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議論之聲很是繁雜,各種各樣的說法都有,但更多的還是在讚揚韓愈的剛正不阿。
期間韓湘子也曾試圖勸解叔父不要管宮內那些事情,對於皇上要不要迎佛骨入宮,韓湘子本來就沒有太多的感覺,這種宮廷爭鬥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甚至還勸解叔父早點告老還鄉,不要在這危機四伏的官場之中作無謂的抗爭了。
韓愈自然是義正言辭的呵斥了他一頓,不過對於韓湘子考取功名一事,他倒是不再進行約束,反而一改常態的撮合湘子與林貞的終生大事,這讓兩個末經人事的少年少女相當尷尬。
第三日,當叔侄二人坐在議事廳中商量近日長安必生的大事時,一個左手持鐵柺,右手拿葫蘆的中年男子忽然從外面走了進來。
此人一身的打扮有些邋遢,黑色的粗布麻衣外加一雙破舊草鞋,那並不算俊秀的臉上滿是絡腮鬍,與裝飾雅緻的主簿府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旁若無人的進入主簿府正廳之後,先是斜眼打量了眼前的叔侄二人一眼,最後將目光定格在了長相英俊的韓湘子身上。
韓湘子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個不請自來的邋遢男子。
按理說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將這個陌生人第一時間驅逐出韓府。
不過當他注意到此人手中的鐵柺,以及那個淺黃色的酒葫蘆時,童年時的夢境立即從腦海中浮現出來。
沒錯,此人便是他幼年時經常夢到的那位仙人!
“是你!”
韓湘子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訝異的詢問。
“是我。”
手持鐵柺的李玄神色淡然掃視眼前這位丰神俊郎的年輕人一眼,臉上化開了一絲絲得意的笑容。
確實如同那日在溪邊涼亭中所推算那般,此子無論長相還是周身的氣質,皆與尋常人等大爲不同,這讓李玄對於收徒之事不經意間又增添了一些信心。
“你是何人?”
“爲何擅自闖進主簿府?”
韓愈這時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盯着眼前這個打扮邋遢滿臉鬍鬚的男子輕聲質問。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來此的目的!”
李玄淺笑着與韓愈的對視一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目的?”
韓愈聞言略微皺了皺眉,復又掃視了旁邊一臉驚疑不定的韓湘子一眼,這纔不無詫異說:“我不管你是什麼人,也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但主簿府不歡迎不請自來的人!”
言罷,韓愈又朝着廳外揚了揚手,示意下人過來送客。
“別急。”
李玄見狀卻是不急不徐的擺了擺手,盯着韓愈那有些生氣的臉龐,解釋道:“韓主簿,實不相瞞,我這一次是專程過來渡化韓湘子成仙的。”
“若你就此把我趕走,不怕誤了韓湘子的仙緣嗎?”
“到時候他成不了仙,罪責全在你身上。”
“笑話。”
韓愈聞言不由面色一沉,反駁道:“似你這等江湖術士我見多了,什麼渡化成仙都是掩人耳目的假把式罷了……”
“叔父!”
這時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韓湘子忽然辨解道:“他並不是江湖術士,而是真正的仙人,他的名字叫李玄!”
“我在年幼的時候就曾不止一次夢見他。”
“如今他真的如約前來渡化我了,請父叔不要加以阻攔纔好!”
“放肆!”
韓愈生氣的一掌拍向旁邊案几,大聲呵斥道:“湘子,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們韓家現在就你一根獨苗了,你說你要去修仙,那是打算斷了我們韓家的香火嗎?”
“叔父……”
儘管知道現在韓愈已經處於盛怒之中,但韓湘子還是想爭辯一下,畢竟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來了夢中那位仙人,說什麼也要把握住這個修道成仙的機會。
“別再說了!”
韓愈怒不可遏的擺了擺手,目視前方衣着邋遢的李玄,呵斥道:“我已經爲湘子安排好了婚事,不日便可完婚。”
“所謂寧折十坐廟,不毀一門親,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
李玄聞言灑然一笑,自顧自的坐在紅木椅子上,朗聲道:“道理我當然懂,但韓湘子身具仙緣,他是註定要成仙的,韓主簿又何必強加爲難呢?”
“何況你所謂的婚事,是否已徵得韓湘子本人同意呢?”
“這是我們的家事,你無權過問!”
韓愈冷聲反駁一句,隨即招手將廳外的僕人叫了進來,吩咐僕人送客。
“韓主簿,你且聽我一言……”
“無須多言,送客!”
“叔父……”
“你也給我閉嘴!”
韓愈面色陰沉的呵斥,盛怒之下臉色顯得很是難看。
對於韓愈本人來說,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韓湘子去修仙的。
如今韓家只剩下這一根獨苗,若是連他也去修仙了,那韓門可真就斷了香火了。
像韓愈這種自幼讀聖賢書長大的人,尤其奉行“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理念。
雖然善於察顏觀色的他,早就從韓湘子的表情中證實了李玄確實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但那又如何呢?
除了強加阻止之外,韓愈沒有別的選擇。
前段時間苦心孤詣的安排林貞與韓湘子獨處,爲的不就是讓他收心嗎?
如今二人感情已經逐步升溫,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對不可能讓李玄這個攪屎棍給壞了好事。
把李玄強行從韓府之中轟走後,韓愈氣呼呼的坐在太師椅上,一個人沉默不語的喝着悶茶,旁邊韓湘子則戰戰兢兢的伺候着,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韓湘子雖然平時相當傲氣,而且遇事特別衝動,向來自視甚高,但卻唯獨對叔父韓愈懼怕的緊。
如今被叔父給呵斥一頓之後,心中雖很不是滋味,但卻又不敢發作,只能老老實實的陪在一旁,等待着叔父的發落。
半晌之後,叔侄二人大概都感覺到現場氣氛有些怪異吧,於是乎二人都準備找個話題緩解一下氣氛。
韓愈總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兩杯清茶下肚之後,胸中的怒氣也消散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