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塵封看莫啓暈倒了,不由也鬆了口氣,想莫啓一世驕橫跋扈,今兒終於遇到了剋星!
心裡對尹莫幽多出分好奇來,什麼樣的人家會養出來這麼一個怪胎一般的機靈鬼!回頭,見見李鐵蛋的父母十分必要。
當即着令御醫趕快救治,莫啓出事,宮宴的事自然退後,朝中包括皇上都不想去觸莫家的黴頭,畢竟莫啓曾經是跺跺腳朝廷都要抖一抖的人物。
於是廖塵封又問羣臣今晚宮宴的事情。
尹丞相是他的肱骨之臣,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出列說道:
“今日封賞青州軍,莫大將軍又及時回朝,可謂雙喜臨門,然而莫大將軍連日奔忙,精力不濟,今兒這突然昏厥,想來是因見到陛下,心底喜悅所致,還是許他休養幾日,待禮部封賞之後,再行晚宴慶典。”
廖塵封沒有表態,左丞相想不到尹丞相今兒如此有眼色,當即出列附議,其他臣子,見兩派的頭兒都贊成,自然也都極力贊成。
對莫黨派的人來說,此意甚好,莫老回朝,與他們還不曾私下裡碰頭,給幾日時間交流信息,統籌安排,宮宴自然會更有意義。
於是,廖塵封下了旨意,說宮宴的事暫時延後,等莫大將軍精神恢復,禮部擬定封賞之後,再一起舉行,而後就退朝了。
再說莫啓今兒之所以馬失前蹄,被尹莫幽出其不意地無禮,綿裡藏針地攻擊,弄得如此狼狽,也是因這裡是朝堂之上,他再跋扈,明面上天家的威嚴是必須要顧忌的。
當然更主要的因素是他得知府上出了驚天變故,加上接連奔波二十餘日,畢竟上了年齡,一入朝堂就鬆了一直懸着的那口氣,這才被尹莫幽撿了個便宜。
退朝時自然又行了番宮禮,低頭跪送廖塵封離開,待帝王走後,百官才紛紛起身。
但有二人未起——莫天化與莫天霖,開始父親突然出現時,連他們都不曾提前得到消息,待被尹莫幽惡意地以此爲藉口,引起帝王猜忌時,他們知道自己此時多嘴,不過徒增別人猜忌而已。
可父親入了朝堂,被尹莫幽氣得暈倒,實在是太太太出乎他們預料,可是在陛下面前,他們不能如同李鐵蛋一般不顧官儀,又知道父親一貫強勢又有功夫在身,怎麼都不用擔心他收拾不了那混小子,哪裡知道一眨眼的功夫,眼睜睜地瞧着父親被那沒教養的小子給氣暈了。
此時二人愧悔不已,都跪着轉身,膝行至父親身邊。
齊道:“孩兒不孝,見過父親。”
百官瞬間靜默,尹莫幽默然望去,只見莫啓已經被御醫救得緩過來氣兒了,其實他眩暈只是轉瞬之間,身邊的官員攙扶住他的時候,他已經清醒過來了,可這眩暈是他從不曾經歷過的,心底確實有些驚恐,這眩暈若是出現在戰場上,或許一些決定命運的關鍵時刻,他的命就完了。
當即就順勢躺了,讓御醫給他瞧瞧
,想來診斷結果已經給他說了。
莫啓從容地從剛纔歪着的軟榻上緩緩站起,負手立於二子面前,只見他頭髮花白,將有花甲之年,兩鬢含霜,目光威嚴。
父子多年未見,身在朝堂,莫啓只微微頷首,威聲道:“你母親在家中等着,回府再敘吧。”
二子齊聲道:“是。”這才起身,看父親精神並無不好,加上了解父親最要面子,於是就都不曾伸手攙扶,只一左一右地侍立莫啓身後。
百官圍賀,莫啓一一寒暄,尹莫幽隨在人堆裡緩緩出了金殿。
一出金殿便見廣場上青州軍百餘將士昂首肅立,中立的或者親近朝廷的官員負手金殿外,齊發喟嘆之聲。
“軍容齊整,勢若山嶽,不愧爲戍守南疆之狼軍!”
“百餘精軍便有此勢,十五萬軍實乃國之利器也!”
“我朝南方有此狼軍,真乃社稷之福!”
老國公自然是知曉這些兵不是廖幕城訓練出來的,可這些兵如今卻在孫兒的麾下,聽到這些讚歎聲,他那滿是風霜的老臉更加寒冷,陛下已經夠忌諱他的國公府了,被朝臣這樣誇讚實非福氣。
故而一些站得離他近些的官員,開始拱手讚歎:
“國公爺在朝爲國殫精竭慮,大將軍在外精忠報國,真乃將門無犬子,堪爲我朝臣子表率!”
“此言差矣,如今不該稱大將軍,該稱侯爺了。”
衆官皆怔,隨即笑起,又紛紛恭喜廖幕城得升侯爺。
老國公在他們與廖幕城說話時,已經不動聲色地出了人羣,廖幕城面色也淡了些,微微頷首後,就回身對白羽風道:“帶人回府。”
白羽風領了命令,舉步自去帶領那羣將士走下高高的臺階,只聽軍號聲嘹亮,百餘人的隊伍,那喊聲繚繞在宮宇內繞樑不絕:“青州邊軍,沐浴聖恩,揚我國威,震我軍魂!
走到隔壁宮殿的廖塵封,聽到那雷霆一般的軍號聲後不由微微失神,他真的有了一支可以依靠,可以對抗莫家一黨的軍隊了嗎?
他已經年過半百,自從得了皇后莫家的助力登基之後,朝堂勢力一直被莫家左右,這皇帝做得憋屈,他只想着,若是莫家不除掉,就憑那不成器的太子,這天下早晚得改姓莫,可是廢太子談何容易,當年換取莫家支持的契約就有永遠不廢除皇后,皇后所出子必爲太子的條款。
他曾經扶持過幾個世家大族的武將後代,可那些人如果不是死於戰場就是很快倒向莫家,次數多了,他的心也涼了,知道自己的動作,莫家早有防備,以爲自己這輩子就如此了。
可上天把白宗唐送到了他的身邊,這來源於一個夢境,某次他被莫啓壓制得怒不可遏時,當夜做了一個惡夢,夢到自己被莫啓帶兵追殺,逃到南部邊界的崖城,背後是茫茫的烏暘國佔據的大海,面前是莫啓一眼望不到邊的大軍,在他走投無路之際,天
空落下一顆星星,把莫啓的人馬全部毀滅。
後來他把這個夢境改變了一下對象,把莫啓改成烏暘國的賊寇,讓欽天監占卜,後得了箴言:南方有太白金星轉世的仙人,滿頭白髮,極富盛名,乃安邦之臣!
他派人秘密過去查找,這才找到與此箴言最符合的白宗唐,於是徵召他前來京城做太子太傅。
本以爲朝臣會不滿,莫家也會使絆子,哪成想白宗唐不知道用了什麼招數,不僅降服了暴虐的太子,連莫家的人也不曾再找過白宗唐的麻煩。
有一段時間,他疑心白宗唐也被莫家給偷偷地降服了,可他派去跟蹤白宗唐的隱衛反饋回來的材料,分明是一位坦蕩臣子。
白宗唐入京後,謝絕他賜予的府邸,只說太子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啓蒙期,耽誤不得,請求住在東宮偏廈,說是住得近便於日日教導。
他在宮裡從不曾私下裡見過莫黨一派的人,即便是有莫黨的官員藉着同門、同科或者老鄉的身份,扮作巧遇拉攏、套近乎,約見,請客之類,他總是婉言拒絕,就是避不開時不得不交談幾句,也常隨口找來宮人伺候着。
言行極爲嚴謹,把所有心血都放在了教導太子身上。
太子在他的教導下確實有所變化,可惜積習已成,無力迴天,一不留神,太子就故態復萌,那些陪侍在太子身邊的伴讀,多是莫啓安排的,目的就是爲了誘着太子學壞,曾經建議他給太子重新選擇伴讀。
廖塵封當然不會去打草驚蛇,只推說太子年齡大了,同齡的人難找,捎帶一點點推辭的語氣,就讓白宗唐看出了他廢太子的決心,於是白宗唐找準時機,在青州大旱朝廷賑災時,主動請求回去賑災,從容地從太子身邊撤走,後藉助請功時,再次表達固守南方的決心。
這些細節都顯示,白宗唐之前不入京城,但是對朝廷內的格局一清二楚,涵養到家,心思純正,行事做人帶着讓人信服的浩然正氣,毫無結黨營私之念。
白宗唐果然給了他極大的驚喜,帶着他賞的三千新兵,說來慚愧,他在京城能拿出手的就只有這三千的數額,還是以幫助白宗唐賑災重建爲名義,給了他個兩州總督的高高的官位。
在一般人這樣的官位定然是被架空,偏偏他就能借着這個名義上能壓死人的官職,在青州帶着三千人馬,還有尹丞相的一千府兵,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給他如此大的一個驚喜——果然是個文能定邦武能安國的大才。
今日看到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李鐵蛋,他更是驚喜,他甚至覺察得出,這個李鐵蛋就是白宗唐派回京城給他的最好的禮物,那副對莫黨頭子莫啓毫不掩飾的憎惡,金殿上的挑釁,真真是深得他心。
廖塵封當即微微頷首,伺候在他身邊的大總管安慶立刻俯首恭聽。
聽後微微笑道:“陛下仁心,可見一斑,老奴這就去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