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俞真真又戳又叫。那人卻沒有絲毫反應。
顯然,已經醉得死死的了。
昏暗的路燈之下,那人穿着件長風衣,戴着有沿的帽子,臉上還架着墨鏡,打扮得有些奇怪。俞真真心裡有些怕怕的,見實在叫不醒那人,便一橫心,決定還是進行她的找公車大計,然而,走了幾步,這腳卻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動不了了。
這樣的夜晚,若是將這個人就這麼扔在這裡,感冒了倒也算了,萬一不小心了出了什麼事,到時候可怎麼得了?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俞真真痛恨自己,爲什麼就是狠不下心來呢?算了,就將這個人扔進旅館裡去吧。
俞真真便又走了過去,拉了一輛出租車。請師傅幫她把人扶了進去,並讓司機載她去最近的旅館,至於酒店什麼的,俞真真是沒有想過的。給他找個住的地方就不錯了,可沒有必要浪費多餘的錢。
然而,俞真真沒有想到,現在住在旅館雖然這麼麻煩,還需要身份證這種東西。
俞真真垂頭喪氣地從旅館出來,這可怎麼辦纔好呢?
俞真真有些後悔自己剛纔多事了,早知道這麼麻煩的話,她剛纔絕對不要心軟了。對了,自己沒有身份證,說不定,這個人有啊?而且,說不定還有手機什麼證明身份的東西,讓他的家人朋友過來接就是了。
俞真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真是笨啊,怎麼剛纔就沒有想到這個主意呢?
俞真真於是伸手朝那個人的風衣口袋裡掏去,然而,外面卻什麼也沒有。也許,在裡面暗袋裡也說不定,硬着頭皮,俞真真將手往那個人懷裡探去,一伸進去,卻是光溜溜的,這人風衣裡面,竟然連件T恤也沒有穿。這是什麼人啊?俞真真暗暗叫苦,心裡毛毛的。不過,伸都伸去了,找不到東西就太虧了,俞真真正待繼續摸索,一隻手卻緊緊地扼制住了她移動的手,隨後,俞真真被推倒在後面的座椅上,那人的膝蓋也同時壓在了俞真真的肚子上,而那人的另一隻胳膊則壓在了俞真真的脖子上。
一股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
俞真真的背一陣戰慄,這人,好可怕,似乎要殺了她似的。
“你想要對我做什麼?”
這話的語氣絲毫稱不上友善,稱呼一個答得不好,就要扭斷俞真真的脖子似的。可俞真真一聽到這聲音,卻下意識地沒有那麼害怕了。這個聲音,非常熟悉,絕對是自己認識的人,是誰呢?
俞真真被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不過,還是仔細地觀察着那人的輪廓,終於。有些不確定地叫道。
“天妖?”
聽到俞真真的呼喚,那人似乎遲疑了一下,隨後,壓着俞真真的力道輕了一些。俞真真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剛纔,悶死人了。
天妖沒有完全放開對俞真真的鉗制,不過,騰了一隻手出來,撥開了擋住俞真真臉的長髮,看了良久,似乎終於認出來了。
“原來是你啊。”
輕輕呢喃了這一句,他的手就鬆了,整個人壓在了俞真真的身上,竟似乎又睡了過去了。
“喂,起來一下!起來一下啦!”
俞真真推着天妖,但他卻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而司機則在前面頻頻搖頭。
“現在的年輕人啊!”
想他們當初,他跟他家那位,結婚之前,連牽個手連害羞得不得了呢!嘖嘖嘖,瞧現在這些年輕人,當着第三者的面,就這樣摟摟抱抱,像什麼話?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司機感嘆不已,還是他們那個時候的純潔啊。
俞真真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將天妖拖了回來,扔到了沙發上。自個兒氣喘吁吁地倒在另一個沙發上,只覺得全身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真重啊!休息了好一會兒,俞真真才恢復了一點兒精力。於是,從房裡拿了枕頭和被子給他蓋上了,拖着精疲力竭的身體去浴室裡洗了澡,便一頭栽倒在牀上,睡得人事不省。
所以,她也不知道,半夜,天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了洗手間之後,又迷迷糊糊地扭開了俞真真的房門,他邊叫熱邊將衣服脫了個精光,隨後,爬上了牀,並且,搶了俞真真一半的被子,睡着了。
再所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俞真真星期六、星期天的時候是休息時間,不會去跑步,所以起得晚些,沒有事的話,經常一睡就到了八點半左右纔會醒,她的生物鐘向來十分準確。
所以,俞真真這一天,照樣邊打着哈欠邊起了牀。她也沒有注意到牀上多了一個人。而是一腳蹬開了牀子,任它滑落在地上,也不去管它,反正,地板上又不髒。她的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只張開了一點點,俞真真從衣櫃裡拿出了家居休閒服,看都不看,往牀上一扔,又脫掉了睡衣,這才又轉過身。伸手去拿衣服。
不過,這一轉身可不得了。
俞真真發現,自己的牀上竟然有一個裸男!
唔!身材還不錯。
這是俞真真的第一個想法。
隨即,俞真真纔想起,爲什麼會在自己的房裡?到了這個時候,俞真真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上是光溜溜的,就穿了條內褲而已。
俞真真還在這裡思考,那邊卻已經有動靜了。
天妖用手抹了抹眼睛,隨後張了開了,第一眼,卻看到了一個裸體的女子,他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同時,驚恐地問道。
“你,你是誰?爲什麼會在我的房裡?”
同時,又迅速無比地抽起了牀單,迅速地裹住了自己的身體。
俞真真這個慢一拍的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似乎也沒有穿衣服。於是,她也趕緊將地上的被子拿了起來,裹住了自己,並忍不住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頭,剛纔都在想什麼啊,竟然把這個重點給忘記了。本來俞真真應該露出驚恐的表情纔對,不過,大約是天妖那副見鬼的神情實在是太明顯了,俞真真倒一時驚恐不起來了。有沒有搞錯啊,她是女孩子耶!要驚恐也該是她驚恐纔是吧。俞真真此時總算記起她昨天將天妖撿回來的事了,不過,俞真真記得,明明是將他扔在客廳的沙發上了纔對,怎麼跑到自己的房間裡了,還一絲不掛的。腦子裡在想問題,俞真真的嘴裡倒是不忘記下意識的回答問題。
“這裡是我的房。”
天妖裹好了牀單,這才略微鎮定了一些,聽到俞真真的話,又打量了一下房間,這才發覺果然不錯。這時。他也有些慢慢地想起了昨天的事,怪不得,去洗手間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撲到牀上的時候,也感覺似乎不像自己的大水牀,搞了半天,原來根本就不是在自己的住處。而這時,他也認出了俞真真是誰,臉色總算稍微好了一些。不過,還是命令道。
“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這個房間,好像是我的。
俞真真想這麼說,不過,算了,不跟他計較。再怎麼說,都是明星啊,有點脾氣也是正常的,而且,還是自己喜歡的明星呢。不知道看在自己收留了他一個晚上的份上,天妖介不介意給自己籤個名啊?俞真真邊想邊擁着被子,慢慢地朝房門口蠕動,同時,手裡不忘抓起了自己的休閒服。
俞真真一出房門,門就被關上了,接着,傳來“咔嚓”上了鎖的聲音。
俞真真愕然,這樣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顛倒了?
不是應該她這個女人做這種事的嗎?
難道這世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女尊了?男人還要防着女人?不過,想想對方是大明星,再想想電視上看到的那些熱情的女粉絲,俞真真點了點頭,嗯,也許,還是真有必要的吧,小心駛得萬年船,理解。
於是,俞真真也進了詹子寒的房間,落了鎖,換起了衣服。
等到俞真真再走出來時,發覺她的房間門是敞開的,不過,沒有見天妖的人,難道走了?俞真真正做如是想。浴室門卻一下子開了,天妖濡溼着頭髮,探出頭來,頭髮上的水滴滴地往下掉,臉上的皮膚因着水的潤澤散發着誘惑的光芒。
“喂,有沒有新毛巾、牙刷啊?還有,我的衣服上都是酒味,給我買幾件換的衣服來。錢在我的褲兜裡,自個兒拿。”
看來,自己是成了跑腿的了,俞真真認命地從房間裡找了毛巾、牙刷遞給天妖,又出去了一趟,買了一件T恤、一條休閒褲回來,交給了他。隨後,去了廚房,做起了早餐來。今天出去晚了,本來賣早餐的都已經沒了,俞真真也只能自己動手了。
天妖用毛巾擦着溼漉漉地頭髮走了出來,在客廳裡沒有看到俞真真的人影,就順着飯香走到了廚房,俞真真聽到聲音頭也沒有回,問道。
“你要吃幾個雞蛋?”
“三個。”
天妖一點兒也不客氣,他是有些餓了,嘴裡還抱怨道。
“怎麼不買質量好一些的衣服回來,這衣服料子,扎死人了。”
俞真真笑了笑,沒有作聲。這附近的服裝店大多是賣給大學生的,哪裡有什麼太高級的,不過,她也不願意爲了這點事跟別人爭辯。反正,等會兒這人走了,以後說不定一輩子也不見了,也沒有必要解釋。不,在電視、電影上大約還會經常見吧。
俞真真很快就做好了早餐,天妖也不客氣,吃了個風捲殘雲。
他倒沒有想到,這女人的手藝還不錯。
現在的年輕女孩子,也算是難得了。卻見俞真真的眼睛總是不經意地就盯着他的手,天妖自然曉得她在看什麼,於是,伸出手去。
“想看就看吧。”
俞真真一楞,隨後輕聲地道。
“謝謝。”
她拉過天妖的手,輕輕地撫觸着那個傷疤。
好像,真的好像。
“現在,還疼嗎?”
天妖想嗤笑,這樣小的傷,怎麼會疼呢?可看到俞真真心疼的眼神,彷彿那個傷疤是什麼珍貴的寶貝一般,說出口的話,便帶了點撒嬌。
“疼,還是好疼。”
就見俞真真低下頭,輕輕地親了一下那個傷疤,又用嘴輕輕地呼着氣。
“乖喔,痛痛飛走了,飛走了。”
這情形實在是有些好笑的,他們又不是小孩子。可俞真真的神態卻如此認真,彷彿在做一件極爲神聖的事似的,天妖的腦子裡不自禁地就回憶起蓮來,他也曾用滿是幸福的笑容跟自己講起,有一個女孩,曾經總是捧着他的手,這樣做過。那是蓮記憶裡最爲幸福的時候。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嗎?彷彿被珍惜、被呵護,彷彿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蓮所擁有的,所不斷懷念的,就是這樣的一種感覺嗎?
天妖看着俞真真的臉,有些恍然。
蓮的那個女孩,那個已經死了的女孩的樣子一瞬間,跟眼前的女孩有些重疊了。他看着俞真真的眼睛恍惚了起來。
波瀾壯闊的交響曲突然響了起來,嚇了俞真真一跳,不由鬆開了手。
天妖立即抽了出來,接過了電話,說了幾句,似乎在要人來接他。俞真真便收拾起桌上的碗和筷子起來,東西其實很快就收到好,可俞真真有些不知道怎麼面對天妖。那一刻,俞真真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那麼做。只是,實在是太像了,那個疤,讓俞真真忍不住就當天妖當成了兔子,憐惜了起來。其實根本,這兩個人不管是從外形還是性格來說,根本就一點兒也不像嘛。於是,俞真真就又拿起了抹布,擦起了廚房的流理臺,將本來就已經夠乾淨的檯面,擦了又擦,擦了又擦。
“喂,我走了。”
天妖再一次出現在廚房的門口,對俞真真說道。
俞真真點了點頭,發出了無意義的笑聲,同時,用抹布擦了擦手,走了出來,將天妖送到了門口。天妖到了再見,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問道。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俞,”俞真真停了一下,嚇了一大跳,差一點就將‘俞真真’三個字說出口了,真是,因爲那疤,自己老是無法將他當作一個陌生人。俞真真於是又改口道:“玉真,藍玉真。”
藍玉真?
聽到這個名字,天妖卻是一愣,隨後,眼裡卻慢慢涌上了寒意,笑容也收了起來。
藍玉真,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個女人也有一個妹妹,叫做藍玉真。
“藍玉婷是你什麼人?”
“大姐,怎麼了,你認識她嗎?”
天妖卻再沒有開口,轉身就離去了,連招呼也沒有再打一聲。
俞真真一楞,剛纔還好好的,爲什麼一提藍玉婷好像就變了一個人,難道,他和藍玉婷有什麼過節嗎?算了,反正也不關自己的事,俞真真搖了搖頭,關上了門。這個人,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面的好,免得自己老是將他當作兔子,做出奇怪的事情來。
天妖走了,俞真真看這一天日頭正好,陽光極爲燦爛,便想趁機將牀單和被套換了洗了,這麼大的太陽,應該可以一天就幹了,也可以將被子拿到外頭曬曬,晚上就可以蓋充滿陽光氣息的被子了,肯定會很暖和的。想到暖和的被子,俞真真就笑眯了眼,興匆匆地衝進了房間裡,腳卻被什麼東西磕了一下。
她蹲下身,撿了起來,卻是一個鑰匙串,而上面有一個吊墜,似乎是裡面鑲了一張照片,很有些歲月了,看得出磨損的痕跡。
俞真真拿了起來一看,裡面,兩個少年,頭挨着頭,笑得極爲開心。
俞真真的淚卻突然掉了下來。
“兔子,兔子。”
這裡面的人,分明就是天妖和兔子,原來,他們竟然是認識的。太好了,終於找到兔子了。對了,天妖,天妖,俞真真轉過身朝外衝去,卻不小心撞到了牀角,摔到了地上,拖鞋也飛了出去,然而,俞真真也顧不上,光着腳就跑了出去,透過房間的玻璃窗向外一看,卻沒有發覺天妖的人影,也沒有看到車,他,已經走了。
俞真真頹然坐下。
過了一會兒,又爬了起來,再一次衝回了房裡,翻天倒地地找起手機來,她手指顫抖地撥通了意依生的電話,一等意依生接起,俞真真就激動地說。
“依依,我找到兔子了,我找到兔子了!”
意依生正在會議當中,聽到俞真真的話,不禁一愣,這麼多年來,她其實一直找人在私下尋找,可是都沒有消息,竟然給真真找到了?她對着手下們做了一個手勢,示意會議暫停,隨後,拿着手機走出了會議室,找到了一個僻靜的地方,說道。
“真真,別慌,先冷靜下來,深呼吸。然後,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意依生的冷靜的影響之下,俞真真這才慢慢地從激動的情緒之中恢復了一些,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纔對意依生細細地述說了起來。說到最後,俞真真還是忍不住興奮地道。
“依依,只要問天妖,就一定可以知道兔子在哪裡,實在是太好了,隔了這麼多年,終於又可以見面了。”
意依生聽完了,心裡卻不知爲何有些不詳之感。
不過,俞真真這麼開心,她卻不忍心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來。
即使真的找到了,現在兔子還是真真記憶中的那個兔子嗎?但嘴裡卻說道。
“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了,我會去找天妖談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