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裡很安靜,偶爾能聽到幾聲老鼠的叫聲,黃韜的聲音低沉輕緩,在着寂靜的空間裡似乎殘留着某種特別的餘韻。
“我正後悔了!”顧長卿嘟嘟嘴,“我應該走掉的,就不用和你一起被關在這裡了!”
黃韜笑了笑,“你捨不得我受傷!”雙眼在陰暗處閃動着一種晶瑩的光澤,眼眸深處洋溢着愉快的笑意。
顧長卿白了他一眼,“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她停了停,嘆口氣,低聲說:“你這麼仗義,奮不顧身來救我,我怎麼能一個人先走,眼睜睜地看着你爲我受傷,那樣太沒良心了!”
她擡頭看着他,輕聲說:“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黃韜淡淡一笑,沒有出聲。過了一會,才說:“你說他們抓你來做什麼,要求贖金?”
“不是。”顧長卿見自己連累了他,也不再瞞他,將之前馮爵打給她的電話內容和他說了一遍。
黃韜聽完冷笑:“原來和他有關!他到底做了什麼?竟然連累到你?”
顧長卿搖搖頭,“我不知道。”
黃韜沒好氣:“你不是他女朋友嗎?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誰說女朋友就一定什麼都要知道?他既然不說必然是有他的理由!”顧長卿不悅。
黃韜臉色轉冷,“你倒是向着他!什麼都聽他的,什麼都爲他着想,在他面前你溫順得像只小綿羊,在我面前你就是隻母豹子!”
“因爲在他面前我不需要像只母豹子!”顧長卿不自禁地提高了聲音,“你以爲我喜歡當母豹子,你也不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我能成爲小綿羊嗎?早被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黃韜本來一臉怒氣,可是聽到她提到個“啃”字的時候,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哼”的一聲笑出聲來,眉毛輕挑,眼波流轉,笑容魅惑至極,他壓低了聲音說:“我就知道你還記着那件事,可是我啃也啃了,你打也打了,我還被你罵的個狗血淋頭,也算是扯平了!”
聽他忽然提起那件事,顧長卿臉上微微有些發熱,“誰跟你說那件事……算了,不說了,你這人永遠都沒個正經的時候!”
“他是正經,可是又怎樣?”黃韜冷笑,“你不是因爲他吃苦?我雖然不正經,起碼現在是我在你身邊。”
顧長卿看了他一眼,輕輕說:“他不會不管我的,他會來救我。”她神情淡淡的,像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毫無疑問的自信。
黃韜看着她那張清靈的面孔,看着她對馮爵那種毫無理由的信任,心中一陣陣發澀。他又冷笑了一聲。
兩人沉默下來,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黃韜的聲音輕輕響起。
他沒有看她,只是看着自己腳上背綁緊的繩索。
“我知道,你爲什麼這麼不待見我,不過是因爲君悅酒店的那件事。”
顧長卿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表示默認。她雖然做事有時也會不擇手段,但是私底下,她並不認同這些,她不喜歡這樣的人。包括做這些的自己。有時候,她雖然明知道這種手段不好,但是爲了達到目的,她還是會去做。
她就算是壞女孩,也不喜歡和同樣的壞小子做朋友。
“你覺得我陰險狡詐,趁人之危。可是我有逼她嗎?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顧長卿冷笑:“黃大少拿人家弟弟的前程要挾,當然算不得逼。”
“她弟弟犯罪是事實,我可沒有栽贓嫁禍。我只不過是藉着這個機會,順手做一點對自己有利的事。她蘇珊如果不答應,我不會強迫她,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你想得到一些,總要付出一些,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一點好處都不給我,我憑什麼要去原諒一個損害了我公司利益的職員?
而且你以爲對手就是善男信女?當年,那家公司也是以差不多的手段搞得我家差點破產,他收買我華斯的高級職員,挖走我華斯很多大客戶,一度使我公司陷入困境,差點沒有挽回的餘地,還是我媽媽變賣嫁妝祖產才幫父親度過困境。”
他看向她,“商場就是這樣,爾虞我詐,你爭我奪,手段百出。不過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不是我算計人,就是別人算計我,說不定哪天我又被人算計了去,一無所有,那也沒得什麼好怨的!你以爲那家公司爲什麼能瞬息倒塌,我的設計是一方面,另外,他內部已經有大問題,兩房相爭,鬥得很厲害,結果就在公司出問題的時候,二房在後面捅了他們一刀,將手裡的股份盡數轉讓給我!否則,你以爲就這點計策就能搞垮一家上市公司?”
顧長卿笑道:“原來你是個好人……”
“不,你不用諷刺我,也不用給我戴這麼高的帽子,我不是好人,也沒想過做好人。做好人有太多的規則要守,活得太辛苦!我沒想過做好人還是做壞人,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壞自由人說。我只想自己活得開心!不過我也有我的原則,我的手段只用於龍潭虎穴的富貴中人,誰勝誰敗各憑手段,我從不曾欺詐不知就裡的勤苦大衆,我們華斯所有的產品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我在北京蓋的樓房也是真材實料!絕沒有賺取過一分不應該賺取的錢!”
顧長卿點點頭,“所以你現在算計到顧氏頭上來了,知道顧氏會有內鬥,覺得又有可趁之機,想將上次的事情又重新演練一遍。”
黃韜挑挑眉,“不錯,我開始是這麼想的,做生意本來就是投機,沒道理看到機會還眼睜睜的放過。”
顧長卿冷笑,“那你被我不待見還有什麼不甘心的?我需要對一個在我身邊虎視眈眈的人有好臉色?”
黃韜沉默了一會,最後輕聲說了句,“我都說了是之前的想法了……現在……”他看了顧長卿一眼,“我找到了更感興趣的事情……”
顧長卿自然能聽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更感興趣,更讓人心驚,你從不做虧本的買賣,向來只賺不賠,算盤打得精光響!”
“那你說我這次是賺了還是賠了!”黃韜冷冷說。
顧長卿頓時無言。
黃韜見她吃癟心中得意,笑了兩聲,聲音忽然變得溫柔,“算了,你就是不肯承認我是真的喜歡你,也不知是什麼道理。難道這樣你心裡會舒服些?”
顧長卿淡淡道:“你想太多了。”
“不說這些了,商量些實際的事情吧!”黃韜說。
“什麼事。”
黃韜扶着牆壁站起,朝門的方向看了看,然後蹦到顧長卿的身前,蹲下。他背對着她,綁在身後的雙手動了動,“幫我把繩子解開。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我說了,馮爵會來救我們的。”
“在指望別人之前,我們先靠自己好不好?”黃韜微微側過頭,“你向來不是挺自立的嗎?怎麼?有了男朋友就想躲在人家的翅膀之下了?”
顧長卿白他一眼,“你用得着冷嘲熱諷嗎?”
“不好意思,我看到你那個樣子,就是忍不住!”說完,黃韜咧嘴一笑。
顧長卿撇撇嘴,“爲什麼不是你來幫我解開?”
黃韜立刻回過頭來,笑道:“那好啊!”
顧長卿想起他的嘴脣會在自己手上磨來蹭去,連忙道:“算了,還是我幫你解。”
說完,她低下頭,用牙去咬他的繩結。
黃韜蹲在那裡,感覺到她的頭髮掃在他的手腕上,麻麻癢癢的感覺,又感覺到她的臉會無法避免地捱到他的手上,滑膩滑膩的,溫熱的氣息一陣陣噴到他手上,酥酥麻麻的,說不出的感覺。
黃韜只覺心中一蕩,他情不自禁地動了動手指,撫摸着她的臉,觸手處一片光滑細膩,溫溫軟軟的,他的心也變得溫溫軟軟。
下一秒,手上一股劇痛傳來。
黃韜悶哼一聲,“你幹嗎咬我!”
“你老實一點,否則看我將你的手指都咬下來!”
黃韜咬牙,“狠心的女人,竟然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口中雖抱怨着,嘴角卻不自禁地浮上一絲笑意,不知怎麼的,竟盼望着她能再咬他一口。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理不正常。
顧長卿花了半個小時纔將他的繩索咬開,他雙手得救後,又將他腳上的繩索解開,接着又解開顧長卿的繩索。
黃韜站起來跳動一下,活動筋骨,他見顧長卿揉着手上的淤痕,一臉痛苦,遂冷笑,“不過才一個小時,上次我可是被你綁了十個小時!”
“誰叫你派人綁架我!”
“喂,要是你的錄音帶落在陌生人的手上,你能安心?”黃韜將手上的繩子揚了揚,然後往地上一甩,“綁架?這才叫綁架!沒見過像你那麼狠的女人……”
“對啊,我就是狠心,你小心點!”顧長卿冷冷道。
黃韜沉默一會,才低聲說了句:“小心有什麼用?要沒心才行……”
他轉過身,四下查看環境,大門那裡沒有一點辦法,他又爬上木箱,看看窗戶那裡。發現窗戶那裡也鎖緊了。因爲窗戶狹小,就算將玻璃打破也出不去。
黃韜跳下來剛想說什麼時,忽然聽到外面有車子駛過來的聲音。
兩人互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地上撿起繩子,將自己的雙腳綁上,不過沒有綁死,然後雙手放在後面,裝成被綁的樣子。剛剛準備好,便有人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