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雙喜
那晚的親吻還彷彿留在脣畔,他的氣息,他的擁抱,雖是突如其來,但她能感覺到其中的珍重在意。
絕不是他所說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是哪裡出了問題?
蒼蒼開始回憶,那晚未名回來一直到吃完飯還是好好的,對了,是安行邀他去商議事情之後,那之後她去看未名就發現他不對勁了。
她詢問過殷翼,詢問過連姨,甚至託人詢問過安行和鍾離決,得到的回答都是當時沒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未名也“感覺沒什麼變化”。
是啊,對別人來說未名從來就是遊離冷漠的,所以現在的他和以前的他沒有什麼不同。就算更冷漠了——那樣表面安靜無害的少年,一出手就是冷厲無回千人變色,比起這個,脾氣差點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可能瞭解多一點的青稞,則是日日在外,連見到的機會都少,想問都問不了。
蒼蒼陷入束手無策的境地,甚至思考着是不是找個辦法見一見周景寧,畢竟想來想去未名要隱瞞的、她完全不知道的東西,只有周國那一邊了。
……
“蒼蒼?蒼蒼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蒼蒼從出神中回來,看見連姨伸手在眼前搖。連姨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黃曆冊子:“果然還是不要辦了,你現在都心不在焉的,而且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忙這些實在是……”
“怎麼不要辦?”蒼蒼拉住連姨的手臂,“我等這一天可等了好久呢,難得大家都在,又比較清閒,現在不辦要拖到什麼什麼時候?安老都急了呢。”
辦不辦這個問題,好吧。說的是連姨和王南的婚事。
蒼蒼早在前世就看出王南對連姨有情,這一世持續觀察下來也發現連姨對王南也是有好感的,這樣不就等於情投意合?無奈的是兩人掩得跟什麼似的,愣是沒有表現出一絲半點徵兆,讓蒼蒼想撮合也無從下手。
這次王南是怎麼爲就連姨而受傷的她不知道,但她明銳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好機會。
所以她跟安行說了這件事,畢竟長輩出面講這事合情合理得多更有話語權,如果是蒼蒼去說的話,兩個當事人只怕要尷尬死了。
也不知道安行怎麼開解的,經過好幾日的思考磨合。兩人終於互相表明了心意。安行趁熱打鐵,說是這裡不講究,兩人年紀也不小了。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就趕一趕,在一個月到期限過去開戰之前把喜事辦了。
別說連姨,蒼蒼也嚇了一跳,這麼急?她是看着王南連姨一點動靜都沒有。想着說能早點確立不一般的關係最好了,誰知道一上來就是成親。
被三言兩語拍板定案之後,連姨神情恍惚:“跟做夢一樣。”
蒼蒼深深贊同:“我也覺得在做夢。”怎麼說成親就成親了呢?只能說老前輩就是老前輩,直接準確雷厲風行的。
連姨聞言瞪她:“別拿安老說事,還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蒼蒼嘻嘻地笑:“我不是可惜連姨你這麼好的年華無人相陪嗎?”
兩人言歸正傳,又對着黃曆琢磨起來。最後連姨說:“也不用挑日子了,就五月二十六,你生辰那天好不好?”
蒼蒼一怔。是啊,她的生日又到了,十五歲的生日。
連姨高興地說:“去年不是說多嗎,你十五歲的生日要親朋好友都在,現在咱們是在外面。人太多是請不到了,正好兩件喜事一起辦。慶祝一下,你看怎麼樣?”
“我無所謂啊。”蒼蒼笑笑,“別到時候把小小的生日弄得風頭都蓋過婚事就行。”
“話也不是這麼說,十五歲生日就是及笄,這可不就是一件大事?”
連姨說着目光就愛憐起來:“我去找王南商量一下。”根本是爲蒼蒼的生日忙活去了的感覺。蒼蒼直覺,他們絕對會本末倒置的。
不過生日啊,未名會回來的吧?
“……小姐?小姐?”蒼蒼被叫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又發呆了,眼前的是沈秋,即便來了這裡,她還是照樣跟在她身邊。
“什麼事?”
“是這個您預訂的胭脂,今天送來了,您看放在那裡?”
沈秋手上抱着一個精緻的小箱子,蒼蒼打開一看裡面全是胭脂水粉的盒子,這是她搖得東西,連姨要成親了,當日自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平時她們兩人基本都是不打扮的,所以女子必備的化妝用具都沒有,除了鏡子就是梳子了,匱乏得讓人汗顏。
蒼蒼挑出一個盒子打開看了看成色,託曾經在長安侯府呆過的府,最初作爲下人還沒分配成繡女的那幾年,她沒少學伺候人的事,對妝扮並不陌生,一眼看出這胭脂品質極好。
“嗯,就放我房裡好了。”
“是。”
五月二十六,說快很快了,幾天的時間,連姨的嫁衣蒼蒼是堅持要親手做的,因爲對於做衣服不熟練,這時候還才完成了一半,於是接下來的幾天,不分白天黑夜都呆在屋裡趕工。
前夕她終於把嫁衣趕出來了,裡裡外外掛在衣架子上檢工,最後終於是滿意地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才發覺自己真是困了。這幾天爲了這個衣服做了拆拆了做的,挫敗無數次之後終於摸出門道越發順手,幾乎都在熬夜,而且還要偷偷摸摸地熬,真是累了。
做衣服,實在不是一件容易活。
她摸摸放在櫃子裡還一刀都沒開始剪裁的雪白雲錦,眼神一黯,重重把櫃子一關,臉也不洗就和衣埋進被子裡。
晚上睡得正沉,蒼蒼隱約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是不是窗戶沒關緊,風吹動了嫁衣?她模模糊糊地想着,接着又聽到腳步聲,一縷草木清香似有若無。
未名?! wωw✿ Tтkā n✿ ¢o
腦子裡只冒出這個詞,可是眼皮卻好像有千斤重。擡起來啊,擡起來看看清楚啊,如果他回來了,如果他回來了……
呼——
蒼蒼一個翻身坐起來,轉頭一看,室內已發亮,窗外是迷離的晨曦,還有遠遠的細碎的說話聲。
再看窗戶無論屋前的還是臨湖的都關得嚴嚴實實,衣架上的嫁衣沒有變化,連袖子的垂度都跟昨晚一個樣。
最最重要的是,屋子裡面除她意外沒有其他人,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跡。
所以,昨晚是她的錯覺?或者是在做夢?
她擦擦額頭上的汗,自嘲一笑,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是做夢也做錯了吧,未名的話,怎麼可能有腳步聲,應該是輪椅滑動的聲響,不,他一定一丁點的聲響也不會發出。
那個人,完全可以做到悄無聲息無跡可尋。
她低悶地坐了一會,打開門就是整個空曠的山谷,擡頭就是鬱郁蒼蒼的山林樹木和高遠盪滌的天空。正值一年當中的好時候,這裡氣候又適宜,山花開得正好,尤其是映山紅,絢絢爛爛地開放了大片山坡,彷彿天邊凝固的流霞。
有鳥兒在樹叢間飛翔,震得樹枝一顫一顫,然後飛快掠過湖面,留下一道殘漪,歡快的鳴叫聲在山谷裡迴盪。
更兼有晨風送爽,吹動人的衣襟,吹動一腔幽曠情懷。
她有沒有跟未名說過,她很喜歡這裡,在第一天來的時候,在剛進山的時候看着夜風吹動月下樹林,溪水交響,想到那句“獨坐幽篁裡”,她就喜歡上這種感覺。在腦海中自動形成他們兩人一起穿林蹚溪的畫面,就嚮往那種隱士般的生活,若是他不喜人世浮華欲回到終南山去,她很願意跟他走。
有沒有說過呢?她高興,她憧憬,她撒嬌,她生氣,她對未來抱有希望,她覺得現在的難關都不是難關,都是因爲他,都是建立在他包容,維護,縱容,喜歡自己的基礎上。
沒有他,一切都是空。
“蒼蒼你醒啦?”連姨擦着手走過來,“快梳洗一下用早飯了,連姨廚房裡忙就不跟你說話了。”說完真就忙去了。
蒼蒼稍微洗漱一下,散散扎住頭髮也跟着過去,遠遠就看見廚房裡直冒煙,進來一看這裡還真是忙,三個竈頭上都住着東西,每個砧板上都擺着菜,還有桌子上,什麼食材都有,看着就覺得豐盛。
“連姨今天要來客人嗎?”蒼蒼看着在早前忙碌的連姨沈秋還有另外兩個侍女。
“沒有,這山谷裡又不是誰都能進來的,不過就算只有我們自己也可以辦個盛宴啊。”
蒼蒼點點頭:“王南呢?”
“他和閔王進山打野味去了。”連姨抹了抹一個盤子,把焯好的大蝦倒上去,“身邊都跟着人,沒危險,也算是活動筋骨對傷勢恢復有好處。”
蒼蒼伸手抓起一隻蝦長長的須,聞一聞,打量兩眼開始剝殼,連姨正放回籃子,轉頭一看叫起來:“哎呀蒼蒼這蝦才煮熟還要再處理的,現在吃沒味道。”
“熟了就行,沒味道纔是原汁原味。這是湖裡撈起來的吧?嗯,沒有腥氣很鮮啊。”
她往嘴裡塞着蝦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沈秋和兩個侍女低低笑起來,連姨都不知說什麼好,滿臉寫着丟臉,蒼蒼也不在意,又搜索起其他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