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煙聞了下,酒是好酒,但意就不一定是好意了。
“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送來的東西姐姐可千萬別碰。”
原本蕭遠肅並不打算喝的,誰知聽到她這句話後,當即就抄起酒杯一飲而盡。
末了還挑釁地睨了她一眼,“路夫人這般愛多管閒事,不妨回你們將軍府去,我晉王府容不得挑撥是非之人。”
文靈初猛拍桌子,極爲不滿,“你憑什麼這麼說煙兒!”
“要不是她成天在你面前說元靜壞話,你們會鬧成如今這樣,你會如此無理取鬧嗎?”
“王爺,你這麼說就太過分了吧。”蘇雲煙嗤笑出聲,“你可別忘了,是你食言在先,是你一直在幫着陳元靜欺負文姐姐的。怎麼,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就是,你別以爲我父母早逝就覺得我好欺負,待靈星拿回嘯虎令,別說陳元靜,就是你,我也不必再屈委曲求全。”
文靈初雖性子直爽,可卻從未對蕭遠肅大聲說話過,今日這般,反倒讓風清堂的下人大吃一驚。
在場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只有蘇雲煙,然而她不勸反激,氣的蕭遠肅不僅直呼文靈初的名字,還揚言要修了她。
風清堂外,小丫鬟覺得時機差不多了,正要跑去外院喊人,不曾想有人先她一步跑了過來,而且是邊跑邊喊。
“不好了,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什麼?出人命了!”
“快快快,叫大夫,叫晉王!”
人聲雜亂,小丫鬟只聽了個大概,便悄悄從一旁的假山那兒溜走了。
正爭執不下的三人聽到動靜,也暫停了爭吵,急忙往前院趕去。
三人趕到時,就聽見陳元靜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蕭遠肅不疾不徐地撥開人羣,看到眼前一幕,不由得楞了下,“……陳大人這是怎麼了?”
一聲哭嚎還沒到底,陳元靜倏地僵住了。
她猛地回頭,看向蕭遠肅的神情猶如見了鬼。
“陳姐姐,王爺問你話呢,你父親怎麼了?”
文靈初和蘇雲煙落後一步趕來,見她半天沒反應,便“好心”提個醒道:“這裡都是賓客,先讓人把陳大人擡去偏廳吧。”
這麼說也是爲了晉王府和陳家好,畢竟人多眼雜。
可陳元靜已經回過神,她手上還沾着陳大學士的血,滾燙且刺眼。
她無法相信就在前不久還關心自己的父親,眼下卻毫無意識的躺在地上,成了一具即將冷透的屍體……
同時,耳邊她厭惡之人的聲音,也叫她明白了她父親的死絕非偶然。
明明毒藥是下給蕭遠肅的,爲什麼如今倒下了卻是她父親?
陳元靜萬般不解,陳元平已經拎着劍胡亂指認兇手了。
有人解釋,有人逃竄,有人唾罵,聰明人都知道這場生辰宴並不像表面看上的那麼簡單,他們隔岸觀火、作壁上觀。
直到陳元平差點誤傷到蘇雲煙,路至錚纔出手製止了他。
“放開我!”
“放開你讓你繼續發瘋嗎?”路至錚巧妙的奪過他手裡的劍,隨後將他一腳踹翻在地。
好戲看夠了,其餘賓客紛紛告辭,忙不迭的想要遠離這裡。
衆人散盡,陳元靜纔看到被路至錚護在身後的蘇雲煙。
視線相撞,蘇雲煙微微勾起嘴角,還嘲諷式的挑了下眉。
“……”陳元靜腦中有根弦驟然崩斷,她驚恐道:“是你!”
如果是蘇雲煙在背後搞鬼,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她突然站起來,隔着路至錚看蘇雲煙。
而就在她靠近的那一刻,蕭遠肅和文靈初都不約而同向前邁了一步。
幾人無聲對峙,片刻後,陳元靜笑了。
“那日在客棧,你是故意做戲給畫眉看,對吧。”
蘇雲煙不語。
“你與王爺爭吵,裝作決裂的樣子,就是爲了讓我放鬆警惕。”
蕭遠肅眸中冷意森然。
“今日,你們故作疏遠,背地裡卻把毒酒……換給了我父親。”
她以爲自己籌謀得當、萬無一失,可結果呢。
陳元靜笑了,她放聲大笑,癲狂無狀,“是我輸了!”
“你們一個個……”她擡手指着面前的人,路至錚到蕭遠肅。
蘇雲煙冷眼旁觀,因爲陳元靜此時的心情她多少能理解一些。
悲傷的極致的人會狂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蕭遠肅——”
陳元靜哭了,哪怕淚水糊住了雙眼,她也死死地盯着蕭遠肅。
這眼神太過陰冷,文靈初不禁打了個寒戰,“一切都是你們父女倆自作自受,怨不得讓人。”
“自作自受?呵呵……”陳元靜低聲悶笑。
陳元平愣了半晌,聽到這裡才恍然大悟,“是你們害死我爹的!”
“陳公子,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污衊當朝王爺和朝廷命官的罪名可不小。”蘇雲煙冷聲道。
她是斷定了陳家不敢大張旗鼓的去查,上下還有幾十條認命,他們不敢拿此做賭注。
果不其然,陳元平聽到她的掛話後,頓時啞口無言。
可陳家沒了陳大學士,就如同空殼一般,一向暴戾的陳元平也不可能撐得起這個家。
陳元靜看透了這一點,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這輩子,做得最錯誤的決定,就是喜歡上你,嫁給了你。”
什麼太子妃,什麼榮華富貴,她通通都不在乎了!
幾人還未明白她的意思,下一秒,只聽見陳元平一聲驚呼,陳元靜就已經撞上了旁邊的柱子。
不過轉瞬,人就沒了氣息。
陳元平跪在兩具屍體間,不住地哭嚎,可一時間竟都不知道該先哭誰。
陳家的悲劇不是一個人造成的,大廈傾覆,片瓦皆是陪葬。
剩下的人不免唏噓,蕭遠肅正要吩咐管家進來,但管家已經步履匆匆跑進來了。
“啓稟王爺,宮中傳來消息,陛下……陛下薨了……”
聞言,四人皆是一震。
而蘇雲煙和路至錚眼裡閃過一絲詫異,無論是前世還是夢境,皇帝都不該死在這時候。
蕭遠肅第一個反應過來,再怎麼說那人都是他的親生父親,父親逝世,他如何能不難過?
然而再難過,他也知道目前最重要的是什麼。
“備馬,再去拿條白布和一套素衣過來。”
皇帝突然薨沒,他覺得其中有蹊蹺,必須要親自進宮驗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