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第二天薛梓彤醒來時頓感一陣神清氣爽。只是手臂因爲昨日用力過度有些痠痛,讓她忍不住不適地皺了皺眉。
“姑娘醒了,奴婢服侍您穿衣。”負責服侍她的小宮女殷勤地笑着走上前。薛梓彤昨日立下了救駕之功,現在肯定是皇上心目中的紅人了,宮裡的人慣常捧高踩低,自然上趕着要巴結她。
薛梓彤對此並不放在心上,拒絕了小宮女幫自己穿衣的要求,吩咐了人去準備洗漱的東西,隨口問道:“四皇子起了嗎?”
小宮女搖頭道:“奴婢不知。”
不過這小宮女也是心思靈巧,馬上又道:“奴婢這就去前院問問。”
薛梓彤這才知道,皇子出出宮前的住所雖然比不上宮外的皇子府那般大,卻也是個不小的院落。分成前後兩院,昨晚蕭弘瑾住在前院,而薛梓彤住在後院,中間還隔着不少的距離。
昨晚她實在是累極了,並沒有細看,還以爲兩人住的很近呢。不過隨即她就釋然了,這畢竟是古代,雖說男女大防並沒有明清那麼嚴格,但未婚男女隔牆而居也是不合禮法的。
正想着,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一個小宮女從外間轉進來道:“回姑娘的話,四皇子來訪,問姑娘是否方便?”
“我一會兒就好,請四皇子稍等片刻。”薛梓彤點點頭道。心裡卻在想,蕭弘瑾這麼一大早跑來找自己,不知道所謂何事?難不成昨晚那個問題他還沒想通,這不太可能吧?以蕭弘瑾的智商,就算當局者迷,應該也只能讓他迷茫很短一段時間纔對,怎麼會一夜都過去了還想不通呢?
她卻是不知道,原本蕭弘瑾是應該很快想明白的。可是她的態度亂了蕭弘瑾的心,心亂了,哪還思考得了問題?
“你真的一夜沒睡?”薛梓彤看到蕭弘瑾臉上明顯的黑眼圈,微微皺眉,轉頭對身邊的小宮女道:“你去取一點昨日泡過的茶葉,濾幹水分,分成兩份,分別用薄紗包起來,放到外面雪地裡冰上片刻,然後拿過來給我。”
“是。”小宮女有些疑惑,不知道薛梓彤要做什麼。但薛梓彤是主子,主子吩咐了,她只要照做就好。當下應了一聲,便轉身去準備了……
薛梓彤打發了屋子裡的其他人,再次看向蕭弘瑾,眉頭忍不住又皺了起來,“不過是一個小問題,就讓你夜不能寐了嗎?如果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這種程度的話,我勸你還是不要肖想那個位子了,你必敗無疑。”
“我……”蕭弘瑾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昨夜薛梓彤走後,他壓根兒就沒想起過三皇子的問題,滿腦子都是薛梓彤。到了這個時候,蕭弘瑾再不明白自己對薛梓彤動了心他就真是遲鈍的沒藥醫了……
蕭弘瑾從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會有如此兒女情長的時候。可是,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一想到薛梓彤,他引以爲豪的鎮定從容就全部煙消雲散了……
可他卻很清楚,薛梓彤心裡根本沒有他,甚至還因爲他的愚蠢,將薛梓彤推得更遠了……如今,他只有兩個選擇,毅然斷情或是讓薛梓彤也喜歡上他。
可斷情說起來容易,從古至今又有幾人能做到呢?這份情已然割捨不下,他能選擇的只有讓薛梓彤也喜歡上自己。
“我是來道歉的。”蕭弘瑾手指用力攥了攥,終於把話說了出口。說出口後,他反而是鬆了口氣。想要抱得美人歸,丟點面子算什麼。
大丈夫知錯能改,敢作敢當。
薛梓彤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這時,門外響起宮女的敲門聲,“姑娘,您要的茶葉弄好了……”
“拿進來吧。”薛梓彤淡淡地應了一聲,接過宮女遞上來的茶葉包,揮手讓她下去。
“喏,給你的,用這個敷一下眼睛。”薛梓彤把茶葉包遞給蕭弘瑾道。
蕭弘瑾接過薛梓彤手裡的茶葉包,可謂驚喜異常。他的眼睛不過是小問題,補上一覺就好了……可是薛梓彤卻注意到了,還給他準備了東西治療。這是不是說,薛梓彤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呢?
畢竟他也是過了好久才發現自己早已經喜歡上了薛梓彤的,薛梓彤喜歡上他卻沒發現,這也是有可能的啊。
薛梓彤看着蕭弘瑾捧着茶葉包一臉傻乎乎的模樣看着自己,不由皺了皺眉,“看着我幹什麼,敷眼睛啊,一會兒茶葉包變熱了就不管用了……”
“哦。”蕭弘瑾傻愣愣地應了一聲,隨手就把茶葉包糊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薛梓彤看着他的舉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丫今天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抽風了?
蕭弘瑾被茶葉包一冰,瞬間回神,這纔想起,自己剛纔道歉還沒得到迴應呢。梓彤到底是原不原諒他啊?
猶豫了一小會兒,他才又開口道:“關於那天早上在茶樓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他有些慶幸,現在眼睛上有東西擋着,他看不到薛梓彤的表情,也少了些尷尬。只是良久沒有得到薛梓彤的迴應,心中不由更加忐忑。
薛梓彤看着蕭弘瑾,表情卻是有些複雜。蕭弘瑾居然跟她道歉,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按理說,以蕭弘瑾的性格,就算明知道錯了,也不會道歉的。可是這不可能的事情卻是實實在在地發生了……
良久薛梓彤才淡淡地道:“我原諒你。”
不原諒又能如何呢?他們現在坐在同一條船上,一不小心便是船毀人亡的下場。內部鬧矛盾的話,卻是容易讓敵人有機可趁。況且,便是記恨一輩子,也是無用,徒增煩惱罷了……
“時間差不多了,茶包拿下來吧。”
“哦。”蕭弘瑾應了一聲,拿下茶包,卻是不敢看薛梓彤的表情。
薛梓彤說了原諒他,可蕭弘瑾的心卻並未安定下來。薛梓彤的語氣太過淡漠,那種無所謂的態度,讓蕭弘瑾覺得自己在薛梓彤心裡根本就無關緊要一般。這種感覺,很難受。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相信嗎?”他低着頭,近乎自語般地低聲說道。
他本來打算先潛移默化讓薛梓彤對自己有些好感之後,再說出來,這樣把握能夠大一些。可是現在看來,如果自己不表明心意的話,薛梓彤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把他放在眼裡,更別說放進心裡了……
薛梓彤微微一怔,瞬間便回過神來,淡聲道:“我信。”
她比蕭弘瑾更早發現蕭弘瑾對她的朦朧好感,所以她相信蕭弘瑾是喜歡她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她脣角微勾,綻開一抹淡淡的笑容,“你也喜歡薛梓柔不是嗎?這種喜歡我不需要。”
“那不一樣。”蕭弘瑾豁然擡頭看着薛梓彤道:“這兩種喜歡不一樣。以前我以爲自己對薛梓柔的感情便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可是現在我才知道,那不是,我一直都弄錯了……我以前沒有喜歡過誰,所以分不清,但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
薛梓彤依舊淡淡地笑着,表情絲毫未變,“或許有一天你又會發現,你對我的喜歡也不是男女之情。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我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蕭弘瑾雙手扶着薛梓彤的肩膀,凝目注視着她的眼睛。
薛梓彤拂開他的手,眉頭微挑,眼中閃過一抹輕嘲,“男人的話最不可信。”
當年那個男人說的那麼深情動人,最後卻又是如何呢?那個口口聲聲說着愛她的人,轉眼就和別的女人滾在了她的牀上,並且親手殺了她。
那個男人當年說愛她是欺騙嗎?不,當然不是。薛梓彤相信自己的眼光,能夠在老狐狸中間周旋,保下父親留下的家業,足以證明她的本事。若是連一個人說的話是真是假都分不清,她早就被那些老狐狸算計死了。
可是,當男人擁有了富貴權勢之後,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有了錢有了權,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便是依然喜歡,自己對他卻也沒有當初那麼重要了……
蕭弘瑾現在還是皇子,而且才十七歲,少年慕艾,喜歡上一個女人很正常。可是當他有一天成了帝王,坐擁天下,無數美人任他挑選的時候,他還會記得今日這份純純的愛戀嗎?
怕是到時候,自己便會成爲他的絆腳石,見之生厭了吧?
“那我就不說了……”蕭弘瑾發現薛梓彤對愛情似乎充滿了一種悲觀的態度,好像曾經受過什麼傷害一般。可是想想卻又不可能。薛梓彤今纔不過十四歲,又是養在深閨,怎麼可能經歷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愛呢?
不過,不管怎樣,總有一天他會讓薛梓彤相信他的愛。
“只是,我們之間的協議必須要改一改。”蕭弘瑾道:“等我登基之後,不能立刻放你離開。你要再留在我身邊三年,三年的時間,我會證明我愛你,永遠不變。”
“好。”薛梓彤依舊淡淡地笑。她感覺到自己死寂的心,似乎剎那間有了微小的顫動。
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罷了,也渴望有一個人可以疼她寵她,可以讓她依靠。如果蕭弘瑾真的能做到他所說的,自己便陪着他囚禁在這一方天地中又如何?
但願你,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