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老腔新編

“但是,餘珍英小姐的演唱要說一點提升空間沒有,也不盡然。”

小女王果然出口“傷人”,一句話就把餘珍英打擊到不行。

“餘小姐,你整首歌的演唱過程中,氣息不均勻的情況出現了三次,這在一般比賽裡可以說是致命的!另外你還唱丟了兩個音……”

聽了張佳月對剛剛歌曲的解讀,臺下觀衆們恍然大悟——原來專業評委的點評竟然細緻到了如此程度!

不過小女王還沒說完,她咳了一下後繼續說道:

“技巧方面我不多評價,個人特色方面我也不說,畢竟每個人喜好不同。不過這首歌的一些細節處理方面,餘小姐做的都不是很到位——比如第二段結束的長音處理上略顯粗糙,轉音不夠圓滑,跳音的銜接很倉促,加上氣息問題,會有一種割裂的感覺……”

小女王倒是不客氣,洋洋灑灑說了足有三分鐘,語速還特別快。

餘珍英臉都綠了,尷尬地站在舞臺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後臺的湯修誠肺快被氣炸了——你貴爲“粵音女王”,爲什麼一點不給歌手留面子?之前的黃俊民唱的也不怎麼樣,爲什麼你一句話不說?

“張戀珺……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湯修誠的“咬牙切齒”讓黃石泉有點意外:

“我覺得她說的都在點啊,你生什麼氣?”

“不是……唉,黃總監,你什麼時候見過一個評委在攝影機前挑毛病挑了三分鐘?”

他這麼一說,黃石泉才注意到,好像真是這麼回事。

“可她是評委,我們能怎麼辦?”

“呃……”

湯修誠想想也是,人家敢在舞臺上這麼說話是有她底氣的——別看這位張戀珺小姐論起年紀和閻碩、劉子良不是一個量級,可論起知名度卻絲毫不輸他們!所以,人家已經是個一飛沖天的歌后級藝人,就算簽約進入泛天娛樂,那也是他們這種小級別的人觸碰不起的存在!

“所以老湯啊,她沒道理針對餘珍英批頭品足,換個別人她一樣會這麼說……”

“嘖嘖……也是,我想多了。”

要是這兩位知道張佳月還就是在報復他們,估計他們得被氣死——就是因爲他們之前收買評委的行徑惹得小女王不開心,所以張佳月這是故意在點評餘珍英時候下了狠手!

張佳月批判得爽極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她突然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神轉折:

“嗯,所以,總的來說節目還是不錯的,要是能改正剛剛這些錯誤,那就完美了。”

這是說改就能改的嗎!

“小女王你可真逗!”臺上的餘珍英早已經滿頭大汗,心說:“我要是能改正這些錯誤,我TM早成天后了!”

不過這會兒她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這裡——謝天謝地她終於做完評論!

餘珍英雙腳都已經站麻,又不敢隨便亂動……好在張佳月的點評足夠“全面細緻”,剩下幾位評委只是簡單認同一下就匆匆過去,所以最後一位放下話筒後,餘珍英忙鞠躬謝幕,然後匆匆下臺,在舞臺背後拼命跺腳揉腿。

也許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希望能離開舞臺。

……

主持人的身影再次出現:

“再次感謝餘珍英小姐,爲我們帶來一首美妙的新歌曲!”

臺下的觀衆很配合,一陣掌聲後,主持人拿起提示牌看了一眼,鄭重說道:

“那麼接下來登場的是我們大病初癒的蘇雅萍小姐!上一輪她一首《淚水中再見》讓我們如癡如狂,接下來,她會帶給我們什麼樣的一首歌呢?讓我們歡迎——蘇雅萍!”

蘇雅萍還未上場,歌曲的前奏已經響起——竟然是民族音樂!

胡琴、月琴、梆子、鍾鈴、木鼓……這所有樂器的聲音一個個接踵而來,聲音洪亮、氣勢磅礴!

聽到這一系列不知名樂器的組合音,江清川腦袋裡迅速反映出一個名字——秦腔!

但這並不是秦腔,因爲隨後第一聲不是來自歌手,而是來自伴奏帶中民間老藝人的聲音——“八百里秦川,千萬裡江山!”

這聲吼剛一入耳,江清川便立刻知道,這是華陰老腔!

這位蘇雅萍到底什麼來頭,竟然把這個古老的劇種翻出來,而且還進行了現代化的加工——那一聲吼之後,便不僅僅是古老的樂器,還參雜了架子鼓、貝斯等電子樂器,甚至還有管絃樂的聲音。

這樣密集、瘋狂的伴奏樂已經吵得讓人頭痛,江清川知道蘇雅萍要拼命了——這丫頭要用多大的嗓門、多強的音場,才能震懾住這些伴奏,才能凸顯自己彷彿狂風中搖曳的一絲聲音?

答案很快揭曉了——蘇雅萍被升降機推上舞臺,開嗓就是一句雄渾厚重的嘶吼:

“一顆明珠臥滄海啊——,浮雲遮蓋棟樑才——!

靈芝草倒被蒿蓬蓋——,聚寶盆千年吶土內埋——!

……”

蘇雅萍的聲音更厚實,氣息運用更大,所以這樣的聲音竟然完全壓住背後雄渾的伴奏,並把自己嘹亮又堅實的聲音特色帶給所有現場的人。

剛直高亢、磅礴豪邁的一段喊唱,讓所有聽衆汗毛倒豎、血脈噴張,那種愉悅的暢爽從頭到腳,如同千萬伏的高壓電流過身上每一個細胞,讓控制能力差一點的人幾乎都要從凳子上一躍而起!

只是主歌部分的第一句,全場所有人都已經不自覺地起立,抻長了脖子、高舉着雙手——因爲拍子很慢,大家想鼓掌卻不知道掌聲該怎麼應和歌手的節拍。

“面朝黃土背朝天,三千年秦關數人才……”

進入副歌,那極具民族特色的樂器帶來的聲音逐漸減少,而搖滾的韻味慢慢增強,原來,這應該算是一首華夏人自己的搖滾樂!

上一個節目,蘇雅萍就顯現出了她紮實的搖滾功底,加上她突發的疾病已好,這首《滄海明珠》唱下來,她愈發遊刃有餘,聲音牢牢壓制着滾滾而來的伴奏聲,就如同狂風巨浪中的海鳥,每個高昂澎湃而來的伴奏都彷彿將其捲入湮滅,可一眨眼,她的聲音又直衝雲霄,凌駕於一陣強於一陣的聲浪之上。

“千年王朝有興敗,萬里將軍運不來,心知沙場少人還,皮甲刀槍並馬排……”

不光觀衆,各個評委都完全沉浸在歌聲裡,被蘇雅萍一聲高過一聲的吼腔所征服。閻碩閉着眼睛晃着頭滿臉的陶醉;劉子良怒目圓睜,彷彿歌中的出征將軍與敵人對戰沙場。張佳月則更甚——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脫了小皮靴,這會兒正站在椅子上揮舞雙拳扭着身子,就像看動畫片的小屁孩一副德行。

現場感染力超強的一首新歌,已經征服了所有聽衆,甚至包括心態上早已波瀾不驚的江清川。

到了最後,蘇雅萍在舞臺上每一聲嘶吼,臺下觀衆都會隨之應和,聲浪一陣又一陣,把節目組設備維護的工作人員都被嚇破了膽——這麼大聲音會不會把音響喊爆啊!

末尾,所有樂器聲音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蘇雅萍略帶沙啞的聲音,唱出最後一句:

“待兒郎殺敵上千百,烏紗錦衣還家來——”

頓時,現場的掌聲和喊叫聲如山呼海嘯,那聲浪彷彿能推倒柔弱不堪的蘇雅萍。

“精彩,太精彩了!”

“真的是氣勢如虹啊!”

“聽了這歌,老外的搖滾也就那回事……”

……

主持人幾乎是跑上舞臺的,第一句話就是:“哎呦我的小女王啊,您快下來吧,那椅子不結實……”

臺下鬨堂大笑。

張佳月“哧溜”一下坐回位子,也顧不得去穿鞋,抄起面前的話筒說道:

“唱得真棒!我看你身材和我都差不多,竟然能發出這麼嘹亮的聲音!你太厲害了……聲音這麼大的同時還能準確到每一個音上,而且絲毫不覺得有費力,蘇小姐你的氣息已經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實在太厲害了,太厲害了……”

挑剔的小女王都能說出這種話,觀衆們紛紛爲她鼓掌祝賀。

閻碩點點頭,也評價道:

“很難得,能把地方戲曲結合現代流行音樂,而且絲毫不顯突兀,我能問一下,這首歌是你自己編的嗎?”

蘇雅萍輕輕點點頭:“我喜歡華夏的各種地方劇種,所以偶爾會嘗試把這些劇種融入我的歌曲裡。”

“非常完美的編排!蘇小姐,你讓我都自嘆不如啊……”

“閻老師您太謙虛了……我改過好多歌,可是隻有這首能拿得上臺面唱唱而已。”

“一首就夠了!我敢說這首歌會在流行歌壇留下濃重的一筆!希望你能繼續努力,多多創作這樣的好歌出來!”

“我會的,謝謝閻老師……”

不光閻碩,剩下幾個評委都不吝讚美之詞,特別是有個戲劇大師幾乎哭着說道:

“現在的華夏戲劇文化傳承都要斷了,要是能多幾首這種歌那該多好!”

……

蘇雅萍謝幕下臺,一走進後臺就哭了出來——她成功了!堅持這麼多年,她終於成功了!

而現場和後臺在一陣議論聲後,又再次迴歸寂靜。大家知道,現在方芷珺的壓力巨大——兩首新歌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這最後一位選手還會給大家帶來驚喜嗎?

休息室裡,黃俊民、餘珍英、湯修誠和黃石泉八隻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誰也沒說話。

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就算方芷珺再唱一遍《半緣君》也不可能取勝——這個蘇雅萍,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黑馬啊!

不過黃石泉和黃俊民是這種心態,而湯修誠要更復雜些——方芷珺一定不可能贏蘇雅萍,那她最好去墊底,不然自己罪過就大了!而且他開始考慮該如何堵住方芷珺和江清川的嘴——畢竟是自己偷走了他們的歌,這兩個人回到公司肯定會不依不饒。

現在,也許只有餘珍英的心裡想法最簡單——方芷珺,我處處壓着你,居然還壓不死你這個命硬的臭蟑螂!你精心準備的歌曲被我唱了,現在你的心情會是什麼樣呢……

可惜她失算了——不過這也正常,因爲她一直在失算。

心靜如止水,這就是方芷珺現在的心態。

看了蘇雅萍的表演後,方芷珺壓力當然很大,可是心中哼唱一遍即將要登場唱出的這首歌時,她心態卻能立即迴歸心靜如止水。是啊,這首歌寫的太好了,就連唱歌的人都會被它滌清心境,更何況聽衆呢?

方芷珺現在信心滿滿,正因爲她接下來的歌對這首激昂的搖滾民歌天生相剋,而且還是剋制得死死的——就如烈火和弱水。

這首歌是一首慢歌,也是首禪意歌曲,頗具華夏古風,歌名叫做《半壺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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