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重回故地

夜深人靜,無人的小徑,幽暗的燈,以及路邊枝上一處有一處無的殘雪。

寒風吹到人的臉上,有些刺疼,俞真真下意識地又將臉往裡面縮了一點,只留下一雙眼睛在外頭。

詹子寒摟緊了俞真真。

“不要動,風吹進來了。”

他的聲音就在耳邊,一如他的人,聲音清澈卻如寒泉。不過,他的懷抱卻是溫暖的,溫暖得讓人十分眷戀。俞真真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肖志偉,那個時候,也曾經如此眷戀那個人溫暖的體溫,直到最後才知道,那從來都不曾屬於自己。想到這些,就覺得越發有些冷,下意識地又往詹子寒的懷裡擠去,這樣的溫暖,她想要多一些,再多一些,多到能夠趨散那總是不斷襲來的寒意那就好了。

“記住,就一個星期,一天也不許多。到時我來接你。”

詹子寒的臉色仍然不怎麼好,本來想說的不只是這句,想說她的白癡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這麼隨隨便便地摻和到別人的家事裡去,別惹來一身腥,吃力不討好。原來是打算說這些的,可這樣兩個人裹在大衣裡,這女人的身子冷得像塊冰似的,那些話就怎麼也說不出來了。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一個星期要在外頭解決三餐,詹子寒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嗯,知道了。”

俞真真也希望如此,她不想再陷入過去的泥淖之中,牽絆越深,到時候只怕越是難以放下。她在這裡,只是因爲無法放着這樣的依婷不管。但,這樣絕對不是長久之計。自己的人生和依婷的人生,那棵牽連的線早就已經斷了。既使自己對她的感情並沒有變,依婷對自己的依戀也沒有變,她們,卻仍然只能各自學着去適應自己的人生。過去,是永遠也回不去了。不論斬斷那樣的記憶會有多麼傷痛,她們都只能各自向着自己的方向前進。或許也可以有些交叉,但,永遠無法回不到過去了。

第二天上午,藍玉婷給肖依婷辦了出院手續,俞真真提着行李,又一次邁進了肖家的大門。那有些插梢的老式大門,那用紅磚砌成的牆上塗的石灰層這裡掉了一塊,那裡掉了一塊,露出紅色的磚來,院子裡種的幾棵桔子樹,不見桔子,但葉子仍然是綠的,煥發着生機;院子裡晾衣服的繩子,院子中央的井,對着大門的幾間房子是住宅,兩側一邊是圍牆,別外一側則是廚房、洗手間和浴室。屋檐下是連着所有房子的走廊,下雨的時候也可以不用打傘就在所有的房子之間穿行。牆是白的,瓦是黑的,走上幾個臺階,也可以踏上走廊,這樣,即使下大雨,雨水也不會浸溼走廊。俞真真摸着支撐着走廊的幾個四方的柱子,白色的石灰因爲歲月的痕跡已經泛着微黃,底下還有些發黑,而在上面,還殘留着依婷小的時候頑皮地在上面用毛筆留下的墨跡,上面寫着“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依婷”,還有“我愛我家”,而旁邊則畫着所有人的畫像。俞真真看着那個有鼻子有眼睛的人鼻子有些發酸,那是依婷畫的自己,眼前又浮現了她一臉獻寶的樣子拉起午睡的自己來看,得意洋洋地說。

“媽媽,我最愛你了。所以,把你畫的最漂亮喔。”

藍玉婷看到藍玉真的臉上有些不對勁,還以爲她是被這樣的房子嚇了一跳。

想當初她剛來肖家的時候也是這樣,沒有想到,現在還有人住這樣的房子,而且,肖家雖然不算富裕,但還不至連個幾室幾廳的套間也買不起。尤其,現在H市寸土寸金,肖家的房子地段也不算差,賣的話,也能賣個好價的。當初開發商開發附近的樓盤的時候,原本是想將肖家的這一塊地也包含進去的,那時候可是出了上千萬的高價,可是,肖爸爸堅決不肯,說這是祖宅,不能賣的。老頭子別看平常好說話,固執起來,卻沒有擰得過。再說,肖家也沒那麼缺錢,這事就不了了之了。照藍玉婷的意思,不賣也可以,不搬也可以,以這個面積,拆了重新建一下,住起來也不錯,可是肖爸爸硬是不肯,說要拆,等他死了之後隨他們怎麼整,他活着的時候卻是想也別想。肖志偉是孝子,這件事也只能就此作罷了。

只是,藍玉婷實在住不慣這樣的房子,洗個澡,去個洗手間都要到外面來,最後商量之後,請了人單獨將她和肖志偉的房子改成了套間。所幸,每個單獨的房間都挺大的,改成套間,重新裝修之後,勉強可以住了。

自己都覺得不便了,玉真她覺得不方便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從小到大,她們什麼時候住過這樣的房子?

藍玉婷面帶歉意地道。

“玉真,這裡住起來大概不太方便,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俞真真從往事中清醒過來,仍有些恍惚,果然,在這裡住的時間太長了,一個不留神就又陷入過去的回憶之中去了。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

她微笑着搖了搖頭。

“沒事,挺好的。”

她說的不是客氣話,還小的時候,她和依依什麼地步沒有住過?橋下面,公園裡,只要能有一個地作爲棲身之地,不凍死就好了,哪裡還能挑什麼地方?不要說是這樣大的房子,就是有個小小的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也就不亞於天堂了。

藍玉婷見俞真真沒有逃跑的意思,鬆了口氣。

午飯是肖媽媽做的,俞真真不好意思自己坐在一邊,讓老人家一個人忙碌,說要幫忙進了廚房,被肖媽媽趕了出來。

依婷像個小跟屁蟲一般,粘在俞真真的身邊,一步也不肯離開。

俞真真卻頭疼起來了,已經星期一了,今天上午只有兩節國文課,是自己相對而言比較強的科目,沒有上看一下筆記應該問題不大。可下午的高數是絕對不能不去的,上個學期才勉強低空飛過。

到了差不多開飯的時候,肖志偉也趕回來了。

看着藍玉婷迎了上去接肖志偉手裡的公事包,肖依婷的眼裡露出疑惑不安的神色。

“媽媽,這位阿姨是誰啊?爲什麼她要去拿爸爸的公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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