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圓月當空。
海島上的月夜是如此寧靜。
圓月的清輝瀉滿森林,夜風輕吹,四周的樹木微微閃着千點萬點綠光。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偷偷鑽進了一間破舊的牢房內。
這雖是一間上鎖的牢房,但外面卻沒有一個人看守。裡面的犯人也在肆無忌憚地大口吃喝,大聲說笑……
丁丁蹲在一條小板凳上,對着一碗米飯和幾碟小菜,皺起了眉頭,撇撇嘴,嫌棄地說:“這什麼飯?幾顆米粒?要餓死老子嗎?”
夏冰冷冷地白了他一眼,“有東西吃,又沒把你扔去喂狼,就很不錯了,還嫌棄這個嫌棄哪個的?”
玲瓏吃了口米粒,無比感嘆地說:“估計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舒服的犯人了。”
丁丁瞪大眼睛,用一種看瘋子的眼光瞅着玲瓏,大聲問:“這樣還舒服?”
玲瓏細細地嚼着米粒,慢慢地嚥下肚裡,才說:“我們雖然身處牢房,卻沒有被人看守,這算不算是一種特殊待遇?”
丁丁眨着那雙大眼睛,看着玲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心裡還是不怎麼贊同,這也算是特殊待遇?
丁當卻沒有心情和他們說笑,他轉過頭,皺眉看着牆角里的那團小身影,他掰開一半大餅,端起一碗粥,走了過去。
桌子上的飯菜向婉一口也沒有碰,她一個人靠牆坐着,拿着一顆石子在地上反反覆覆寫着心中那個男人的名字。
眼前的光亮突然被一團黑影籠罩住了……
丁當深深地望着地面上的模糊字體,隱約可以看出“辰逸”兩個字……
向婉緩緩擡起眼簾,看到丁當將手中的食物遞過來,她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我沒有胃口。”
丁當還是把手中的食物遞了過去,說:“多少吃些吧,我們要保存力氣,才能活着走出去。”
聽到這句話,向婉突然像是瘋了似的,一把奪過丁當手中的大餅,狠狠地咬了一口,狠狠地嚼。
她不停想着那句話:我要出去!我一定要活着走出去!
渴望走出去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恨不得立刻長一雙翅膀,飛出這片鳥不拉屎,奇奇怪怪的海島。
一間寂靜的屋子裡,水壺裡的水燒得嗚嗚作響,顯得異常刺耳。
在燭光的照射下,牆壁上投下了兩道人影。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沒忘記她嗎?”罌粟伸出手就要去觸摸靈魂皺起的眉頭。
靈魂微微撇過臉頰,避開她的撫摸,然而他又情緒激動地轉過頭,直視罌粟女王那絕世無雙的容顏,他緊握着雙拳,胸膛劇烈起伏,咬牙切齒地說:“別忘了,小柔的死都是因爲你!”
“原來你真的一直在記恨我!”
罌粟退開一步,冷笑一聲,她的笑聲很低,甚至有些悲涼。
她心疼與失望的目光落在他的臉頰上,仔細打量着:他的眉毛很濃很長,人們都說這樣的男人長情;他的脣很厚,人們也都說這樣的人敦厚老實,始終如一……
就是他!
直到現在,他的世界依然沒有她,但她的世界只有他!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從來沒有公平可言!
愛情是一場有時限的角力戰,誰在乎的越多,就輸得越慘。
在這場沒有硝煙戰火,卻比充滿殺戮與血腥的戰爭更殘忍的角力戰中,她輸得最慘,傷痕累累不說,最終還落得一個背叛民族的罪名。
冷笑聲從鼻孔裡發了出來,靈魂臉上的笑容極其涼薄,眼中的怒火越來越炙熱,他勾脣反問道:“難道我不該恨你嗎?”
聽到這樣憤怒的質問,罌粟突然像是被催眠醒來後被吸了靈魂一樣的震顫與無力。
被愛的人是掌靈者,去愛的人反而會失魂。
在每段真心付出的感情中,總有一個人獻祭了靈魂,收穫了殘忍。
這就是爲什麼愛上靈魂之後,罌粟總覺得不僅失去他,而且也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
罌粟不禁痛罵道:“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靈魂看着罌粟失神而傷心的眼神,他稍怔,他印象中的罌粟一直都是高高在上,冷酷殘忍,不講一點兒人情味兒的女王,卻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狼狽”的一面。
他猛然想起,那段刻骨銘心的傷心往事……
真的傷到她了嗎?
這樣的罌粟反而令他有些心疼,他正在考慮着要不要向她道歉的時候,她突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皺眉去看時,她臉上的所有情緒都已經被掩藏了起來,轉眼間又換上了原有的冷漠與無情。
善於僞裝是罌粟的特長,這也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擔任無男國女王,又與許多黑幫聯手將毒品和販賣人口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的關鍵所在。
心,突然有些微微的疼痛,靈魂皺起眉頭,卻不知這種刺痛從何而來……
笑聲逐漸淡去,屋子裡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水壺裡傳來咕嘟咕嘟的聲響。
罌粟轉身朝屋子外面走去,腳步似乎有些虛浮。
靈魂突然叫住她,罌粟的身影微微一頓,並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只聽到身後飄來一句話,“謝謝你。”
“我沒做什麼值得你感謝的事情。”
“不,如果不是你允許我離開刑場去拿金瘡藥,那麼向婉過完火海後,她的雙腳一定不保……”
罌粟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胸膛中的怒氣再次翻涌上來,從口中說出的話也更加刻薄,“我只是不想讓她這麼快死掉而已,我要留着她好好陪我玩,這樣不是更有趣嗎?”
“你——”怒火頓時從胸膛奔涌到頭頂,靈魂氣得雙腮通紅,脣角微微顫抖,果然,這樣的行爲作風才屬於罌粟,他就知道她不會那麼好心,他就知道她不會那麼大仁大義,他就知道……
“恨吧!反正你已經把我當成一個狠毒的女人了,多恨一點兒又有什麼關係?”
罌粟瞥了眼他憤怒得想要殺人的寒光,她冷哼一聲,轉身離開了房間。
望着她那高傲冷漠的背影,靈魂漸漸地握緊雙拳,雙眸情不自禁地迸出憤怒的火花。
罌粟離開後,靈魂的一直悶悶不樂,胸膛中像是擠壓了一團氣,下不去,上不來,悶得他翻來覆去睡不着……
他決定起牀到外邊走動走動。
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牢房,很遠便可以聽到裡面的幾個人歡聲笑語,聲音很大。
沒想到他們都處在這樣的環境了,竟然都還這麼幽默。
靈魂駐足立在牆根處,不想去打擾他們的好心情。
“是誰在哪裡?”向婉靠牆坐着,不經意間看到外面有團黑影在動。
“是我。”靈魂從黑暗中走出,打開牢房的門,走了進來。
“靈魂?”向婉吃了一驚,“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有休息?”
“睡不着出來走走,我沒有打擾你們吧”靈魂看了他們一眼,眉宇間的褶皺久久不散。
“當然沒有。”向婉笑着回答。
向婉他們看出靈魂今晚的心情很不好,作爲朋友理應爲他排憂解難。丁當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把凳子讓他坐,“一些事情說出來心裡或許會好受些。”
靈魂坐下來,搖了搖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又垂頭看着地面的某一點,沉默不語。
向婉從牆角站起身來,坐到丁當身旁的凳子上,問靈魂:“是不是我們的事情連累你了?罌粟她……”
靈魂擡起頭,打斷她的話,“不關你們的事情,是我和她之間的一些糾葛。”
丁丁揉了揉酸澀的眼睛,那雙會聽話的眼睛立刻溜溜轉動着,看着靈魂,心中想着這善良的靈魂怎麼會是那個女魔頭的手下?
向婉頓時想到刑場中的一幕,思考了一下,才輕聲問道:“其實罌粟女王她……很在乎你……”
靈魂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望着向婉,不知道她爲什麼會這樣說……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裡突然有些緊張起來……
如果這話被罌粟聽到了,那麼後果簡直是不堪設想!
即使他再自戀,也不會奢想過女王會看上他!況且女王心中的那個男人不是他,而是……他心中思念的女子是小柔,也不是她……
“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如果她不在乎你,就不會因爲你的眼神轉到了我身上,接着就把我們置於死地。”
向婉看到靈魂臉上流露出那點兒疑惑的神情,她又說,“特別在乎一個人的時候,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那個人在乎的東西都搶到手,然後雙手捧到他的面前,只爲博得他一笑;特別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也許會想盡辦法把那個人在乎的異性都毀掉,然後把他佔爲己有。”
丁當他們靜靜地聽着,立刻就想到了死去的秦如煙——那真的是一個瘋狂的女人!
“嗵!”
一陣巨響就這樣不長眼睛地插了進來。
向婉嚇得渾身一抖,立刻轉頭,往身旁看……
丁當,夏冰也忙轉過頭,朝對面望去……
丁丁那個二貨,竟然從凳子上掉了下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更可笑的是,他還迷迷糊糊地伸手擦了擦臉上的口水,然後無辜地擡起頭,望着衆人,很鬱悶地問:“我怎麼從板凳上掉下來了?”
玲瓏忍住笑意,悄悄把手縮到了背後。
看到這,人們都忍住笑,不再管丁丁那個蠢貨,繼續聽向婉與靈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