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平穩地在離地面兩萬六千里的高空上飛行。機艙內流淌着世界鋼琴名曲《藍色多瑙河》那流暢如水的旋律。
布萊恩半眯着眼睛,輕微地搖晃着手中的水晶杯,像是完全陶醉在這動人的音樂聲中。他身後站着好幾名黑人保鏢。
顧長卿坐在他的對面,很平靜地看着他。既沒有質問,也不見半絲驚慌,如同坐在會議室那般冷靜沉着。
或許是顧長卿太過於冷靜的緣故,本來看似悠然的布萊恩忍不住睜開眼,目光如電一般地向着她射過去。
“你怎麼什麼都不問?”
顧長卿看着他不慌不忙,“你如此費心地將我帶來,相信不是請我喝酒這麼簡單,我即使不問你也會說的。”
事已至此,再怎麼驚慌失措都無用,只有保持頭腦情緒的冷靜,才能想出最好的應對脫身之法。
她說話時,面容冰冷,目光也是冷的,布萊恩看着她的臉,心中氣悶,他哼的一聲冷笑:“對,顧長卿從來就是這種能將大局牢牢掌控在手的女子。每一個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每一個人都是你任意擺弄的玩物。”他看着她冷冷一笑,“只是,這一次的事情在你的意料之外吧。”
他端起杯子輕輕喝了一口酒,紅酒潤溼他蒼白的嘴脣,臉上看上去有了些血色。
顧長卿看着他的臉,心想,之前怎麼就沒有發現呢?他的臉色根本就異於常人……
“布萊恩,其實你不需要用這種手段,我找了你很久,我一直都想找機會跟你認真談一談。”顧長卿說。
布萊恩將手中的酒杯向後遞,喬森在後面接過。
布萊恩面色冷傲:“談什麼?談你怎麼給我設下陷阱?或者談你從一開始對我就是虛情假意?還是說,當面假惺惺地朋友相稱,轉臉就能對這個朋友設陷阱,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的拿手好戲?”
顧長卿看了他好一會,輕聲道:“布萊恩,我之前真的當你是朋友。”
布萊恩轉過身子,雙眼牢牢地盯緊她,暗藍色的眼眸背後,似乎隱藏着某種情緒,“我身爲道特林家族的成員,你自然想跟我做朋友。”
“沒錯,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卻不是最主要的原因。”顧長卿坦率的說道,商場中人,誰又會拒絕和道特林家的成員做朋友?但是她並沒有想過從他身上打什麼主意。
布萊恩冷哼一聲:“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又是怎樣識破我,繼而對我設下陷阱的呢?”
顧長卿道:“引起我懷疑的不是你,而是孔玉芬,她在和我爭奪長江的時候,露出些許的破綻,我再深入調查,一些事實就不難查到,因爲……”顧長卿看着他:“凡是陰謀,必留痕跡,再高明的犯罪者,也不能逃過這一真理,只是看我們能不能找到這個痕跡而已。”
便如同她對亞斯做的事,她自以爲做得萬無一失,還不是被布萊恩查了出來?
“孔玉芬這個蠢貨!”布萊恩低頭罵了一聲,又擡起頭問道:“你懷疑到我身上,所以乾脆利用我來打擊孔氏!”
“布萊恩,你能夠跟孔玉芬一起對付我,當然就不能怪我利用你。”顧長卿笑了笑,“世事就是如此,願賭服輸,沒有什麼好不甘心的。”
“所以,你故意在會議上透露試驗成功的事,又故意引我拿走專家的資料?”
“局是我設的,可是也要你自己跳進來才行。”顧長卿不緊不慢地說,神情坦蕩,不見半絲怯懦。
布萊恩看着她,不知怎麼的,竟生不出絲毫的恨意。
“專家資料也是假的。”
顧長卿笑了笑:“既然是陷阱,我怎麼可能給你真實的專家資料?人性難測,我可不敢冒這個險。”
“而且你一早就申請了專利?”
“當然,這麼關鍵的技術,我怎麼可能不申請專利?不過我知道你一定會去調查,爲了讓你更好的入局,我申請專利不是用顧氏的名義,而是用新公司的名義,你們很容易疏忽這一點。而到你手的技術,雖然看上去似模似樣,可是其中卻有很多錯誤的數據。我賭你急於搶在我頭先申請專利,而不會花時間另外請專家試驗覈實。當然,這樣的技術,是無法通過審覈的!”顧長卿緩緩道來。
布萊恩沉默了好一陣,心中雖然又氣又惱,但是又不得不承認,論心機,論手段,他卻是不如她,不對,應該說,他們兩兄弟都不如她。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布萊恩笑了笑:“就算讓你贏了這一局又怎麼樣?你還不是落在我手裡?孔氏的死活與我無關,我從頭至尾只關心你的結局。”
顧長卿冷冷地看着他:“布萊恩,你這樣做很不理智,道特林家族的成員也不能爲所欲爲。他們會找我的,你這是非法禁錮,於你,於道特林家族來說,都是不光彩的事!”
“他們?”布萊恩臉色一沉,靠回座位:“他們是誰?馮爵?黃韜?不對……”他輕笑:“馮爵已經被你放棄了,你的新歡是黃韜,不過也無所謂,被你放棄的人又不止馮爵一個。”
他雙手環胸,面色冷沉:“今天好像是你和黃韜父母見面的日子,現在你一定怪責我破壞了你的好事吧!”
提起這件事,顧長卿心中一緊,現在黃韜一定發現她失蹤了,他很着急吧,他很快會懷疑到布萊恩身上去,他會怎麼做呢?希望他不會因爲她受到傷害。
她轉頭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裡?”她問。
“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布萊恩詭異地一笑,“沒有人可以找到我們。你也別指望黃韜了,他區區華斯哪裡是我道特林的對手!”
見顧長卿仍然氣定神閒,布萊恩忍不住問:“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難道你還不明白,終其一生,你都會受我的控制!”說道這裡,他忽然低下頭,笑了笑,手摸了摸下巴,“對了,我忘了,你還不明白我要對付你的原因,你或許還在指望着我們的‘友誼’,指望着我會放了你了!”
“不是,我知道。”顧長卿輕輕說,她轉過頭,直直地看着布萊恩,像是要看到他心裡去,“你如此對我,不過是因爲,你是亞斯的弟弟罷了!喬尼道特林。”
布萊恩“嚯”的一聲站起來,臉色大變:“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
他瞪大了眼睛,情緒非常激動,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忽然被人剝光了衣服,又好像他一直以爲牢牢掌控的東西,忽然掙脫了他的控制,無措,驚惶,憤怒。
對比布萊恩的激動,顧長卿卻更顯沉穩,她看了他一眼,“喬尼,不要激動,你的身體不允許你如此激動,我當初出錢給你做手術的時候,真的很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閉嘴!”布萊恩狠狠地盯着她,胸口劇烈地起伏,臉色蒼白無比,喬森連忙過來扶着他坐下,又往他口中塞入了藥丸,布萊恩休息了很久,才恢復了臉色。
整個過程中,他一直狠狠地對盯着她,而她也冷冷地看着他,不躲避,不退讓。即使身處逆境,氣勢卻不減分毫,
她不是不知道她現在受制於人,處境危險,可是她不能有半絲慌張,那會讓她顯得心虛,讓她在這場談判中,更沒有勝算。
而且,在這件事中,她確實沒有必要心虛。
過了一會,布萊恩才笑了笑:“你知道了也好,省卻我不少口舌。就像你說的,願賭服輸,當年你害死我哥哥,而又留下我,就應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說完,他朝着喬森使了個眼色。
喬森向着機艙後面招了招手,接着便有兩個黑人保鏢和一個穿着西服提着皮箱的男人走了過來。
兩個保鏢走到顧長卿身邊,緊緊地按住顧長卿,穿西服的白人則打開箱子,從裡面拿出注射器和一小瓶藥水。
顧長卿掙扎了幾下,卻絲毫不能動彈,她不知道他要給她打什麼,不禁有些着急,她轉過頭看向他,大聲說:“布萊恩,我沒有害死你哥哥!你哥哥是爲了給你移植心臟,自殺死的!”
西裝白人挽起她的衣袖,給她注射,顧長卿使勁掙扎,卻被黑人保鏢牢牢按住。
藥水全部注入她的體內。
布萊恩站起身,坐到她身邊,看着她輕聲說,“你倒是會推卸責任!你敢說,我哥哥櫥櫃裡的那包hailuoyin,不是你放的?海倫,你要否認這一點嗎?”
顧長卿知道他既然說出這番話,自然是查到了什麼。如果一味的否認,只會更加的激怒他,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索性將實情說出,或許還能有和談的機會。
“可是你知道你哥哥對我做了些什麼嗎……”說着說着,顧長卿只覺意識越來越模糊,她使勁地睜大了眼睛,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她艱難地說:“你哥哥……是邱婉怡派來……派來……你哥哥……”
顧長卿的頭漸漸垂下去,聲音越來越弱,很快失去了意識。
布萊恩看着她的面孔,一動也不動,過了很久,才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動作溫柔,“別怕,我暫時不會傷害你,我要將你帶到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地方去,你先睡一覺,等你醒來就會發現,你已經到了人間仙境……”
他將她摟入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