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之是被人叫醒的,她正用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呼吸困難,雙腿踢打着牀鋪,發出咚咚的聲音。
守着的代萱聽見聲音,掀開牀幔一看,便看見她不要命的掐着自己的脖頸,連忙把人叫醒“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
許韻之睜開眼,看着眼前的人,渾身冒冷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眼珠子呆愣的盯着牀幔,半響才意識清明起來。
代萱拿着手絹一邊給她抹汗,一邊安慰“小姐是不是做惡夢了,奴婢的娘說做了惡夢都是反的,以後都不會發生的。”
“這話以前你也說過!”許韻之沙啞着嗓子道。
“呵呵,奴婢忘了,不過奴婢覺得是真的。”代萱傻乎乎的笑了笑。
聽着她的笑聲,許韻之緩緩看去,瞧着眼前面容稚嫩許多的代萱,突然瞪大眼睛,嚇得代萱一跳“小姐怎麼了?”
“你叫我小姐?”她坐起來,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間,問“皇兒呢,我的皇兒呢?”
“小姐,你怎麼了,什麼皇兒,哪有什麼皇兒,你是不是病了?”代萱被她問得一頭霧水。
許韻之清醒過來,她顧不得其他,掙扎着下牀,連鞋襪都不穿,衝了出去,在明亮耀眼的陽光下,光腳踩着冰冷的地上,石頭磕着她的腳,慌不擇路的人摔了一跤,擦傷了手心,擦破了膝蓋,都抵不過心裡的痛。
眼前浮現血肉模糊的畫面,她控制不住大叫“皇兒,我的皇兒!”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來人,快稟告夫人請大夫,快去!”代萱扶着許韻之,吩咐婢女去稟告許夫人。
許韻之有些失了心智,抓着代萱的手哀求“代萱,你告訴我,我的皇兒沒死,皇兒沒死是不是?”
“小姐,你怎麼了,你怎麼會有皇兒,你還未出閣呢,再說了,皇兒不該是皇子麼?”代萱吃驚的說。
聞言,許韻之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呃,奴婢說皇兒不該是皇子麼?”代萱有些緊張的說。
“不是,上一句!”許韻之抓着她的雙臂,神情認真。
“你還未出閣?”代萱想了想,道。
“我還未出閣?”許韻之皺眉。
“是的,小姐前幾日才過了十三歲生辰,還未及笄了怎麼就有皇兒了,再說了,皇兒可是皇上的兒子,除非小姐入宮爲妃,生下兒子才能成爲皇兒。”代萱分析道。
許韻之看着眼前稚嫩的代萱,見她梳着雙鬟,她皺了皺眉,這不是宮中的髮式,什麼十三歲生辰?
她扭身回去,腳步匆匆的走到梳妝檯前,看着銅鏡中面容稚嫩,眉眼還未張開的眉清目秀的女子,尖叫一聲“啊,這是我嗎?”
代萱跟進來聽見聲音,探頭正要看,就見許韻之捧着銅鏡出來,抓着她的手,問“代萱,現在是什麼時候?”
“小姐,你別激動,你別激動,現在是慶和十三年。”代萱安慰道。
慶和十三,也就是先帝在位的日子,她心思轉動,慶和十三年,她才十三歲先帝登基那年出生的,爹爹覺得她運氣非常好,趕上皇上登基出生,便取名韻之,只可惜這個名字並未讓她長命百歲,一身順遂。
許韻之覺得事情很奇怪,她不是被皇后勒死了,爲什麼會活過來了,還是在慶和十三年,她十三歲這年?
許韻之不相信是真的,她看着鏡中眉眼稚嫩的自己,捏捏臉頰,咬咬嘴巴,很疼,她正準備拿着繡花針在手上扎一下試試,代萱連忙搶過繡花針“小姐,你這是做什麼?”
許韻之瞧着驚慌的代萱,再一次確定的問“代萱,你確定今年是慶和十三年麼?”
“現在是慶和十三年,小姐是做了惡夢還未清醒吧,洗把臉就好了。”代萱把繡花針收起來,擰了面巾給她,覺得今日的小姐行爲舉止太奇怪了。
許韻之接過熱面巾,敷在臉上,溫熱的氣息讓她清醒不少,她吸了口氣,面巾貼在她臉上,呼吸有些困難,這種感覺讓她想到了死亡,連忙取下面巾。
她又活過來了,真是奇怪!
許夫人聽代萱叫去的人說大小姐病了,皺了皺眉,讓人過去瞧瞧,若是真的病了便派人去請大夫過來瞧瞧,免得若是病情嚴重了,有個三長兩短,老爺還以爲她虐待那個女人的女兒。
許夫人身邊的春蕾姑姑親自過來時,許韻之已經梳洗好了,人還有些呆呆愣愣的,若有所思的看着院子裡的花草。
代萱看見春蕾姑姑,連忙笑着迎上去“春蕾姑姑來了?”
春蕾看了一眼坐在院子裡,沐浴在陽光中的許韻之,笑着行禮“小姐,夫人讓奴婢來瞧瞧,小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需不需要請大夫瞧瞧?”
“不用了,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已經上過藥了,都怪代萱一驚一乍的勞煩春蕾跑一趟,你回去跟娘說,沒什麼大礙,就不用勞煩請大夫了,多謝娘關心!”許韻之含笑說道,一顰一笑,一言一行都挑不出毛病。
代萱賠笑“都是奴婢太慌張了,春蕾姑姑見諒。”
“小姐身子無礙就好!”春蕾笑笑,心想一大清早,你們主僕可真會折騰!
送走春蕾,許韻之又開始發呆,坐在椅子上,陽光灑在她身上,四月的清晨,一切看起來清新耀眼,生機勃勃。
可她心裡,卻藏着太多悲傷太多怨恨。
許韻之閉上眼,只要一想到她乖巧可愛,聰明過人的皇兒被皇后害死,她就喘不過氣來。吸了口氣,呼吸間似乎聞見花香,她走到月季花叢邊,摘掉牆角一朵月季花,看着嬌嫩的花瓣在手心碾碎,就像皇后那張厭惡的臉,便解恨。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個重生的機會,她就不會辜負這大好時光,皇后,我們等着瞧,遲早,我許韻之也會讓你嚐嚐,喪子之痛,被人活活勒死的感覺。
這筆賬,一定要算。
春蕾回去跟許夫人說了清荷苑的事情,許夫人皺眉“真的不用請大夫?”
“不用,奴婢瞧着大小姐挺好的,一點也不像生病,她說只是摔了一下,奴婢瞧着能走能動,應該不嚴重。”春蕾道“夫人放心吧,大小姐不會有事的。”
“她有沒有事我纔不擔心,我只是怕老爺知道了,還以爲我虐待這位大小姐呢?”許夫人不高興的說。
“府裡上下哪位不知道夫人待大小姐比親生的公子小姐還好,自然不會虐待小姐的。”春蕾笑道。
許夫人看了她一眼,說“當年若不是隻有我對大小姐視若己出的照顧,你以爲老爺會把我擡爲繼室?”
春雷不語,她當然知曉,老爺和去了的夫人青梅竹馬,成親後夫妻情深,可憐那位夫人紅顏命薄,生下大小姐五歲就去世了。老爺傷心不已,大小姐無人照料,作爲妾室的林氏把大小姐接到身邊,細心照料。
許老爺安頓好先夫人的後事,回過頭髮現林氏和許韻之關係親密,想着她是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脈,離去時還拉着他的手,讓他不要虧待了他們的女兒。
這樣一想,他拒絕了娶繼室的想法,直接把還是妾室的林氏擡爲繼室,讓她照顧許韻之,直到現在。
當年,若不是林氏動了心思,從許韻之下手,她今日也不可能以妾室的身份做到這個禮部尚書夫人的位置。
畢竟當年的許老爺年輕英俊,前途無量,多少人巴望着把女兒嫁進來,還能輪到她林氏?
這樣一想,許夫人得意的笑道“就憑着當年的事情,對她,我這個做孃的,總的多上幾分心思的!”
只要她乖巧聽話,不和姐妹們爭寵,她便不會爲難她的。
“夫人說的是!”春蕾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