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夏凡一個踉蹌進了門,就立刻輕輕一動,將衣角從貝誠手中撤了回來,他如今雖然沒打雌性激素,但畢竟不是懵懂不知的時候了,陌生男人的觸碰總讓他有些受不了。

貝誠顯然沒發現夏凡的動作,反而拿着菜單子一路走到了沙發處,砰的一下,整個身體都陷了進去。

章唯在旁邊不贊成的皺皺眉,貝誠哪裡都好,從來也沒架子,但就是小時候被寵壞了,總不知道讓人。他衝着夏凡微微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沙發,“別客氣,坐這邊。”

章唯是個標準的書生樣,看起來特別的溫和,夏凡衝着他笑了笑,道了聲謝,才坐了下來。

因爲是剛開張,郭師傅說成本不好控制,所以菜式花樣並不多,貝誠大體掃了一眼,就將菜單放在了茶几上,衝着夏凡頗有氣勢地說,“包月的話怎麼算?”

剛剛跑了十幾層,白領們要不不感興趣,要不怕不好吃,最多說的就是定明天一天的,包月的夏凡倒是第一次聽到?可他轉眼一想,這人剛保鏢就三,怕是財大氣粗,連忙說,“不知道您要訂哪種?”

貝誠手一伸,就指向了最貴的炒菜,章唯就料到大少爺不懂人間疾苦,伸手就將面前的茶杯塞進了貝誠手中,並狠狠瞪了他一眼,“喝水。”轉頭他又看向夏凡,笑眯眯說,“一……嘶……兩塊的盒飯就行。”

夏凡在一旁跟看戲似的,將章唯從瞪眼到微笑,貝誠趁機捶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也是他一朝被蛇咬,這會子不知爲何卻想起顧禾來,眼前這兩人,動作親密,大早上單獨膩在一間屋子裡,保鏢都不見了蹤影,不是……那種關係吧!

一想到這個,夏凡就有些避諱,顧禾帶給他的影響,並非幾日就能夠消除的。他斂了眼,然後答,“一個月22天上班日,我們送中午,一個人是44塊錢,包月的話抹掉零頭,另加粥一碗。”

這顯然依舊是兩人吃不起的。這也就看出出身對人的性格的影響來,章唯張口就想拒絕,這次貝誠卻搶了先,啪的一下拍在了他後背上,章唯疼的差點沒跳起來。貝誠卻面不改色地從一旁抽出來那張十塊錢,給夏凡說,“我們不僅中午要,晚上也要,先給你定金,今晚就開始送吧。吃好了再訂。”

這倒是也合乎道理,夏凡瞧見章唯的臉都白了,以爲是疼的,實在不願意在這兒呆,連忙收了錢,“好,不過下午的菜跟着我們的食譜走,當然,不會讓您吃虧的。”他瞧着貝誠點了頭,就連忙出了門。直到門關上,纔想着,“是不是同性戀脾氣都不好?顧禾愛打人,那男人脾氣也不咋地。”

不過好歹是第一單包月生意,夏凡摸了摸那十塊錢,高興地下樓去了。他哪裡知道,貝誠的全部身家是這麼好拿的嗎?

夏凡一走,章唯終於不用裝着了,他剛剛想着最後的身家沒有了,就忍不住感到一陣恐慌,再想到若是三天後沒錢了,兩個人不會要餓肚子吧,恐慌感更強了,臉刷的就白了,要不是貝誠後面撐着他,他敢立刻倒下去。

他向來脾氣好,到不至於吵架,只能抱怨道,“等吃完了,後面那七天怎麼辦?”

貝誠不在意喝着水,“怎麼會吃完了呢,定金已經付了,到月底再結唄。又沒說多長時間的。”

這倒是貝二公子的作風,想着那小哥剛剛開業就遇上這尊佛,章唯只好往好處想,等貨款回來了,他就立刻付賬,還要多付點,省的再沒錢吃飯。

晚上谷峰又跑了趟腿,給貝誠送了兩份盒飯,三人就早早休息了。因着一天跑了整整兩棟大廈,夏凡累得不輕,只是略微算了算,大約定了兩百份,卻連高興的勁兒都沒了,直接倒牀就着。但畢竟做生意這事兒實在太讓人興奮,天一亮,他就忍着腿痛爬了起來。出門一瞧,醒的不止他一個人。郭師傅正在廚房忙活呢。

夏凡洗漱好了連忙進去,衝着大早上薰得一身汗的郭師傅說,“您咋起的這麼早,今天還有的忙呢!”

郭師傅笑了笑,“這算什麼,當年我在食堂,那時候單位都是小年輕,沒幾個成婚的,一天三頓都吃在食堂,那纔是打仗呢!”說着,他從一邊拿了個小碗過來,掀開鍋蓋,立刻有股濃香飄了出來,夏凡抽着鼻子抻頭一瞧,國內正翻滾着半鍋乳白色的湯,上面還點綴着幾粒枸杞,看着別提多有食慾了。

郭師傅從中舀了一碗遞給夏凡,“趁熱喝吧,昨天買肉送了兩根腿骨,晚上就熬上了,悶了一夜,正香呢。”夏凡聽了連連點頭,忙沿着碗邊小心地抽了一口,滾燙濃郁鮮香,他忍着又連喝了兩口,才顧得上說話,“真香,郭伯,你這手藝可真棒。”

“那當然。”郭師傅顯然對此十分自信,他邊切着肉邊嘮叨,“你和谷峰都太小,正長身體的時候呢,多喝大骨湯有好處,咱們幹這個骨頭少不了,可得多喝點。”

夏凡跟郭師傅說了會兒話,谷峰也就起來了。三人吃了飯,就正式忙了起來。沒有小工,夏凡洗菜,谷峰切菜,郭師傅掌勺。今天定的菜單是洋蔥炒雞蛋、醋溜圓白菜、清炒油麥菜、紅燒肉、木須肉、豆角燉肉,三葷三素,也有個選擇空間。

只是由於昨天剛收回的定錢就有二百多份,還要預留其他點餐的人,這回要做的事名副其實的大鍋菜。好在郭師傅的手藝的確不是蓋的,別的不說,那紅燒肉燉的時間越長,那股子帶着焦糖味兒的肉香就越濃,谷峰切菜的聲音就慢慢減弱,夏凡進屋放菜,都能聽見他肚子裡咕咕咕的直叫喚。

不過夏凡也被饞的不輕,這時候一般人家肚子裡的油水都少,早上雖然有大骨湯打底,可那畢竟是湯水,哪裡有大塊肉咬着起勁。一想着紅燒肉那肥而不膩、滿口流油的感覺,夏凡都有些受不住。兄弟倆相互看了一眼,就明白彼此的立場,谷峰立刻竄了起來,拿着筷子開鍋叼了一塊塞進夏凡的嘴巴,又替自己夾了一塊,艾瑪,那股子入口即化的感覺,差點讓倆兄弟飄起來。

等着到了十半點,忙活的就差不多了。二百份盒飯已經裝好,連同先盛好的米飯,用新棉花新棉布做的被子緊緊捂好,六種菜則分別放在早買好的保溫桶,被一起放上了三輪車。夏凡想了想,又將小煤爐子和一個小鍋塞了上去,三人這纔出發。

到的時候不過十一點出頭,離着下班還有小半小時。這四座寫作樓其實分別矗立在#的四個交叉點上,周邊都建有廣場。夏凡瞧了瞧,指揮着郭師傅將三輪車氣到了A號樓下不遠處,夏凡沒急着送盒飯,而是將小鍋放在了爐子上,又打開紅燒肉的保溫盒,從中盛出了不少肉湯放進鍋裡,就這麼嘟嘟嘟的燉開了。

然後,夏凡才拎着盒飯衝着郭師傅笑呵呵說,“郭伯,你看下火,別沸了,慢慢咕嘟就是了。”郭師傅一邊答應着,一邊聞着那滿鼻子的濃香,心道這小子可真鬼,這香味哪個下樓吃飯的能受得住啊。

因着懷疑貝誠與章唯的關係,夏凡並不想與他們多接觸,所以專門跑到B座送盒飯。這邊猶豫的比較多,只有一家培訓公司因爲今天要開會,不方便外出,定了三十一份。夏凡到的時候,前臺的小姑娘正無聊的東張西望,瞧着夏凡拎着一堆盒飯頂着門進來,屁股都不動一下,指着桌子說,“都齊了嗎?”

夏凡一個人哪裡拿的了,“沒呢,這是一半。你們定的都是一葷一素的,一個紅燒肉,一個醋溜圓白菜,你先瞧瞧對不對?我再下去拿一趟。”

等前臺數完了數,夏凡就又回頭下了樓,一出樓口,就看見自家三輪車被幾個保安圍住了,順着那股子若隱若現的肉味,夏凡趕忙迎了過去,卻發現谷峰早在那兒了。幾個保安一人一份盒飯,衝着郭師傅和谷峰比着大拇指,“兄弟,你這手藝,真絕了,太他媽香了,我從C樓一下來就開始找,還尋思我這是做夢了。”

誰不愛聽好話,谷峰當即就說,“香就多吃點,張大哥,你要不要再來一勺?”

“哎呦,你們做生意也不容易,這可是……”他也不攔,谷峰直接打開了他手中託着的盒飯,往上又澆了一大勺肉。張大哥顯然十分滿意,衝着他說,“行啦行啦,別忙活我們了,這不下班了嗎?你們再往前靠靠,就在A座門口待着,那上面的人都滿了,而且個頂個有錢。”

等着夏凡再將盒飯提上去,沒想到還沒到門口,那姑娘就自己把玻璃門拉開了,衝着夏凡說,“哎呀,你可來了,都急死了?”這會子她不光熱情了許多,連聲音就變得脆生生的,好聽極了。

只是夏凡並沒太在意,反而問,“急了?”

小姑娘瞧他不緊不慢的,當即就拽着他的胳膊往裡拉,“你們家那肉也不知道是咋做的,一打開滿屋子香味。盒飯又不夠,有人只能幹看着,要你你不急啊!”她倒是不客氣,“來來來,你直接提到辦公區吧。”

果不其然,辦公區內已經有人在吃飯,紅燒肉滿屋子飄香,要想忍着是挺難的。瞧見盒飯來了,幾個穿着西裝的男士立刻圍了上來,應該都是搞銷售的,都挺能白扯,一個衝着夏凡道,“小夥子你可來了,要不都快被口水淹死了。”另一個說,“你家手藝不錯啊,這紅燒肉是蘇北做法吧,不用濃油赤醬,忒香,忒香了。”

夏凡幾乎是飄着結完帳的,等着他下樓走到三輪車那,卻發現已經被圍得裡三圈外三圈了,夏凡連忙擠了進去,幫着收錢。等着最後一份賣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谷峰像是瘋了一樣一把抱住夏凡,使勁兒的轉了兩圈,衝着他額頭就是一口,“咱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