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名高大的男子彎下腰,低下頭,將老奶奶放了進來。李佳連忙往裡面坐了一點。
顧長卿只是看着那名男子,他依然是短短的頭髮,不過已經沒有之前那麼齊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袖衫,袖子高高擼起,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手臂上還有些泥漬。
老奶奶捂着胸口哎喲哎喲的叫喚着,坐在她身邊的李佳拿出紙巾幫她擦頭上的汗水,那男子小心翼翼地將老奶奶的雙腳放好。
顧長卿的目光無法移開。
“老奶奶,你別怕,他們會送你去醫院,我看到你親人後會通知他們。”男子稍稍擡起頭對老奶奶說
那張臉和記憶中相比並沒有變化多少,只是成熟了很多,面部線條也更爲堅硬。
只是這一刻,他的神情是柔和的,目光中充滿安撫,如同冰天雪地裡的一抹暖陽。
當年青澀明朗的少年已經成長成一名頂天立地的男人。只是現在的他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
老奶奶很感激地拍了拍他的手,說;“副縣長,謝謝你了。”
男子笑了笑,搖搖頭,想起要與裡面的客人打個招呼
“不好意……”所有的言語在他接觸到顧長卿的目光後都消失了。他在這一刻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顧長卿看着他,他那張臉越發的英氣勃勃,濃眉,高鼻,寬闊的額頭,堅毅的下巴,六年的時光爲這張俊朗的面孔賦予了一種成熟男子的氣概,唯一似乎沒變的便是他那雙眼睛,還是那麼幽黑深邃,如同深不見底的古井,又如同無窮無盡的黑夜。
顧長卿輕輕笑了笑,卻覺得嘴角有些發酸,她想說些什麼,可是嘴脣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時,劉經理上了車笑着對那男子說:“馮副縣長,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
男子這纔回過神來,他猛地一擡頭,頭撞上車頂,車裡幾人都驚叫出聲,劉經理大喊着讓他小心。
他尷尬地搖手,“我沒事,我沒事。”接着,他退出車內,動作有些亂。
他關上了車門,小宋開動了車,劉經理從窗口處和他道別,車子越行越遠,顧長卿轉過身,從車後窗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見他仍然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看着她的方向,兩人的目光似乎對上了,又似乎沒有。然後有一人走到他身邊,說了句什麼,他回過頭去,跟着那人離開。
車子拐過一道彎,他的身影不復得見。
顧長卿回過身來,心中說不出是種什麼感覺。重逢後的喜悅?不是。離別後的苦澀?也不是……
說不清,道不明,就如同她心底深處的一根細小神經,平時完全可以忽略它的存在,可是一旦碰觸,才發現,原來還是能牽扯她的心。
馮爵……馮爵……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和他重逢。
這時,李佳握了握她的手,顧長卿回過頭去,看到李佳瞭然的笑容。李佳知道馮爵,也看過他的照片,剛纔兩人的反應又那麼奇怪,自然瞞不過她,可是她知道現在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
顧長卿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
車子向着縣城最大的醫院駛去,李佳照顧着老人,她幫她揉着胸口,“老奶奶你還好吧”顧長卿將手中還沒有喝過的礦泉水遞過去,示意李佳喂她一些,李佳餵了她喝幾口水,又幫她揉了一陣胸口,老奶奶的臉色才稍微好些。
“謝謝兩位姑娘,我現在感覺好多了”老奶奶說。
李佳笑道:“老奶奶,剛纔揹你的是副縣長?我還以爲是你孫子了”
老奶奶笑了笑,“是我孫子就好了說起來,馮副縣長還真是難得,我們這裡這個時節經常被水淹,每次馮副縣長都下來親自指揮我們轉移,人和氣又肯吃苦,很多時候都親力親爲,難得啊”
劉經理也接話說,“馮副縣長挺爲我們這些中小企業着想的,知道我們現在經營困難,也積極地幫我們想辦法,要不是期間通過他政府採購了一批產品,我們還撐不到現在。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唉……”說到後來,劉經理嘆了口氣。
顧長卿笑了笑,馮爵就是這樣的人,一旦做什麼,都要盡全力做好。屬於他的責任,他不會推卸。
“這麼年輕就當副縣長啊……”顧長卿說了句。
劉經理笑了笑,“傳說他來頭很大,依我看也不盡然,我們這裡副縣長就有好幾個,聽着威風,其實手中權力有限……如果真的來頭很大,哪裡會窩在我們這個小地方。而且但凡家裡有些來頭的,那個鼻子眼睛……哪裡是馮副縣長這個樣子。”
顧長卿低下頭笑了笑,大概任誰都無法想象他的出身來歷吧,他也真奇怪,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處,偏偏窩在這裡。
說話間,醫院便到了,劉經理將老奶奶送了進去,幫她掛了號,送到急診那裡,醫院檢查了一番說沒多大問題,吃些藥靜養一段時間就好。過了一會,老奶奶的兒子也到了,對他們感謝了一番,又將所花費的費用付給他們。
結束了這件事,四人這才向着公司而去。到達公司時已近中午。
紅星塑料公司的規模算不上大,擁有員工200人左右,在這場金融衝擊中是最容易站不穩腳的。不比那些大公司大企業在地方的影響。
顧長卿一到公司就吩咐劉經理將各部門主管叫過來開會,徹底瞭解公司的現況,一瞭解之下,才發現情況比她想象中還要糟糕。公司的產品賣不出去,主要是因爲這麼多年公司沒有充足的資金更新設備,造成產品質量檔次都不高,之前大環境好的時候還可以靠着廉價的方式生存,可是現在原材料的提高和市場的緊縮,便成了掐住他們咽喉的兩隻手。
如今如果想要拯救公司,必須要解決銀行的催款,供貨商的欠款,設備的更新,員工的工資,每一項都是錢可是就算解決了這些也不見得能在短期內提高15%的銷售額。
也難怪劉經理見她空手而來是那麼失望。更別說在座的這些滿懷希望的部門主管了,知道總公司的注資沒下來,個個都哭喪着臉。
其實,錢的事情好解決,解救這麼一箇中小企業的款項她還是拿的出的。可是事情如果這麼簡單,孔慶翔就不會派她到這裡來了。公司想看到的企業本身的活力,包括這麼多年,企業的關係網,手中的資源,員工的素質,企業本身的管理,是否值得再繼續下去,否則就乾脆結束它免得越陷越深。
她過來要做的是挖掘企業這方面的內涵,讓總公司看到這些,讓公司瞭解到此公司還很有發展的前途,只要能度過眼前難關就好。而不是用自己手中的錢砸出一個結果來,即使達到了目標,也會給孔慶翔把柄攻擊,指她貪功冒進,處事不沉穩,如果日後他再使手段讓公司出點什麼紕漏,暴露出公司本身的問題,就更加坐實她的罪名,不僅讓股東們對她失望,她這筆錢也可能就這麼打了水漂
也就是說,資金方面她可以偷偷提供一些幫助,卻不能讓這家企業完全指望着靠別人,大部分還要依靠他們自己的實力。只有逼得他們都積極地想辦法尋求活路,改善自身,纔是最好的辦法。而不是白白送一塊餡餅給他們,讓他們覺得背靠大樹好乘涼。
會議中,生產部的主管很激動,他站起來捶着桌子說:“這算什麼?如今這種情況公司還不注資,是想看着我們破產吧,如果真的想結束就直接說,何必用這種方法來耍我們?現在員工們還在外面等着我們發工資了,這讓我怎麼跟他們交代”
本來沉默的大家被他這一煽動都開始抱怨起來,
“就是,公司也曾經有紅火的時候,那時候可沒少爲總公司帶去利益,現在我們有難了,就撒手不管了?”
“很多員工都在公司工作了十幾年,公司一破產讓他們怎麼辦?”
“顧小姐,你好歹是老董事長的孫女,如果你都不爲我們着想,還有誰能爲我們着想”
“顧小姐,你還是回總公司將我們的情況反應,再請求公司的相助吧”
顧長卿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情緒一個比一個激動,好像現在的情況都是顧長卿的責任一般,李佳坐在顧長卿的身後越聽越氣,可是她現在是顧長卿的助理,這個時候自然不能越過她發言,見顧長卿一直坐在那裡,安如泰山,神情還算冷靜,知道局面還在她的掌控之中,這才放下心來。
顧長卿靜靜了聽了大家的發言,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忽然一名男子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劉經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着他怒道:“吵吵嚷嚷什麼?沒看到我們在開會嗎?”
那名男子一抹頭上的汗,然後指着外邊說,“員工們聽說公司不注資,公司要破產了,都急了,在一些人的煽動下,都在搬廠裡的東西了,一些人現在還在砸倉庫的門,說要拿走裡面的產品作爲工資抵消,大家都跟瘋了一樣,現在公司的保安都控制不住了”
“什麼”部門主管都驚叫出聲,生產部主管指着顧長卿說:“顧小姐你看看,我就知道會出事這樣下去公司還有什麼救,乾脆破產算了”
各主管們神情都有些慌亂,臉色惶惶,一時大家紛紛將矛頭指向顧長卿,逼着她拿個主意。
顧長卿站起來,雙眼直直地看着生產部主管,目光銳利,生產部主管心中一凜,立馬收住了聲。
顧長卿看着他,話卻是向着劉經理說的,“劉經理,總公司派我來,現在我就是這裡的最高權力者……”
她雙手撐在會議桌上,目光一一從衆人臉上掃過,所到之處都讓人感到一種迫人的氣勢,大家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顧長卿看着大家,臉色嚴肅,一字一句,“從現在開始,誰要再說一句破產之類的影響軍心的話,立刻開除,且沒有任何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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