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來找江銀荷的那天,正好江銀荷心裡掛着林立冬有些煩悶。那人說話又有些不客氣,結果就惹毛了江銀荷,剛說了兩句話,江銀荷就把他轟了出去。那人只是行政科的一個普通科員,可行政科說白了就是管廠裡職工的生活,從來沒有哪個敢隨便得罪他們。不然這分房子或是整修房子的事兒,誰不得求着他們。
特別是每次有新房子的時候,廠裡這個託關係那個送禮的,都能讓行政科的人眼睛長到腦袋頂上。每次那公佈分房子分數的紅紙一貼出來,那貼告示的地方總是人頭攢動,看的人有的咬牙切齒,有的欣喜若狂,看得林初夏覺得這簡直像個話劇舞臺一般有意思。
那人邊走邊回頭羅裡吧嗦地說了一大堆,那意思是要威脅江銀荷。江銀荷也不是吃素的,就跟外面的馬路上嚷嚷起來:“我家有房子又怎樣,只要我的檔案在廠裡一天,你就沒資格讓我搬走。更何況我還是軍屬,我兒子這會子還在前線爲祖國殺敵,後方你們就欺負我們這些軍屬,走,我們去廠裡說說理去。”說着還要上前抓那人的胳膊。
那人讓她這一嗓子說得有些呆愣,半晌回過神來,猛然才記起這家的兒子還在前線,如今國家正大力宣傳這些最可愛的人,自己可不能撞到槍口上。他猛然甩開江銀荷的手,不顧江銀荷喊他一溜煙地跑了。
林初夏回到家的時候正好門口的人剛剛散開,她還不知道媽媽發飆了。還是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讓她明白過來,她馬上分開人羣往自己家擠了進去。江銀荷還在那碎碎唸叨:“什麼人,我還是農機廠的人呢,他就這樣說話了,真是氣死我了。”
林初夏忙問道:“媽媽,發生什麼事了?”江銀荷這纔回頭看到是自家閨女回來了。就噼裡啪啦地將剛剛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還說道:“其實好好跟我說,說不定我看着同事們住房緊張會把房子讓出來,可你看看他那趾高氣昂的德行,我偏不給,他又能奈我何?”
林初夏聽了這才知道怎麼回事,她只得上前好好撫慰江銀荷,其實家裡的房子夠多了,也不在意那兩間。而且麪包廠後面也有房子,只是沒有那兩間好。江銀荷才讓江銀杏幾個住進去,卻沒想到惹出這樣的事兒來。
江銀荷一會兒又想起遠在前線的兒子,如今還生死不明。那眼淚怎麼也止不住,簌簌地往下掉。林初夏忙將上衣口袋裡的手帕取了出來,給江銀荷擦拭眼淚。林初夏只得勸道:“媽,您看哥哥結婚的時候不光院裡的老鄰居,就是廠裡的老同事同鄉什麼的都過來看了的。咱們房子這麼多,沒必要死摳着那兩間破房子。咱們如今啊,就是天天想着給嫂子做什麼順口的,讓她給您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孫。”
林初夏見江銀荷的臉色有所鬆動,忙接着打岔:“媽,現在都快十二月了。要不咱們今日把那土暖氣燒起來,讓大家都熱和熱和。”江銀荷的注意力果然讓這事給吸引走了,領着那幫忙的尚大嫂去了後面的廚房。林初夏也跟着去了。
如今他們家的煤已經不自己做了,總是去買現成的,因爲江銀荷已經沒有時間去折騰這些東西,買現成的也多不了多少錢,只是沒有自己做的好燒。後面的廚房裡面的雜物間已經堆滿了藕煤。這燒暖氣的爐子像個小型的鍋爐。只要把暖氣裡的水灌滿了,就可以開始燒鍋爐了。引着了火。江銀荷又丟了幾塊劈柴,見火勢燃得差不多了,這才往裡面添了煤。
做完這些江銀荷纔回過頭來問林初夏:“小乖,這暖氣管事嗎?”林初夏笑着說道:“當然管事啊,我在北京過年的時候多冷啊,外面零下十幾度呢。可屋裡有二十度,穿件秋衣就可以了。”尚大嫂聽了也笑了:“要是這樣可好了,我洗菜什麼的就不冷了。我還真沒享過這樣的福呢!”
林初夏笑得更歡了:“尚嬸子說得有意思,這樣就叫享福了。以後咱們還要買空調,夏天一開空調就得穿長袖才能在家裡呆得住。”尚大嫂有些疑惑:“空調?什麼叫空調?”
林初夏只得又解釋了一番:“空調就是空氣調節器,能在夏天釋放出冷空氣來降溫。而到了冬天,又可以釋放出熱空氣來提高室溫。現在國外已經有了,只是國內估摸着還需要過幾年纔會有的。”林家的第一臺空調是九三年買的一臺月兔牌窗機,那個時侯家裡有空調還得向電力部門去申請特殊用電許可證,只有掛了那個證才讓用空調,沒有的如果讓電力部門發現了就要罰款。而且還要每年一換,當然每年換的時候就需要交納一定的費用了。
尚大嫂聽了不禁咂舌:“乖乖,這家裡有個電扇我就覺得夠稀奇的了,居然還有什麼空調,還是大城市好啊,新華村別說空調電扇了,就是電到現在還沒通。”尚大嫂是李玖香推薦過來的,是新華村飯做得不錯的一把手,江銀荷每月發她一百五十元的工資,還包吃包住,就是換季的時候,還給她也添置衣服,她這一百五十元就是純拿的。不過這已經很不錯了,前世的時候,最厲害的月嫂月薪能達上萬。
江銀荷見尚大嫂在就說道:“你跟這裡先看着一下火,我去摸摸暖氣片熱不熱。”林初夏笑了:“媽媽,這暖氣沒那麼快的,不過你可以聽見暖氣裡的咔咔的聲音,那是熱水推着冷水跑呢。還有,剛開始燒的時候,火還可以大一些,因爲要把整個屋子的暖氣都燒熱,還是需要一些時候的。”江銀荷雖是聽她這樣說了,還是執意要上樓。
林初夏拗不過她,只得讓她上去了。不一會兒,樓上傳來江銀荷的尖叫聲:“哎呀,真的熱了!”林初夏聽了,也忙跑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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