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莫幽指尖輕輕捻起那小小的白瓷瓶。
這是一個帶蓋子的敞口瓶,她把那瓷瓶小心地放在掌心,微笑道:
“這瓶子好精緻,都讓人不捨得打開了,裡邊盛的稀罕物兒,外祖母說都是女人,最明白女人此時需要的是什麼,還說你看了會喜歡的。”
老太太眼裡多了絲好奇,催促道:“開了瞧瞧,是什麼稀罕物兒。”
尹莫幽瞥了眼老太太那臉上的表情,心裡竊笑着,很期待她看了後臉上的表情。
隨即就捏了蓋子,放在盒子內的紅綢上。
那蓋子一打開,一股清雅的香氣就緩緩散入鼻端。
老太太只是嗅了兩口香氣,就覺得一上午都悶悶的頭腦,瞬間就精神起來了。
“這香氣十分純正,倒是不曾聞到過。”老太太說着,微微探頭,尹莫幽端着那瓶子朝她面前輕輕一放。
老太太瞧了眼那瓶子,猛然擰了眉,眨眨眼再看,盯着瞧了許久,不解那白瓷瓶裡躺着的烏黑烏黑的油膏樣的東西倒地是能做什麼用。
她擡手捏起,眯眼要細看,翠竹立馬從百寶閣裡拿出老花鏡來,給她戴上,一會兒聽得她喃喃地念叨道:“白氏駐顏膏。”
白氏駐顏膏!
這意思是,這裡邊的東西是白家的秘方?
“這——確實稀罕,可據我所知,這駐顏膏一般都是白色的,如此烏黑之色,塗抹臉上,這不是把人變醜變黑了嗎?“老太太覺得親家母送這禮物實在令人費解。
尹莫幽抿脣一笑道:“這是白家祖傳的秘方,祖母雖然腿腳不便,可皮膚極白極細嫩,沒有一點斑點色塊;
這東西是淨面之後,塗到臉上,兩個時辰之後洗去,臉上的斑點異色,都會淡化乃至消失,肌膚水靈靈的嫩,是徹底潔淨皮膚,從根本上提升皮膚亮色的,不像其他的駐顏膏,靠得是遮蓋功能。”
老太太有些狐疑地一笑,明顯不信,面上興趣淡了許多,只對身邊伺候的翠竹道:“你把這東西收好,回頭有時間再用。”
尹莫幽自然不會讓自己這番心思白費,當即就說道:
“此膏製作極其複雜,需要的材料也很苛刻,有時候節氣不對,三五年都配不齊,故而這東西極金貴,外祖母都捨不得用;
想着你該過大壽了,作爲女人,最想的事情便是永遠年輕,永遠白皙,就忍痛割愛,勻給你一瓶;
幽兒親眼見識過奇效,此時離飯時尚早,不如讓幽兒給外邊的粗使嬤嬤做一次,午飯後讓她洗去再過來,給你看效果。”
老太太想想也是,親家母那是什麼人,遠在三千里之外,託孫女帶來的禮物自然不會是糊弄她老太婆的,當即就讓翠竹喊了外邊正在灑掃的粗使婆子張大娘。
尹莫幽笑得很舒心,越差勁的皮膚一會兒出來的反差越大,她就是要給老太太瞧奇效。
張大娘一臉色斑,豆腐乾一般的臉色,帶着些微惶恐瞧着尹莫幽手裡端
着的烏里八漆的東西。
尹莫幽笑得和善道:“張大娘莫擔心,我保證這東西弄你臉上,兩個時辰後洗去,你這臉會變得比現在白皙很多,若不是老太太要積德行善,這樣的好東西哪裡會輪到你用,你聞聞,就知道這東西有多好。”
張大娘慫了鼻子嗅了,頓時笑逐顏開:“呵呵,香,香呀!聞兩下,頭都覺得輕了許多!
女人喜歡這香呀粉兒的,多老都喜歡,你儘管往我臉上塗,想不到老奴這臉一輩子都不曾享受過脂粉香氣,到老了反倒有這老來俏的機會,多謝老太太,多謝大小姐。”
馨菊已經手腳利落地扶着張大娘坐下,給她洗乾淨臉,擦去水珠。
尹莫幽拿起盒子內的一個小小的打磨光滑的竹片,颳了那烏黑的膏子往張大娘的臉上塗抹,到處都塗抹嚴實,只留下兩隻眼睛與嘴巴的地方,是空着的原色。
塗抹完後,尹莫幽叮囑她儘量不要說話。
張大娘就奉命坐在廊子下吃零嘴,悠然地度過接下來這兩個時辰的閒暇時時光,只聽得外邊不停地有看到她的丫鬟發出驚呼聲。
張大娘也能忍着,一句話都不曾說。
老太太特意留飯,讓她一起見證她外祖母的帶來的禮物的效果。
尹莫幽在老太太屋子外間的軟榻上躺着小憩片刻,老太太也說倦了,只去休息。
兩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張大娘進來讓大家看了她烏黑的臉,而後馨菊開始給她洗臉。
聽得馨菊誇張地說道:“哎呦,剛纔給大娘洗臉,覺得那手裡摸到的簡直是榆樹皮,此刻還是那洗臉法,卻覺得手裡摸到了緞子一般柔軟。”
衆人頓時都笑了。
很快就洗好了,撤去洗臉水,拿錦帕擦乾臉,馨菊瞧得直了眼,就那麼直直地站在張大娘的面前,瞧得張大娘心裡直發毛,她結結巴巴地問:“我這臉,難道變成了包黑子?”
“去你的包黑子,與展昭比都白!”馨菊說着讓開了身,伸手把她推到老太太面前,口中懊悔道,“早知道我就塗到自己臉上去,這麼難得的東西,白便宜你這老貨!”
老太太擡眼瞧着張大娘那老臉不由也愣了:“這——這——怎麼瞧着這臉上連斑都不怎麼顯了,又細又白,年輕了二十歲都不止!“
翠竹又給她戴上眼鏡,讓她湊近細看,老太太帶着老花鏡仔細看了,口中釋然讚歎道:“果真是好東西!哈哈哈,我就說嘛,親家母送的,怎麼可能會差。”
張大娘一瞧都說好,小心地伸手摸摸臉,馨菊當即就把手裡那團蛋圓的鏡子給她照,說道:“大娘你也瞧瞧,你這臉有沒有這麼俊過?”
張大娘猛然一看,唬得一跳,瞪大眼睛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驚喜不迭地慌忙跪下謝恩:
“都是老太太體恤老奴,老奴這模樣出去,讓人一看,就知道了咱們家老太太是如何地憐貧惜弱,老奴這指頭尖兒輕輕點一下,覺得這臉如雞蛋清一樣的滑軟,真真是
從不曾如此俊過。”
尹莫幽笑着說:“回頭到我的院子裡,問小丫頭雅蘭要塊緞子絲織的洗臉巾,你這粗糙的做慣活計的手,以後洗臉絕對小心,別一不留神就刮破了,那就對不起老太太的一番苦心了。”
“多謝老太太慈悲,多謝大小姐體恤,不用提醒老奴也會想法子愛惜這老臉。”
老太太讓人賞了她碟時新的果子,翠竹拿錦帕包了送給她,張大娘自然千恩萬謝地笑得合不攏嘴,告退後正要出去,外邊傳來翠玉的聲音:
“回老太太,二夫人過來傳膳了。”
張大娘慌忙避讓到一邊,躬身候着田氏先進來。
田氏一眼就瞧到面前有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她對來老太太屋裡的人都很留心,十分熟悉,此時看到張大娘的模樣,一時間說不出什麼感覺,總之就是怪異,當即上下瞧了下:“哪個院子的婆子,瞧着有點面熟,就是想不起來。”
張大娘慌忙恭敬回話:“回二夫人話,奴婢是這院子裡負責灑掃的張大娘。”
田氏再次上下打量之後搖搖頭:“你胡說什麼,那張大娘哪裡是你這模樣?”
老太太一直都在瞧熱鬧,看田氏當真不曾認出張大娘,那心裡更開心了,笑着說:
“就是張大娘,讓她去唄,難爲她了,剛纔呆呆地坐了兩個時辰哪,老骨頭哪裡擱得住。”
張大娘慌忙謝過老太太謝過田氏,這才揭開簾子離開。
田氏狐疑地眨眨眼:“姑母這怎麼可能,我記得張大娘的臉,如風乾的葡萄乾一般黑的臉,還有大片大片的黑斑,剛纔這位瞧着也不曾上脂粉,怎麼忽然就白成那副模樣?”
“親家母特地讓幽兒從青州帶過來的,說是白氏祖傳的駐顏膏,極其難做,瞧張大娘的模樣,確實有奇效。”說着讓翠竹拿給田氏看。
田氏瞧着白瓷瓶裡那黑油油東西,想着自己的容顏,換了個十五六歲的絕色小宮女的皮膚,如今年輕這麼多,再好的東西她也不稀罕,可想着這東西送給皇后一份,倒是份好禮。
就低頭就着翠竹的手嗅了嗅那瓶口,只覺得香氣幽幽微微,聞後渾身都十分舒坦,當即伸手就朝瓶子探過去,想些在指尖細看。
老太太哪裡捨得浪費,慌忙笑着讓翠竹給她趕緊收起來:“你現在的模樣好看得緊,就別眼熱了!”
田氏一愣,老太太對她從來都是極大方的,如今竟然連點駐顏膏都不捨得給她碰一下,真真是不習慣。
尹莫幽笑道:“若是夜裡用,早上再洗,效果會更好,今晚祖母就可以試試,明兒正好去廟裡祈福,精神些出門多好。”
老太太連連應下。
田氏瞧着老太太那樂呵呵的模樣,再瞧一邊陪侍的尹莫幽,心底十分膈應——這死丫頭,一回來就會討好老東西,這老東西也真讓人討厭,明明說着不喜歡這死丫頭,瞧着那老臉笑得菊花一般,哪裡不喜歡了?送她一小瓶駐顏膏,至於如此寶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