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也沒等太久,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紫衣衛便已經將那驛丞給制住了。至於另外那個,因着反抗太過激烈而直接被打死了。而事實上,若不是爲了抓活口的話,根本就用不了這麼多時間。
“說!爲什麼這麼做!可是受人指使,指使你的人是誰!”待那驛丞被制住後,秦季同立刻上前盤問起來。
那驛丞被人按跪在地上,冷眼斜了秦季同一眼之後,便將目光移開了。
“放心,殺不了你,是我自己沒本事,我不會怪你的。”那驛丞冷冷的盯着蕭弘瑾,厲聲道,“不過,我殺不了你,總有別人能殺得了你。慢慢享受這個被圍獵的過程吧。”
聞言,蕭弘瑾不由得冷笑了起來,朝着秦季同使了個眼色之後便領着薛梓彤與一旁的儷娘跟英兒一起到旁邊去了。而當蕭弘瑾領着她們離開之後,秦季同便立刻對那驛丞用了刑。
因是背對着他們,所以薛梓彤並不知道秦季同做了什麼,可單從那驛丞的叫聲的慘烈程度來判斷,那場面一定很血腥很暴力。
“郡主……”儷娘扯了扯薛梓彤的袖子,一副心有不忍的樣子。倒不是說她愛心氾濫到不分黑白,只是沒有見過經歷過這樣的場面,覺得有些太過殘忍了罷了。
見狀,薛梓彤搖了搖頭,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示意她不要多管。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既然他們敢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就應該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局。
不過,薛梓彤倒真的是想轉過去看看,學習一下紫衣衛究竟是怎麼逼供的。
就在薛梓彤這麼想着的時候,那驛丞的叫聲忽然聽了下來,似乎受不住刑昏過去了一般。
“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薛梓彤回過頭去,瞥了一眼圍成一圈的紫衣衛,輕嘆着說道。
“別看。”見薛梓彤回頭,蕭弘瑾立刻伸手擋住了她的眼睛,以免她看到什麼太過血腥的畫面而被嚇到。
“沒事。”薛梓彤拉下蕭弘瑾的手,輕笑着搖了搖頭,而後再次問道:“難道你不覺得不對勁麼?”
聞言,蕭弘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當然察覺到了,只是擔心會嚇着她而沒有說出來而已。可現下聽她將這話說了出來,蕭弘瑾不免覺得奇怪。她是怎麼察覺到的?
“察覺到什麼了?”蕭弘璟淡聲問道。
一直都知道她聰慧過人,且與衆不同,他以爲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她了。可到了現在他才意識到,其實他一點都不瞭解她。其實她就是個很簡單的人,誰對她好,她就回對誰好,並沒有蕭弘瑾所以爲那般複雜。
“你不覺得這整個事情就像出鬧劇麼?”薛梓彤皺着眉頭低聲說道,“下毒,放火,趁亂殺人,這未免太理所當然了一點。而且,那下毒的手段也着實太過拙劣了一點。”
聞言,蕭弘瑾忍不住苦笑,明明是她太過聰慧,現下卻反而怪人家的用毒手段拙劣。
而彷彿是爲了響應她一般,當她說完這話時,不遠處的紫衣衛衆人便立刻驚呼起來。蕭弘瑾還未來得及詢問發生了什麼事,耳畔便立刻傳來箭矢疾射而來的破空聲!
“保護統領!”“保護大小姐!”
看忽然出現在驛丞喉頭的箭矢,再聽着不斷響起的破空聲,紫衣衛與將軍府的一衆人等紛紛怔了一下,皆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不寒而慄的懼感。要知道,在他們審問那驛丞的時候,是呈圓圈狀將他包圍在其中的,而這射箭之人竟能越過他們從細小的縫隙中射中那驛丞,其厲害程度可見一般啊!而當他們反應過來之後,便立刻分散開護在了將蕭弘瑾與薛梓彤的身前。
這個過程說起來很長,但其發生時間其實只有瞬間!
“還真被你給說中了。”蕭弘瑾回頭,苦笑着瞥了薛梓彤一眼,順勢拉了一把,將她護了起來。
薛梓彤錯愕,她只是那麼一說而已,誰知道竟然成真了。
隨着時間的流逝,驛站的火勢也越來越大,很快,火勢便蔓延到了外邊的院牆上。
蕭弘瑾站在驛站外的院子裡,面色陰寒的看着漫天的箭翎,以及,立在火牆之外的那道黑影。
薛梓彤站在他的身側,被他緊緊的護着。紫衣衛與將軍府的一衆人等散在他們的周圍,替他們劃掉那些箭翎的攻擊。即使偶爾有漏掉的箭翎,也都被蕭弘瑾一一化解掉了。
片刻之後,或許是見攻擊無效,火牆之外那道黑影擡了擡手,讓他們停了下來。
“統領。”待對方停下弓箭攻擊,秦季同靠近蕭弘瑾,低聲道,“對方人數不少,先撤吧。”
“撤?”蕭弘瑾冷笑,道,“撤去哪兒?”
“呃。”秦季同愣怔,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現下來得這些人都是高手,且人數還不少,而他們這邊……若真要硬拼起來,他們還真不見得能拼得過。正是因着這樣,秦季同纔會提出讓他先行撤退的話。說到底,這也是爲了他的安全着想。
蕭弘瑾瞥了他一眼,將薛梓彤鬆開,示意他保護好她,然後越過他,走到幾近燃盡的院牆前,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站在院牆的另一半的黑衣人,沉聲道:“上次潼川府的那個,也是你吧。”
黑衣人沒有吭聲,只是定定的看着蕭弘瑾,算是默認。
見狀,蕭弘瑾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繼續問道:“你是爲了我來的吧?”
這件事,他必須確定,如此,他才能作出更有針對性的安排。
“當然。”黑衣人這次沒有再繼續沉默,點了點頭,道,“作爲我個人來時,其實我是不願意向你動手的。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應該明白。”
聞言,蕭弘瑾不由得怔了一下,暗道果然。
“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先前你應該有很多次可以動手的機會吧,爲什麼要拖到現在?”頓了一下,瞥了一下散在四周的同樣打扮的黑衣人,蕭弘瑾繼續問道,“對於你來說,不是更應該隱在暗處,而後趁着敵人不備之時一擊斃命麼?”
這纔是殺手之道吧,像上次在潼川府的城主府大門口時那樣。
“我說過,作爲我個人來說,是不願意與你爲敵的。”黑衣人沉聲回道:“事實上,我與你之間也算不上什麼敵人。”
“你知不知道其實你找錯人了?”薛梓彤忽然走到蕭弘瑾的身側,眉眼含笑的看着那黑衣人,淡聲問道。
黑衣人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薛梓彤一眼,而後皺起了眉頭。
蕭弘瑾亦是回頭看了她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側。
沉默片刻,那黑衣人終是擡起頭來,對着薛梓彤點了點頭,淡聲道:“願聞其詳。”
聽到這話,薛梓彤忍不住揚起了脣角,輕笑道:“難道你不知道他其實是很窮的麼?”
“什麼?”蕭弘瑾錯愕,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只是蕭弘瑾,那黑衣人在聽到這話之時也是怔了一下,只是沒有蕭弘瑾那般錯愕而已。
“這麼說我倒真的是找錯人了。”黑衣人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道,“只是,郡主殿下既然說了這樣的話,可是答應了?”
“有何不可?”薛梓彤反聲問道。
聞言,黑衣人鄭重的點了點頭,而後對着身後的一衆黑衣人揮了揮手,徑直轉身退去了。
“這樣也行?”看着那黑衣人離去的背影,蕭弘瑾徹底的被鎮住了。
不只是蕭弘瑾,紫衣衛與將軍府的一衆人等也紛紛呆住了。他們拼死拼活的才勉強擋下敵人的第一波攻擊,但薛梓彤卻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便直接將人給震退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蕭弘瑾側頭,一臉震驚又不解的盯着薛梓彤,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薛梓彤沒有吭聲只是擡眼看着他,伸手替擦去額上的被煙燻過的黑跡,而後牽着他的手,回到了紫衣衛的身邊。
“那些馬呢?有事麼?”薛梓彤走到林耀的身前,淡聲問道。
“嗯,火勢剛起的時候便差人去後院將馬屁趕出去了,所以馬匹都沒事。”林耀沉聲回道。
“去將馬屁都牽過來,收拾一下準備上路吧。”擡眼望了一眼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薛梓彤淡聲向林耀吩咐道。
聞言,林耀點了點頭,不過少頃,便領着人將馬屁馬車趕了過來。薛梓彤打量了一下那兩輛馬車,除了有點菸薰漬之外,倒也沒別的什麼。
見狀,薛梓彤點了點頭,朝着他們吩咐了一句上路之後便徑直拉着蕭弘瑾上了馬車。
見兩人上了馬車,林耀與秦季同對視了一眼,立刻着手安排了去了。最後,他們將本就不多的人手分成了兩撥,一撥護送薛梓彤他們上路,剩下的一撥則留下來善後。
然事實上其實也沒什麼特別需要善後的,所以,他們只是將那驛丞與幾個驛卒的屍體扔進了仍在燃燒的驛站而已。
“現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馬車內,蕭弘瑾略顯疲憊的靠在車壁上,定定的盯着一旁的薛梓彤,淡聲問道,“你究竟跟那黑衣人說了什麼?你跟他是不是認識的?”
“我說什麼你不是都聽到了麼?”薛梓彤無語,若真是她認識的人,還會有今天這幕麼?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蕭弘瑾苦笑着回道。
見他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模樣,薛梓彤有些無奈的輕嘆了一聲,暗自理了理思緒後回道:“想必你也看出那人的身份了吧?他其實是受人指使的。”
聞言,蕭弘瑾點了點頭,表示知曉。關於那人的身份,他一早便已經猜到了——他是專門受僱於人的職業殺手,而他自己方纔也已經承認了。只是,蕭弘瑾不能確定的是,僱他的人,究竟是太子還是蕭弘玥。
不過,因着夏洺瀾先前送給薛梓彤的信中有提到小心蕭弘玥,所以蕭弘瑾覺得蕭弘玥嫌疑很大。只是,私心裡,蕭弘瑾還是覺得太子更有嫌疑。之所以蕭弘瑾會這麼覺得,主要是因爲太子的城府實在是太深了。而且,先前他纔將整個陸家的連根拔掉,斷了他的財路,所以,他絕對有這個動機。
“看到他肩頭的暗紋了,那個面具?”見蕭弘瑾點頭,薛梓彤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就是那個傳說中的金牌殺手,地府閻王。”
這個“閻王”不是真的閻王,而是一個殺手的代號。地府是閻王所在的殺手組織的名字。
所謂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既是殺手閻王的真實寫照。傳言,閻王出道這麼多年,還從未有過失手。嗯,在遇到蕭弘瑾之前從未有過失手。
而薛梓彤所說的那個暗紋,則是閻王的銘牌。就像是皇帝穿龍袍一樣,閻王穿的雖不是龍袍,可卻也是特意定製的衣衫。在他的衣衫上,都有那個鬼頭面具的暗繡。
“據我所知,閻王是地府最爲出色的殺手,出道這麼多年從未有過失手。”說到這裡,薛梓彤頓了一下,瞥了蕭弘瑾一眼之後纔有繼續說道:“你是第一個。所以,不論是爲了信譽還是爲了名譽,他都會再回來找你。所以,纔會發生今天這樣一幕。”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蕭弘瑾擡頭,似笑非笑的瞥了薛梓彤一眼,“那你倒是說說,那驛站又是怎麼回事?那驛丞雖並未透露出究竟受何人指使,可聽他那話,似乎也是有組織的。”
“不就是地府咯。”薛梓彤笑,這根本就沒什麼好值得懷疑的,“這就是個連環計,不過,那驛丞也是個悲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
聞言,蕭弘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若他們真的是地府的人,那黑衣人爲何不救他,反而還要殺他?而且,他既是殺手,想必也是因爲錢纔會對我動手,如此,又何來被利用一說?”
“先前不是說過了?閻王是因爲先前失手纔再回來找的你,所以,他要麼是爲信譽,要麼就是爲名譽。所以,不論那假驛丞是否成功,他都得死。”薛梓彤淡笑着解釋道。
若那驛丞成功,閻王爲了保自己的名譽,一定會除了他。而且,現場那麼混亂,即便是他真的死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他閻王的頭上來。可若他失敗了,就像方纔一樣,那閻王便更有除去他理由了。
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最值錢的是命,最不值錢的也是命。
“好吧,就算你這解釋說的過去,那跟你後來說的那些話有什麼關係,什麼生意不生意的,你是不是認識他?如若不然,你又是從何得知這些事情的?”蕭弘瑾繼續問道。
聞言,薛梓彤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盯着蕭弘瑾看了半晌,而後才又緩緩開口,淡聲回道:“他不是說了不願你爲敵,還說什麼其實與你之前並不算是敵人?”
“好像,他確是說過這樣的話。”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先前的情形之後,蕭弘璟緩緩的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說不願意與你爲敵的話,但我知道,從一個商人的角度去看,這世間就沒有絕對的敵人或朋友,只有絕對的利益。”薛梓彤淡然一笑,沉聲解釋道,“不過,作爲一個商人,他若不殺你,或者出賣僱主,便是失信,而他是那麼高傲的一個人,定不會也不屑做這樣的事情。”
聽她這麼一說,蕭弘瑾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可轉念一想,卻反又覺得更加的疑惑了。
“照你這麼說,他根本就沒可能再同你談什麼生意吧?如若不然,他就只能放棄殺我,這樣的話,他豈不是失信於人?”
聞言,薛梓彤勾了勾嘴角,故作高深的回道:“你莫不是忘了,商人是最重利的?說到底,商人重信,也不過是因這信能帶給自己更大的利而已。當然,那些有着高風亮節的商人不在此列。”
而且,此次針對蕭弘瑾的暗殺,那閻王已經失手過一次,照殺手的行事規矩,這事本就可以就此了住。至於殺手要不要再繼續暗殺目標,完全取決於殺手自己。所以,在此次事件中,你只能說從未失手過的閻王失手了,不能說從未失信的閻王失信了。
“無奸不商。”怔了半晌之後,蕭弘瑾忽的撇了撇嘴,冷冷的吐出這四個字來。
這本來是個透着不屑的貶義詞,可到了薛梓彤這裡,卻成了表示讚賞的褒義詞。所以,當她聽到蕭弘瑾這麼說的時候,不但因此而惱怒,反倒是笑着對他說了聲謝謝。
“商人重信也只是爲了以後能獲得更大的利,照你這麼說,只要有更多的利潤,就可以失信?”蕭弘瑾有些不屑的看着薛梓彤,沉聲道,“照你這麼說,本是守信重信的商人,反倒成了最不可信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