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上,浪濤翻涌,大風驟起,晶瑩的浪花擊打在無盡的礁石上面,發出澎湃不絕的潮音,宛如雷震,大夥兒驚慌失措,無不議論紛紛。
“大家都不要着急,聽我說幾句。”船老大畢竟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知道這時候不能亂了陣腳,只有冷靜下來,才能在危機中獲得生機。
說着話,船老大一步走到甲板上面,最高的地方,雙手徐徐下按,雙掌下按中,一抹光華流轉。
原本船老大也是一個高手。
有真氣外放境界,甚至能夠凝氣成形。
走動之間,心中靈光電閃,已經有了思路,待人羣安靜下來,氣沉丹田,聲如雷震,就是震天的浪濤聲也掩蓋不住:“大夥兒,莫要驚慌,縱然真有妖魔鬼怪又能如何,要知道,我們的船上就住着一尊活神仙。”
“對啊,我們的船上的確住着一尊活神仙,剛纔青羊宮的一尊老爺們排場這麼大,還不是被活神仙一巴掌拍飛了。”
“不錯,這位神仙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有這位老神仙在,區區妖怪,還不是手到擒來。”
“有神仙在船上,百無禁忌,有個把妖怪算什麼?”
聽了船老大這麼一說,船上的衆人頓時心神安寧下來,心中有了寄託和依賴,不在驚慌失措,紛紛拿眼睛看向船艙之中。
“不知是什麼妖怪?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打擾了我家老爺的興致。”
抱劍童子心中暗暗生怒:“這妖怪太不長眼睛了,難道感應不到我家真人正在船上,這個時候也敢出來興風作浪。”
“抱劍,撫琴,你們去看看是誰在興風作浪?打擾了我與這位小師傅的雅興,速速擒來,聽候發落。”
天羽道人一眼掃過,精光燦若神華,船艙宛如虛設,直接望透江水,看到大江水底中。
“原來是一頭白腹妖魚?”
天羽道人眉頭微皺,伸手止住了抱劍,撫琴二位童子,天羽道人出聲之間,又有道神光划來,顯化出七道人形,乃是天羽道人坐下八大童子:抱劍童子,撫琴童子,邀月童子,觀花童子,採藥童子,白雲童子,翻書童子,弈棋童子。
八位童子四男四女,聽了天羽道人的話,剛剛走出的抱劍,撫琴一童男一童女停下腳步,就見抱劍童子眉頭一皺,雙面上挑,一股殺意籠面:“真人,不過是一頭小妖興風作浪,我與撫琴前去擒來就是,有什麼不能去嗎?”
“這頭白腹妖魚氣候已成,不容小覷,你們不是對手,還是爲師親自去吧,你們照顧好這位小師傅就是。”天羽道人眉頭舒展開來,面上微微一笑,對法海道:“小和尚,待我一劍取了這頭妖魚的性命,在於你把酒言歡。”
法海不敢阻擋,忙道:“真人敬請自便。”
懷中的雪狐似乎也對江上的妖風有所感應,一層柔和的銀白色神光透體而出,小小的耳朵直立而起,警惕的望着四周,還有江水之下。
“遵命。”
八大童子童女朗喝一聲,把法海圍在了中央,各執一件器物而立,分別是鐵劍,瑤琴,魚藍,荷花,木鋤,棋盤,天書,雲翳。
唯有抱劍童子手中的寶劍,被天羽道人信手招走,海海一笑,灑脫的邁出,過船艙如無形,入江水而不溺。
便在天羽道人目運金光投射水底之時,大江之下,波濤暗涌,一股股妖氣肆意沸騰起來,好似有一尊絕世妖孽要甦醒,一股妖氣沖天而起,蕩起層層大浪。
這頭妖孽形如白魚,背插雙翅,周身一層瑩瑩白氣散發出來,極度冰寒,把周遭的江水都凍結成一塊塊寒冰落在江底的淤泥上面,隨即沉積下去。
此時,妖魚周身一陣白色精芒閃動,化作一位絕世美女,肌膚賽霜雪,晶瑩白皙,眉眼含笑,貝齒生輝,這妖女信手一揮,一大片精芒閃動,把江水隔開。
江水隔開後,露出一片陸地,平整如鏡,陸地上神華璀璨,耀人眼球,亂閃之間,出現一個大大的祭臺。
這座祭臺高三百六十五丈,四周按照八卦排列,祭臺上面血霧繚繞,霧氣朦朧,隱隱有無數皁雕大旗獵獵作響,讓人看不清楚,不過霧氣閃動時,一個塑像若隱若現,這塑像面目猙獰恐怖,通體都是紅色,是一頭妖龍的樣子,有七個頭顱,十隻爪子,鱗甲鮮亮,十分粗壯有力。
若是法海在此,定然能夠認得出來,這被祭祀的存在顯然是破敗茅屋中被祭祀的邪龍神像,也是雪狐的血脈傳承的記憶中,留下過一段驚天動地秘密的老母。
就是這頭邪龍滅了上古青丘古國,它是誰?
它就是九尾天狐夫人口中的無生老母。
無,就是沒有。
生,就是生機。
無生,就是沒有絲毫的生機,完全是毀滅的意思。
祭臺放下後,妖女嫣然一笑百媚生:“這個小祭臺我已經得到了數百年,不知道怎麼回事,無論如何都祭煉不成功,隱隱的似乎隔着一層薄膜,就像一層窗戶紙,怎麼都捅不透,莫非我與這祭臺無緣?”
“不過,若是無緣我又怎會得到它?這祭臺邪乎的很,每隔一年,便需要百人血祭,否則便要反噬其主,若非我們妖精的寶貝來之不易,這祭臺又威力無邊,我也不會如此傷天害理,拿人命來血祭。”
白腹妖魚嘆息一聲,硬起心腸,睦子中寒光迸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大道至理,造化真意,須知也怨不得我。”
擡起頭來,信心堅定,眼睛中射出兩道妖光,向江面上掃去,妖光所經之處,波濤翻涌,魚蝦皆亡,法海乘坐的這艘大船便在妖光中波盪起伏,隨時都似乎要顛覆在滾滾江水中,船上的衆人隨時都要血染長江,橫死異鄉。
“誰?”
妖女感受到兩道利箭一般的睦光望了過來,渾身毛髮陡立,立刻小心起來,全身警惕,望向四周,陰沉沉的說道:“不知是那路道友路經此地,我乃是在蒼莽山靈隱洞修行,道友稱呼一聲靈魚上人,近日在此地煉寶修法,若有得罪之處,尚望海涵。”
“靈魚上人?就是煉假成真,得了人仙道行的前輩,也不敢自稱上人,你不過是一條成了氣候的妖魚,妖丹中的雜質尚沒有剔除乾淨,真人境界也算不得上,也敢自稱上人,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好大的口氣。”
大江的底部,天羽道人悠然行來,凡是天羽道人走過的地方,江水自動向兩邊排去,全身上下散發着一層清瑩的神光,灼灼生輝。
“你是?”
靈魚上人雖然是一女子,自千萬魚羣中脫穎而出,不知經歷過多少生死磨難,卻也是桀驁不馴的性子,聽了天羽道人的一番話,胸中怒火燃燒,晶瑩雪白的巨大隆起不斷起伏,柔順的細長眉毛向上一挑,宛如兩道利劍剎那刺破蒼穹,不過仍是隱忍下來,笑語如花,不逞一時口快,但仍有一股傲氣沖霄:
“不知哪位前輩大駕光臨此地,若是有得罪之處,我靈魚上人自願賠禮道歉,前輩能夠一眼看破我的本相,必然是道行高深,法力無邊的高人,何必鬼鬼祟祟,藏頭露尾?”
說着伸出一截瑩瑩玉指,將沉浮在水底的祭臺一點,一道清輝閃耀,祭臺散出道道黑色的光芒落在靈魚上人的頭頂,籠罩下來,守護住四方。
“我修道三百餘年,歷經龍虎大劫,成就不死金丹,步金石無蹤,入水火不溺,在你這條小小的魚妖面前,何須鬼鬼祟祟,藏頭露尾?”
天羽道人語氣溫潤,談笑之間,身形顯化出來,身材挺拔,修長有度,氣度超然,翩然若神。
“歷經龍虎大劫,成就不死金丹,你已經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怎麼還會出現在世間?”
靈魚上人嫣然一笑百媚生:“小女子雖然修道時間不長,卻也知道一旦度過龍虎大劫,成就不死金丹的高人,多是閉關修行,衝擊無上大道,修的真人,人仙,若是有大機緣,大福緣,一路行去,說不準可以成就地仙,神仙,乃至無上天仙,與天地同壽。”
“一條小小的魚精也懂得的這麼多,的確是難得可貴,只是你修行的方向,恐怕已經誤入歧途。”天羽道人掃了一眼祭在靈魚上人頭上的祭臺,目中深邃如淵,笑道:“俗話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大象無形,萬流歸宗,不入世,如何出世?不知人間百態,又怎麼會可以了悟大道真諦?”
聽了天羽道人一席話,靈魚上人似乎是若有所悟,不過面上的神情卻是越發堅定不移,道:“前輩所言極是,可是大殺戮,大血腥何嘗不是大道,本心所指,勇猛精進,終有一天,我們都會凌駕在大道之上,超脫於天地之間。”
“好好好。”
天羽道人溫潤一笑,道:“想不到你有這等才情,天賦,若是有來生的話,說不準真有希望可以修成無上天仙大道,與天地同壽。”
“前輩要殺我?”
靈魚上人周身逸散出層層白氣,祭臺化作巴掌大小,在頭上的精氣中沉浮不定,吞吐出道道黑色光芒,同時眼中向水面望去,看着在船頭上驚慌失措的凡夫俗子,道:“是爲了這一羣螻蟻嗎?”
“我本清都山水郎,天叫散漫與疏狂,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春陽。”天羽道人悠然一笑,道:“我所行,所爲,隨心所欲而已,與螻蟻何干?之所以殺你,只因你打擾了我一時雅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