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鳳、龍兩人便要告別俞年明出發了。臨行時,自然許多不捨,相顧無言,許多話哽在了喉頭都說不出口。最後,還是俞年明拍了拍他們倆的肩膀安撫兩人,並將那幅鍾問之的畫像交給了他們,期望能憑他們倆的能力找出鍾問之,以報書青之仇。兩人應下後,便雙雙給俞年明鞠躬,親暱地喚了一聲“外祖”,便攜手離開了。
回頭,再眷戀地望了一眼這曾經輝煌的大殿,便再毫無留戀地離開了。
因爲馬匹葬身於千骨洞中,是以兩人只能徒步而行。依俞年明所說,若果趕路,憑他們倆人的輕功腳力,一日便可走到苗疆,但由於白霧之森霧氣忒多,若是運起輕功,指不準會迷失方向,是以兩人商議後還是決定緩步而行。
於是,兩人加快了腳程,從萬陰山下去,行到了白霧之森。初一走進白霧之森,還未感覺到霧氣,然而走了沒多久,便覺眼前一片白芒,霧氣漸漸攏聚而來,撲灑在他們的眼前。
鳳、龍兩人執起了彼此的手,努力尋找着方向。先前俞年明曾將地圖給了他們,兩人倆當即便將地圖背了下來,不若若是在這霧氣橫生的地方看個地圖,是極其困難的。
越往裡處走,這霧氣越來越濃,完全將兩人的身體裹了起來,什麼都看不清,只能隱隱看到發頂,好在兩人手緊緊相纏,身體都貼在了一起,這才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不過這些霧氣雖瀰漫在他們身邊,連路都瞧不清,但周圍的高樹因爲忒高的緣故,使得他們的枝葉清晰可見。依着俞年明所給的地圖所指,需一路直走,朝着第三株葉子呈細長型的樹右方走去。不一會兒,兩人便看到了這株大樹,只見它蒼天入頂,枝繁葉茂,葉子乃是這森林裡爲數不多的細長型,兩人捏了捏彼此的手心,示意對方,便從這裡的右方走去。
此處白霧雖多,但路面卻是異常的平滑,毫無泥濘。聽俞年明所說,此地因爲瘴氣與霧氣之故,並無動物生存,因而晚上即便在此過夜,也很安全,但思及到過夜一晚,很可能會忘記了先前的路,是以俞年明建議他們倆徹夜趕路,以免屆時忘記,迷失了方向。
兩人一直沿着腦海裡的地圖所指方向行走,不敢大意,身體神經都崩得緊緊的,生怕出了什麼事而分開,相握的手上都佈滿了冷汗。一路走下去,兩人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偶爾還會說一兩句話,聽到對方的聲音,兩人才覺得心安。
而他們倆會輪流吃東西、喝水,腳步絲毫未停,趁着記憶猶新時,趕忙加步趕路。
好在兩人的記憶卓絕,路上又互相照顧,時而累了便一起歇息,恢復精力後便繼續趕路,而這裡的夜晚不似骨都那般陰沉,反倒有種給他們一種透過雲霧見天明的感覺,月出雲層,灑下了淡淡的銀光,爲深處白霧中的他們鋪就出一條銀路。
日月輪迴,天邊的銀月落下,換上一輪新日時,他們終於沐浴着久違的陽光,走出了白霧之森。
終於清晰地看到戀人的臉龐時,兩人相視一笑,雙雙抱在了一塊,汲取着對方的溫度。
“子玥,我們走出來了。”鳳璇陽揚起了語調,愉悅地道。
“嗯。”龍傾寒淺淺一笑,臉上浮現着淡淡的笑意。
“我們離苗疆不遠了,終於,終於可以得救了!”鳳璇陽喜悅地笑了出聲,摟着龍傾寒重重地落下了一個吻,而後便拉着他的手,朝前走去。
行過一條冗長的過道,穿過層層樹木,不一會兒,兩人面前一片開闊,便來到了一處滿是綠色的地方。
還未踏進苗疆,便聽得遠處傳來陣陣的歌聲,在愉悅的歌聲中,便開始了勞作的喧鬧。旭日漸漸東昇,居民們都走了出來,看到外來的鳳、龍兩人,都親暱地與他們倆打着招呼,笑着歡迎他們到來。
一眼望去,高樹在風中向他們招手,淙淙的流水和着山歌,在與嘰喳的鳥鳴聲同奏歡快的樂曲,在大自然最樸素的疊韻中,佇立道路兩旁的綠竹吊腳樓在用青色的身軀迴應大自然的色彩。深吸一口空氣,只覺渾身舒暢,充滿着大自然最純潔的氣息。
在此起彼伏的山歌聲中,兩人臉上浮現出溫暖的笑意,忍不住想啓脣歌唱。
“遠道而來的客人啊,歡迎你們來到我們苗疆。”伴隨着熱情的聲音,一位拄着柺杖,頭髮花白的老人行了過來,他雖年紀不輕,但雙目卻是炯炯有神,佈滿溝壑滄桑的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意。
鳳璇陽走了上前,矮下|身子,恭敬地拱手,喚了聲“老丈人”。
老人笑得眼都眯了,眼底流露出樸實的光:“兩位客人,不知從何而來,又將從何而去。”
鳳璇陽笑着應答道:“我們從覆陰教來,又將回覆陰教去。”
“覆陰教?”老人雙眸微微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鳳璇陽一眼:“你們倆從覆陰教來?你們同覆陰教是何關係?”
鳳璇陽笑着拉過龍傾寒的手道:“我們倆是覆陰教前教主俞年明的外孫。”
老丈人微微一怔,猶不相信地搖頭道:“口說無憑,我如何能信。這覆陰教早破滅多年了,當年之人死的死,散的散,便是那小子也……唉。”
鳳璇陽眼底劃過一絲難懂的神色,他驀然一笑,問道:“不知老丈人口中的那小子可是指花修鳴?”
“你……你怎地知曉!”老丈人驚詫地道,但復又察覺到自己泄露了什麼,便又抿緊了脣,戒備地望着鳳璇陽。
鳳璇陽嘴角彎起了一個得意的弧度:“本座不但知曉,還知二十年前,覆陰教的教主段書青曾帶着花修明來過此地,求問關於紅蓮蠱之事。而那時那花修鳴調皮,闖入了你們的巫女殿,驚擾了當時正在修習蠱術的巫女,身子還差些傾潑了你們的神壇水。”
“你……你……”老丈人驚訝了,他上下地打量着鳳璇陽,疑惑地道,“你怎地知曉,莫非你是……”
“嗯?”鳳璇陽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忽地他似明瞭什麼般笑了出聲,“老丈人,你莫不是以爲本座是那個花誰誰罷。嗤,老丈人,那時本座猶未誕生哩,這都是外祖告知我們的,如何,可信服了?唔,外祖說你們不會如此輕易相信的,果真不假。若不信,那本座繼續說,”他執手敲起自己的掌心道,“嗯,本座想想。恩對,那時段書青,也即是我爹帶着他的弟子花修明來到了此處。我爹忙顧於四處向他人探聽紅蓮蠱之事,而花修明則趁機溜走了,闖入巫女殿,差些便得罪了尊敬巫女的居民。但好在巫女大度,也未責怪他。因着這事,我爹與巫女得以相識,而巫女他對我爹……咳咳,嗯,巫女後來便好心地給他們講解了紅蓮蠱之事,只是,”鳳璇陽眼底一黯,“只是聽聞這紅蓮蠱沒法子救,是以……”
“誰言紅蓮蠱沒法子救的。”一道輕靈的女子之聲從老人的身後傳來,目光越過老丈人的身子,便看到了一個穿着紅裳,頭戴銀冠,滿是銀飾的女子走了過來。
待走近了方發現,其實她的年歲已經不輕,約莫有了四十歲,但由於保養得甚好,除了眼底的皺紋泄露了她的年齡外,其餘皆瞧不出她的年紀。她的臉極其貌美,身材高挑,膚質白皙,竟是一等一的美人。
鳳璇陽看着那人,眼裡泛起了精光,愣愣地瞪着她瞧。龍傾寒見之,便有些醋了的暗中錘了他一下,鳳璇陽反應過來,便笑着摟過了龍傾寒,啄了他一口。
龍傾寒拍開了他,冷冷地道:“人多,你正經些成不。”
那女子將兩人曖昧的動作放在了眼底,她笑着福了一個禮道:“先前說你們乃是俞年明的外祖,我還猶有些不信,是以便一直在遠處觀望着你們。但如今瞧着你這小夥子竟會知曉當年書青來此之事,倒讓我有些信服了。”
鳳璇陽勾脣一笑:“這都是外祖告訴本座的,他言說你們必不會輕易相信我們的身份,是以他告知我們,若果有人問起我們的來處,便將我爹當年的事兒抖出來。若是因此而引來一位女子,那麼……”鳳璇陽探手入了懷中,取出了一塊玉佩,遞給了那女子道,“便將這塊玉佩交由給她。”
那女子疑惑地接過,待一看清玉佩上頭的紋路,她渾身一震:“這……這是!”
她微微訝異,愣愣地看着這塊玉佩,眼裡的驚訝逐漸被溫柔的神色取代:“不錯,是它,這是我送予書青的。當時我說若他有一日需我相助,便憑此玉佩還尋我。”她愛憐地撫摸着上頭的紋路,似在愛撫着戀人一般,久久不肯放下手。
鳳璇陽道:“如何,現下該信了罷。”
那女子眼底一黯,拇指摩挲着玉佩上頭的痕跡,癡癡地道:“二十多年了,書青他想必早已投胎轉世了罷。”
鳳璇陽眉目低垂,想到那逝去之人,他原先的喜色也恍然全無了,他點頭道:“是的,爹他想必也投胎了,他定會投個好人家的。”
“呵,罷了,不說恁多傷心事,瞧你這模樣,同書青倒有幾分相似,想來也不似在騙我。遠道而來的客人啊,歡迎你們來我們苗疆來做客,我巫女神沁將會熱情地招待你們。”
那女子右腳些微後退,身子一矮,扯起裙角,福了一個禮。再擡頭時,臉上退卻了方纔的溼意,一臉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