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上忽然毫無徵兆地下起了傾盆大雨,熊熊燃燒的大火很快便被大雨撲滅。這雨來得極其突然,以致衆人瞬間便被淋了一身,眼見附近都無遮擋物,不得已,只得帶着向宗與福伯的屍體,小心翼翼地走進那方熄了火的房內避雨。
避了雨後,衆人便開始算起賬來。方纔在場中有人隱隱聽到了福伯口中的那個“魔”字,當下也不管那時直面着福伯的龍傾寒,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身爲魔道的鳳璇陽,厲聲呵斥他乃殺人兇手。
鳳璇陽靜靜地負手站立,沒有多言。而龍傾寒的心已是疲憊不堪,他思緒又飄回到了復生前。當年向芊雙婚宴過後不久,向梅山莊便發生了滅莊慘案,莊內所有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亡,而殺人兇手似是泄憤一般,臨逃前將部分人的屍體拋到了山腳的湖邊,染紅了一整條湖,也是因着這樣,當時未入睡的人們發覺了此事,忙衝上山來。驚見鳳璇陽立於莊內,而他腳邊正躺着一個人,福伯!那時的福伯一息猶存,在臨死前伸手直指鳳璇陽,喃喃地喊了一個“魔”字便停止了呼吸。
可是,與復生前不同的是,這滅莊慘案早了足足四個月!且比之從前,這一次,兇手竟然還未將屍體拋卻下湖,便放起了火,龍傾寒猶記得,當年他們是先看到染血的湖,才驚見莊內起火的。
說來,若非當時的龍傾寒因爲有些事情,從天劍宗回到了漢冬城,只怕還未能發覺此事。
如今同復生後相比,這究竟是哪裡出了錯。那麼鳳璇陽呢?緣何每次都會在此出現,上一次衆人趕來時,鳳璇陽一身清爽,毫無血跡,因而很快便能脫罪,可這一次……而且,那個“魔月”又是指什麼?太多太多的謎團,猶如重重迷霧,遮住了雙眼,若能有一雙慧眼識破而出該多好。
龍傾寒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他緩步走到鳳璇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表達自己對他的信任。
鳳璇陽怔了怔,會心一笑,他知曉,縱使世上他人不信他,龍傾寒都會站在他的身邊。
龍傾寒走回到向宗的屍身身邊,低下頭檢查他的屍體。發覺這屍體觸手猶有餘溫,但由於他身在烈火之中,這餘溫算不得準。且由於受烈火高溫影響,他的死亡時間,難以準確推斷。不過由他腹中那塊仍在出血的傷口推斷,死亡時間應是不久。這個傷口深可見骨,乃是被人一劍穿腹而死。他的臉已經僵化,雙目大睜,表情說不清是猙獰還是痛楚忿恨,十分複雜,難以推斷他臨死前經歷了什麼。
然而最大的疑問是,鳳璇陽緣何會在此,又怎會知曉向宗已死。
不過,龍傾寒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都對鳳璇陽虎視眈眈,現下他該做的乃是替鳳璇陽脫罪,而非質問他關於向宗之事。
猶記得復生前,向宗的屍體被火燒盡,無從取證,衆人便依着福伯之言將滅莊慘案強加到了鳳璇陽頭上。鳳璇陽一怒之下將他們重創,而後遁逃。那時龍傾寒與他纏鬥起來,雙雙負傷,但由於龍傾寒初出江湖實戰不足,因而便讓他趁機負傷而逃。後來,因鳳璇陽武功高絕重傷數人,衆人不敢輕易再招惹他,這場滅莊慘案便無果而終。
但如今,既然重新來過,龍傾寒暗暗作誓,他定要查個清楚,還鳳璇陽一個清白。
可是,老天似是與他作對一般,又出現了罪證直指鳳璇陽。
“快看,這裡!”一個人的聲音,從臥房的方向,衆人聞言,紛紛衝了進去。
龍傾寒皺了皺眉,與鳳璇陽對上一眼,便跟着走了進去。
然而,在看到那人所指之處時,龍傾寒大驚失色。
只見方纔他救出向宗的地方,在地板上有兩個血字,不,確切的說是不完整的兩個字,“魔丿”,字體歪歪扭扭的,顯然寫得極其倉促,而這“丿”雖然未寫完,但龍傾寒卻莫名的知道,那個字是“月”字,“魔月”又是“魔月”,這究竟是什麼。
龍傾寒腦袋蒙了,方纔他衝進來時,向宗正躺倒在這裡,似乎是臨時前作了掙扎,撞倒了書桌,使得書桌砸到了他的身上。當時情況緊急,龍傾寒也未曾注意到那個血字。哪知……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似被人翻起的書桌,似乎是他在救向宗時,使得壓在身上的書桌倒落在地,恰巧覆在了血字之上,因而這血字方會經大火過後猶存。
可是,龍傾寒眼底閃過一絲狠戾的光,朝方纔那開口之人激射過去。房內倒地的物品傢俱不少,爲何那人偏偏只翻那書桌。
然而衆人卻是不會關心龍傾寒所想的,在他們眼中,看到的唯有那個“魔”字。
一瞬間,所有的罪證都指到了鳳璇陽的身上,莫名出現在向梅山莊,滿身血跡,被人撞見的紅衣背影,福伯臨死前的話,這血字,以及,鳳璇陽出口的“向宗已死”的話,種種跡象,讓人不得不懷疑鳳璇陽乃是滅莊兇手。
龍傾寒忽然覺得心好累好累,他踉蹌了兩步,差點站不穩,這時一隻手卻悄聲無息地伸過來,穩住了他。
龍傾寒一怔,回頭望去,正對上鳳璇陽的雙眸,那雙眼裡絲毫沒有被懷疑的驚慌與害怕,唯有堅定,彷彿世間萬物都不能動搖他半分。面對着如此多人的質疑,鳳璇陽沒有出言辯解,但他挺拔的身姿以及堅定的神色,便在告知龍傾寒,他是無辜的!
那隻手的溫度從身體漫上,溢滿了全身,龍傾寒只覺心神一暖,又似有了無窮的力量。他站穩了身子,輕輕地拍了拍那隻手,而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瞬息,雙眼射出犀利的冷光,恢復了往日裡冷漠的王者之態。
他大聲一喝,制止了衆人對鳳璇陽的厲聲呵斥,冷冷地覷了衆人一眼,沉着臉道:“向莊主死亡之事,猶有蹊蹺,萬不可只憑主觀臆斷便定下此罪。”
“兇手除了鳳璇陽還會是誰,龍少主你如此替他辯解,莫不是與他……”
“住嘴!”龍傾寒厲聲一喝,攜着陰狠的目光直刺那喊出聲的人,那刻骨的寒冷之意駭得那人渾身一抖,再不敢發聲。
龍傾寒緩緩收回視線,冷聲道:“若果你們殺人,你們猶會留在此地,甚至滿身是血的出現在衆人面前麼!”
衆人一震,一時竟忽地沉默了下來。
然而,僅憑這句話卻是無法打消衆人的疑慮的,“龍少主,你又怎知這不是鳳璇陽故意設的詭計,藉機使衆人消了對他的疑慮。”
“哼,笑話!”龍傾寒重重地一甩袍袖,諷道:“若果真是如此,何必如此費事,直接殺完人後遁逃,一走了之讓人查無可查,豈非更好。如此這般下功夫,鳳璇陽能得何好處?”
“這……龍少主,你一直開口替他辯解,可當事人卻是一直未開口呢。”眼見方纔的假設說不通,那人又不死心地道。
“嗯?”這時,鳳璇陽開口了,他挑了挑眉,哂道:“呵,你們若真視本座爲兇手,那本座說甚都無用了不是。若是本座言說人非本座殺的,你們當會認爲本座乃是狡辯,若是本座不說話,你們又認爲本座乃是默認罪行,”他聳了聳肩,帶着嘲諷的目光瞟了一眼衆人,“如此,本座該說些甚。”
衆人一震,面現尷尬之色,但好在,這些人中,還是有些明事理的,“卻不知鳳教主緣何深夜來此?”
鳳璇陽瞟了發話人一眼,有些讚許的點了點頭,道:“本座夜不成寐,便繞着湖水走了一圈,行至山腳時,耳聞山莊內傳來廝殺聲,本座便趕上來瞧了……”忽地,他一揮袍袖,搶在衆人開口前喊道:“不必問緣何本座如此之巧,你們如今不也趕來如此之巧麼,這夜半時分,大家都入睡了,緣何你們卻趕來此,莫不是……”他頓了頓,臉色沉了下來,“莫不是有人告知你們今夜會出事,是以你們方趕過來,於是便恰好地撞見了本座行兇罷。”
“這……經鳳教主一提,此事倒真有些蹊蹺。今夜我早早便睡了,哪知房內似是有人進來一般,將我吵醒,而後我耳聞有人喊向梅山莊起了火,我一驚,便起身趕了過來,路上正好碰到了諸位同道。”
龍傾寒聞言怔住了,又轉頭去問其他人,“諸位呢,可都是如此?”
衆人紛紛點了點頭,而後同時怔住了,面面相覷,毫無意外地發覺了對方眼底的驚訝。
龍傾寒在心裡長吁了一口氣,如此看來鳳璇陽有救了、他朝鳳璇陽使了個安撫的眼色,繼而又道:“如此看來,必是有人故意陷害鳳教主而爲,不若,你們又怎會如此及時地發現這事。”
“可鳳教主滿身是血在此又作何解釋,且方纔想必諸位也都看到了,鳳教主執劍殺死了福伯。”
“嗤。”鳳璇陽突然嗤笑了一聲,但他並沒有發話,只是聳了聳肩,一副你信不信我的模樣看着龍傾寒。
龍傾寒也知曉鳳璇陽的性子,沒有責怪他。且如今狼口尖上,鳳璇陽說得越多,越會被人拿住把柄伺機誣陷,是以如今他不作答方是最好的。
可,現下龍傾寒一人獨撐確實無力,他默默地轉過頭,帶着期望的眼神看着鳳璇陽,希望他能解惑。
鳳璇陽無奈地聳了聳肩,道:“罷了,也不知本座說出來,你們信是不信,不過本座當真未曾殺過向宗。至於本座身上的血,乃是爲了自衛而殺人染上的。”
龍傾寒的眉頭擰了起來,疑惑地道:“自衛?”
“不錯,”鳳璇陽點了點頭,“本座趕到此處時,已是一片血光,猶未見着向宗,便被莊內數人接連攻擊,本座爲了自保,自然得將他們殺盡。不過……”鳳璇陽突然沉下了臉,“本座發覺攻擊本座之人,神情有些不太對勁,雙眼渙散,似是被人操縱一般。”
衆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果鳳璇陽所言是真,那這所謂的操縱人殺人,也忒可怕了。
但,猶有人還不信服,“那你刺殺福伯之事,如何算。”
“他?”鳳璇陽揚起眉頭,不屑地道:“本座不曾殺過他。”
“胡扯,衆人都瞧着了!”
“瞧着什麼?”鳳璇陽勾脣冷笑,“若果真是如此,那緣何你們不上前阻止?”
“屁話,我們在遠處瞧着,欲要上前阻止時你早溜了。”
“如此說來,你們都是遠處瞧着了?”鳳璇陽冷哼了一聲,揚起語調厲聲喝道:“那敢問你們瞧着本座的臉了麼!”
此話一出,衆人忽地沉默了,因爲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到那紅衣人的正臉。
而龍傾寒則低下了頭,他擰着眉思索起方纔見到的那個背影,忽地,腦中一道靈光閃過,他出言道:“不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部分內容有點多QUQ脫罪不是那麼容易嘀,真相在哪裡?在我的肚子裡(* ̄︶ ̄)y
這次木有卡關鍵了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