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不明白,怎麼也想不明白。
“君上,住手啊!”徐仙衝上來,震驚地看着這場面,慌忙喊了一聲。
江玄瑾面帶譏誚,冷聲道:“讓你們的人放了兵器束手就擒。”
束手……就擒?
一聽這個詞,雲嵐清和韓霄都飛快地反應了過來,掃一眼四周的情形,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
中計了!
私調禁衛軍,當朝挾持君上,圍困御書房,這些行爲等同造反。
“不!”李懷玉搖頭,輕吸一口氣,擡頭去找方纔還在外頭的李懷麟。
懷麟知道的,他們不是造反,他在朝堂上都感謝了徐仙,分明是被困,需要他們救駕,他知道的。
可是,這一眼看出去,懷麟已經站在離他們很遠很遠的護衛之中,神色冷冽,似乎沒有任何話要說。
懷玉一怔。
“不必再掙扎。”她背後的人淡淡地道,“你逃不掉了。”徐仙等人看着李懷玉脖間的血,紛紛都放下了手裡的刀劍,被後頭衝上來的護衛押得跪倒在地。就梧在旁邊還想救她,一雙眼裡滿是心疼和氣憤,可他一動,江玄瑾的劍逼得就更緊,他只能僵硬地站着,
然後被後頭的護衛一腳踢在膝蓋窩,狠狠地跪了下去。
冰涼的手指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懷玉幾乎要不能呼吸,梗着喉嚨裡的東西,一字一句地問他:“不是說……喜歡嗎?”
不是說會相信她嗎?
不是說……伊人珍貴如廝,當護手裡心上,生莫敢忘嗎?
這算什麼?
這到底算什麼?!
“喜歡?”
輕慢地咀嚼着這兩個字,江玄瑾面無表情,眼裡滿是嘲諷。
“微臣如何敢喜歡殿下?”
殿下。
這兩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依舊還帶着繚繞的佛香和鶴頂紅的氣味。
時光好像根本沒有流動,現在好像還是三月二十七,宜喪葬的好日子,他把毒酒換成了長劍,又要送她下黃泉。
身子一抖,懷玉慢慢扭頭,任由脖子被他的劍割開皮肉,血不斷地往下流,也把臉朝着他。
“你怎麼知道的?”
“山石竹林。”江玄瑾微微皺眉,“我也在那石屏之後。”
沙沙響動的竹子能掩蓋她的人的呼吸,自然也能掩蓋他的。他把她與柳雲烈的對話,全都聽進了耳裡。
--我一開始接近他,還想過殺了他呢。
回憶起自己那日說過的話,懷玉的臉上的血色消失了個乾淨。
“你能再信我一次嗎?”她伸手緩緩抓住他的衣袖。
江玄瑾輕笑,眼裡半分感情也沒有:“我信過你很多次了。”
然後發現,每一次都信錯了,她從頭到尾都一直在騙他,什麼喜歡他,什麼想跟他在一起,她最開始就是想殺了他的,一路逢場作戲,就是爲了利用他替她翻案。
丹陽長公主,柳雲烈說得沒錯,這個人心機深沉又心狠手辣,哪怕是死,也留了後招來對付他。
他差點就一敗塗地。
止不住地低笑,江玄瑾問她:“你看着我一步步踏進你的陷阱,看着我對你動心,是不是覺得心裡很舒坦?”
昔日殺了她的人,如今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像個傻子一樣毫無察覺。這樣的報仇方式,想想都覺得痛快啊。
誅命哪能比得過誅心呢?
“不是。”懷玉搖頭想解釋,可外頭突然涌來了極多的護衛,不由分說地押了徐仙等人就想走。
“等等!”她慌了,“江玠,他們都是來救你的,你不能這樣對他們!”
救他?江玄瑾道:“本君一直在御書房裡好端端的,何須人來救?事到如今,殿下還要撒謊嗎?”
“謀逆之罪,其罪當誅。這一回,是你親手把你身邊的人,都送上了黃泉。”
呼吸一窒,懷玉心頭大痛,眼淚終於是忍不住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帶着哭腔道:“你有什麼衝我來也好,他們當真只是爲了幫我救你!”
“我不信。”江玄瑾平靜地朝她吐了這三個字。
懷玉氣得伸手就想打他,手揚到一半,卻被他伸手抓住。
“殿下!”後頭的就梧掙扎着沒肯走,看着她的動作,驚喝了一聲。
她這一動,脖子上的傷口更長,簡直是觸目驚心。
聽見他的聲音,江玄瑾側頭過來看了一眼,眼裡冰霜結得更深:“怪不得。”
怪不得這些人都幫她護她,飛雲宮的面首啊,十幾個人呢,每一個人都給她侍過寢,都是她的人。
“你可真厲害。”他道。
懷玉又哭又跺腳,急狠了抓過他的長劍,手被劃破也不管,沙啞着聲音朝他道:“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嗎?我如你的願,你放了他們!”
說完,捏着劍就往脖子上狠狠一抹--。
江玄瑾瞳孔緊縮,強硬地掰開長劍,伸手捂上她的咽喉。
一劍下去,鮮血淋漓。
“君上!”旁邊的乘虛紅着眼低喝。
長劍落地,“哐啷……”一聲響,江玄瑾捏着被劃傷的手,退後兩步道:“把她捆起來。”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嘴也塞上。”
“是。”旁邊的護衛應聲上來。
懷玉站在原地,擡眼看了看外頭被押走的那羣人,又最後看了江玄瑾一眼。
感情這東西,哪是說動就能動的?一動情,所有柔軟的地方就都呈露到了他面前,只要他一劍刺過來,她就會痛不欲生。
二嫂說得沒錯,要是沒那麼喜歡,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丹陽想得很明白,所以二十多年來,從沒被人傷過心。可她現在怎麼就跟瘋了似的,膽子大到跟仇人談情說愛呢?
瞧瞧,下場有多悽慘?
紫陽君就是紫陽君,心懷家國天下,爲人剛正不阿,與她這樣卑鄙無恥的人,不是同一條路上的。
註定不會有好結局。
不再看他,懷玉垂眸,任由護衛押着她往外走,心口像是破了個巨大的窟窿,凌冽的秋風全往裡頭灌,灌得人遍體生寒。李懷麟站在御書房外頭的廣場上,被護衛緊緊護着。旁邊的禁衛跪了一地,懷玉走過去的時候,停下來示意旁邊的人把她嘴裡塞着的東西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