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溪市的市委市政府辦公大樓，從字面上看，彷彿是兩棟大樓，可是，事實上，卻是一棟大樓。
兩個區域之間，用天橋連接起來，外幕牆遮蓋之下，從外面看，仿若是一棟整體大樓，在內部卻是涇渭分明。
範常勝的辦公室，和聶振邦的辦公室在同一個樓層，只不過，一個在最東頭，一個在西頭而已。
因爲是市委領導的辦公樓層，整個樓道，顯得很安靜，一路走過來，沒有遇到一個人，直接走到了範常勝的辦公室門口，聶振邦擡手敲了敲房門。裡面，傳來一個聲音：“請進。”
一走進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的汪鳴軒就已經站了起來。臉上有些愕然。聶振邦上門，這實在是太讓汪鳴軒驚訝了。
不過，汪鳴軒畢竟是範常勝的秘書。跟隨範常勝也已經多年了。並不是那種初出茅廬的小子。很快，汪鳴軒就調整了過來微笑着道：“聶市長，您好。”
必要的禮貌還是要講的，自己，不過是一個秘書，即便是市委大秘。也不能在一個市長面前擺譜不是。
“汪秘書，你好。”聶振邦也微笑着打着招呼，隨即，指着虛掩着的房門，壓低聲音道：“範書記現在得空麼？有個事情想向範書記專程彙報一下。”
汪鳴軒臉色有些詫異，聶振邦來主動彙報工作，這算是稀奇事。雖然，市長找書記彙報，在體制內並不稀奇，可是，以兩人的關係，聶振邦應該不會做這般事情。
“聶市長，實在是不好意思，在您之前，市政協的黃副主席剛剛進去，說是要和書記討論一下我是承辦江北省政協工作會議的事情。要不，您在這先等等，我進去通報一聲。”考慮了一下，汪鳴軒也不敢幫範常勝拿主意，作爲秘書，汪鳴軒是清楚範常勝的性格的，一般的事情還好，現在這個情況，要是不通報的話，搞不好會大怒。汪鳴軒自然是不會爲了聶振邦而去承擔這樣的風險。
聽着汪鳴軒的話語，聶振邦心中冷笑了一下，所謂的有人，這不過是一個藉口而已，房門虛掩，裡面沒有半點聲音，不過，對於這樣的手段，聶振邦自然是不會去揭穿。而且，聶振邦對自己很自信，不管兩人的關係如何，自己親自登門，範常勝絕對不敢不見自己。
汪鳴軒進去得快，出來得也快。跟隨在汪鳴軒身後，範常勝卻是站了起來，走出辦公桌，這也是範常勝的一個姿態。
不等聶振邦說話，範常勝就主動開口道：“聶市長來了，快請坐吧。聶市長這可是稀客啊。今天過來，有什麼事情麼？”
範常勝的話語，也夠直接，沒有多少寒暄。擺明了一副不想和聶振邦多說。公事公辦的意思。
聶振邦心中也很明白。自己和範常勝之間註定了沒有和解的可能。在一些有着共同利益的事情上，比如，輕紡城改制。牽扯到羣訪事件。兩人可以不需要商量就很有默契。可是一旦不牽扯到自身相關利益，甚至，在關鍵人事任免問題上，可以想象，等待着的，絕對是激烈的交鋒。
隨即，聶振邦也不掩飾，直接坐到了範常勝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道：“範書記，這是輕紡城的整體方案。您過目一下。”
範常勝此刻卻是淡然的將文件推到邊上，微笑着道：“聶市長，方案就不要看了，輕紡城的事情，我也是聽說了的，既然是羣衆擁護的，那肯定是錯不了的。就按照這個方案執行好了。我就不再畫蛇添足了。”
這也是範常勝在表達自己的不滿，方案在公佈之前，沒有過來彙報，這個時候，已經定下來了，卻是把彙報材料拿過來了。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既然這樣，範常勝乾脆採取不管不問的態度。
聶振邦心中也清楚範常勝的意思，隨即，也不再囉嗦。直接道：“既然這樣，那就不看好了，範書記，我這次過來，除了方案彙報以外，還有一個事情想和你說一下。”
說着，聶振邦的臉色也嚴肅起來道：“範書記，這次去輕紡一廠，一廠的會議室，讓我很是吃驚。光是一個會議室，就花費了足足幾百萬的資金進行裝修。另外，根據我掌握的一些具體情況來看，輕紡城，三個廠子的領導班子，不少人都有涉嫌以權謀私。損公利己的行爲。下面羣衆的反響很大啊。輕紡城要改制，這是一條導火索，算是徹底把輕紡城三個廠子職工的怒火給激發出來了。我認爲，在工作者進駐三個廠子，進行財產統計和審覈，進行重組的前期工作的時候。我覺得，有必要由市紀委、市監察局以及檢察院反貪局組成一個強有力的調查組，進駐三個廠子進行調查。”
聶振邦的話語，顯得很震撼，這是範常勝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眉頭一皺，範常勝卻是道：“聶市長，事情沒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吧。吃喝奢侈一點，辦公場所裝飾豪華一點，這也是人之常情麼？這麼做，是不是小題大做了。輕紡城如今正處在重組的關鍵時期。紀委調查組進駐。會不會引起職工的恐慌和憤怒。一旦出了問題。可不是你能夠承擔得了的。”
聶振邦冷笑一聲，看着範常勝一副超然的樣子，隨即也正色道：“範書記，這句話，我卻是不敢苟同。任何事情，都是要看本質。在我看來。輕紡城的領導班子。如果是經得住考驗的幹部，查查又何妨。所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如果共產黨人，連這樣坦蕩胸懷都沒有。那還談什麼社會主義建設。我個人的意見是。儘快成立調查組。進駐輕紡城。如果有事情。我相信。職工們會鼓掌歡迎。對我們市委市政府也會更加的信任。”
看着聶振邦的樣子，範常勝似乎是記起來了。這個聶振邦。之前可是從中紀委調下來的。在紀委這攤子裡面。人脈廣闊。如果，自己此刻刻意拒絕。萬一聶振邦驚動上面，真查出問題的話，那就慘了。搞不好，自己都要落一個包庇的罪名。
輕紡城的這些人，和自己八輩子關係都扯不上。範常勝也沒有必要爲了這個事情而冒風險。稍一沉吟。範常勝就點頭道：“嗯。你說的也有一些道理。這樣，我看還是把定國書記叫過來商議一下吧。”
很快，隨着範常勝撥通電話，不到三分鐘，雷定國就走進了範常勝的辦公室，聽了聶振邦的介紹之後。雷定國此刻，幾乎沒有考慮，隨口道：“範書記。我也同意聶市長的意見。輕紡城的事情，我們市紀委這邊，也接到過不少的舉報信。我的考慮，也是顧忌到輕紡城的大局，所以一直壓着。既然聶市長提出來查一下，我看也不是不行。
這句話，讓範常勝又是一驚。沒有想到。雷定國這邊還真的接到了舉報信。稍一沉吟。範常勝就點頭道：“好，既然定國書記都堅持。我這邊也沒有任何的意見。”
有了範常勝的首肯之後。雷定國這邊，很快就召集起了三個工作組。分別進駐輕紡城三個廠子。
這個時候，紀委調查組突然跟進。一時之間。整個輕紡城都震動起來了。說什麼話的都有。三個廠子的領導班子卻是有些惶惶不可終日的感覺。紀委的排頭實在是太響了。遇到紀委準沒好事，這就是紀委的一個寫照。
一時之間，輕紡城的職工們也都將目光放到了紀委調查組這邊。此刻，就在紀委調查組進駐輕紡城不到一天的時間。
此刻，在範常勝的一號院子裡面，三四個人聚集在客廳沙發上。這是範常勝的一個家宴。
除去李國華以外。黃俊山、李小芹以及胡友泉都正襟危坐在沙發上，範常勝卻是緩緩道：“市紀委調查組，這也是必然的。紀委那邊，事先就收到了不少的舉報信。言之鑿鑿。你們也不要擔心什麼。查出問題，並不可怕。越是有問題，越說明市委班子的戰鬥力還是有的。這對我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話音剛一落下。旁邊。黃俊山的面色一變。望着旁邊的李小芹，可是，剛看過去，李小芹卻是轉頭望向了其他地方。意思很明顯，這個事情，我不會參合。
黃俊山沉默了一下，卻是道：“書記。您是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可是，如今坊間不少傳聞，說是，範書記怕了聶市長。書記，真要是讓聶振邦這麼肆無忌憚。恐怕。下面也會人心不穩啊。”
話音剛落下，旁邊，李國華也開口道：“書記。我覺得，老黃說得在理。如今，外面不少人只知聶市長。不知道範書記。這個苗頭。我看很不正常啊。調查歸調查，可是，也沒有人保證聶振邦不假公濟私。這個事情。我看還是得抓在我們手中才行。到時候，我們進可攻，退可守。這纔是根本啊。”
隨着輕紡城調查組的成立。李國華和聶振邦之間的無形交鋒也開始了。就在範常勝這邊舉行家宴的時候。聶振邦這邊，一羣人也聚集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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