一路上行人兵士紛紛側目,但是陳邵下過命令也無人曾攔下馬車查看。在這戰亂的時候,敢在官道上如此驅馳的,非富即貴並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惹的。
話分兩頭,送走陽清河洛徵二人以後陳邵回到書房,那名曾經跟他一起去接應二人的中年男子正在房中,此男子乃陳邵謀士名曰陶遠哲,今年三十有五。陳邵待他十分恭敬,親自看座然後詢問:“請問先生怎麼看待兩人?”
那男子微傾身軀遲疑道:““此二子遠非池中物也,那陽清河雖是女子,但是氣度不凡,說句不道的話只怕公子以後還要仰仗她的提攜,但是,如今,且可以徐徐圖之,不必急着做決定。”陶遠哲眸色有些泛黃卻十分精明,他是個聰明人,懂得什麼該說什麼話該點到爲止。
陳邵低下頭,一時陷入沉思半響說聲也罷就又開始處理公務,榕城剛拿下來大概近一個月都會比較忙了,守城實在是比攻城還要勞心戮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