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適時露出略有些爲難的神色,卻也到底沒有出聲反對二兒子這話。
看他這個態度,在場的人們心裡也都瞭然:方家這個丫頭,是誤打誤撞之下,給自己和家人找到堅實靠山了!
誰不知道秦浩秦大隊長最是個知恩圖報念舊情的?
就因爲早年跟孟天他爹孟廣達玩兒得好,又一起參軍。小時候孟家家境好,孟奶奶見他餓得可憐時不時給他些個土豆餑餑、窩窩頭什麼的。
他就時時刻刻地惦記着,處處維護着孟廣達。
等孟廣達犧牲,孟家上上下下只剩下不足十歲的小天養時。
這位愣是把孟天當成了自己兒子一樣,幫他護住了他爺爺和爸爸的撫卹金,守住了那座青磚大瓦房。
一年年過去,小天養非但沒有像大傢伙想的那樣掉在地上,反而混得越來越出息了。
住着村裡首屈一指的大瓦房,騎着自行車、聽着收音機。
小日子過的,媽親比絕大多數五大三粗的爺們兒還風光滋潤。
小恩小惠尚且這樣,更何況方媛這妥妥就是救了他老兒子、大侄子的兩條命呢?
得,秦國強這麼一拍胸脯,等於是直接在方家人頭上卡了個受大隊長秦浩一家保護的戳兒。
至少,在場的圍觀羣衆是這麼想的。
相信等他們回到村子裡後,口口相傳的,很快十里八鄉都得是這麼個調調兒。
而這,也恰恰好地就符合了秦浩的預期。
有了這麼個強大又合理的茬口,以後他們家就是跟方家走得稍稍近一些也就不必擔心遭人詬病了。
畢竟這救命之恩大過天呢不是?
奔着救人而來,結果就見證了個打熊小女英雄的誕生什麼的。
衆人也不失望,而是斧頭砍了幾根小樹並些個粗壯結實的藤條。二十來號人齊齊上手,一會兒的功夫就弄出了個建議的擔架出來。
周的周,擡的擡,三下兩下地就把碩大的狗熊給弄到了這簡易擔架上。
四人一組,幾百米的一輪換,一會兒的功夫就把這個沉重又特別值錢的戰利品給弄回了他們伐樹的那個地兒。
而這期間,被嚇得不輕的方傳嗣一直緊緊攥着自家閨女的小手。
眼珠子都不敢再錯一下,生怕她再出了自己的視線、再遭遇啥危險之類。
另一邊,方正也紅腫着一雙桃子眼,亦步亦趨地跟在方媛的另一面。死死地攥着她的另一隻手,眸光中滿滿的自責、懊惱與心疼。
保證下了三千六,然而並沒有絲毫效果的,方媛也是無奈。
只得把自己這一雙小嫩手當成了橡皮泥,由得這緊張過度的父子倆怎麼個攥着、怎麼個握法兒。
生怕這頭狗熊身上帶着的血腥味兒會引來別的大型野物,一幫子人都不用催。自己就特別利落地加快了速度,原計劃着兩天整不好都得貪黑的活計,一天太陽沒偏西呢就給幹了個利利索索。
對此秦浩也是失笑,覺得這人啊,果然是得逼一逼才能出活計的。
“行,今兒就這麼着。剩下這木頭啥的,等明兒再套村裡的馬過來拉。咱們吶,趕緊的往林子外頭奔。
趁着天色還早,把這狗熊給送到我老戰友所在的市供銷商場去,保準兒能得個好價錢!”秦浩大手一揮,這麼吩咐道。
聽他這麼一說,剛剛還興高采烈的人們瞬間蔫了秧兒。
接連不斷的哀嘆傳來,都說還以爲今兒得了頭熊,大家夥兒都能開個洋葷呢!
結果……
大隊長這麼一聲令下,咱們人民羣衆就只剩下過個眼癮的份兒了麼?
眼看着到嘴的熊肉、熊掌不給吃,簡直就是大寫的殘忍啊!
一幫子人七嘴八舌的各種鬼念窮秧,就想着把秦浩給唸叨絮煩了再來個大手一揮,接着就全村吃肉了!
然而從聽到秦浩要賣熊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叨咕,一直到走出了森林,看到了仍老老實實地等在原地的秦國安。秦浩也還在含笑傾聽,半點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甚至幾個小夥子研究着這熊肉到底是蔥爆還是醬燉好吃時,他還能跟着繪聲繪色地講上幾句。
說說他當年走南闖北去參軍時,吃過的、聽過的些個美食滋味、做法。
饞得一幫小年輕們吸溜吸溜流口水,就是不肯開口說這個熊啊,咱們不賣了。社會主義平均分一下,全大隊範圍內來個大燉老虎,啊不,熊瞎子肉啥的。
說好的伐木,結果出來的時候還擡着頭血呼啦的大狗熊什麼的。
可把秦國安給嚇得夠嗆,急慌慌上前問到底發生了啥事兒,大家夥兒還都好不?
要知道這沒有啥意外情況的話,村官什麼的一般都是父傳子、子又傳孫的。
民主選舉多數都是一句空話,家天下才是常態。
打從老爸當上了大隊長之後就開始積極努力,想着繼任做個優秀大隊長的秦國安,那絕對半點不希望老爸的‘官途’有絲毫受損的。
只當大兒子是關心他這個當爹的,惦記弟弟。半點沒往別處想的秦浩欣慰一笑:“沒事兒,沒事兒。國安甭擔心,大傢伙都好着呢!
就天兒、國強和方正兄妹倆受了點驚嚇。
我們大傢伙啊,半點問題沒有,至多也就擡着這畜生回來受了些個累。
你快開車,咱們趕早兒回去。
把大家夥兒送村裡去之後咱爺倆再進一趟城,讓你闞叔幫幫忙給這畜生換個好價錢!”
秦國安有點懵,不明白這熊都被砍得這麼狼狽了。
咋還就四個半大孩子受了些個傷,大人們都啥事沒有呢?
不過生怕一來二去的把天色給耽誤黑了,讓大家夥兒再遭遇啥危險的。他也是不敢廢話,趕緊的拿搖把搖車,想着儘快趕回村什麼的。
只是……
吭吭吭使了半天的勁兒,煙囪處還是沒有如願冒出黑煙。
氣急敗壞地小夥子揉了揉痠疼的手腕子,又一次狠狠地把左手按在了減壓上。
結果也說不好是使勁兒使太大了,還是那熊玩意本來就要壞。
反正就幾聲特別刺耳的噪音之後,這車就死活也啓不着了。
十幾個大小夥子輪班上前,搖把都恨不得搖碎,這車就是半點兒反應也沒有。
秦國安傻眼:隊上唯一一輛,他爹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親兒子還親的拖拉機,就這麼被他給鼓搗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