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是,這面具的膚色本身就偏黃,下端一直到喉結朝下,連耳朵後、脖頸後邊都覆蓋住,不需要她再朝其他部位塗抹顏色。
她看看一邊的那瓶藥水,再看看自己那被擦拭乾淨的白皙的雙手與手臂,小心地倒出一些,耐心地塗抹。
“這面具做得勉強可看,倒是這塗抹手的藥水值得稱道,特意加入營養肌膚的好藥材,不用擔心常用的話,皮膚變得糟糕。”身後廖幕城的聲音忽然傳來。
尹莫幽回頭,恭敬地對廖幕城抱拳行禮:“見過世子爺,多謝世子爺!”
這客套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帶着面具的模樣,讓廖幕城臉上倏然就結了霜。
他挑剔地上下打量尹莫幽,瞧不出,這嶄新的軍侯服到了她身上,當真襯得她那平平的眉目意氣風發起來。
尹莫幽看他那神色,當即乖乖地選擇閉嘴。
廖幕城見她垂了眼,確定她的面具僞裝毫無破綻,這纔開口:“帳內用過飯再走。”
尹莫幽低頭抱拳,恭敬道:“世子爺能入這軍中大帳,想必身份也非常人可比,不敢打擾世子爺,卑職回營地再吃也成,多謝!”
廖幕城瞧着她用那低眉順眼的模樣,說着忤逆他讓他不悅的話,心裡覺得這麼聰明的女子,爲何偏偏老是看不出他的心思?
當即收了視線,擡手嫺雅地整整袖子處的衣服褶子,淡淡地說:
“青州府併入此地的軍隊一萬六千人,加上白總督帶來的四千人,一起併入我帶來的三萬士兵,也就是說,小小的崖州城共有五萬駐軍,三日前已經合併;
由本世子任大將軍,白總督兼任水軍提督,你的小舅舅白羽風剿匪有功,加上熟識此地民情海戰,升任武衛將軍,節制全軍,旗下總領四位軍侯;
你因剿匪立了大功,加上一路表現優異,特地擢升爲領兵的四個軍侯之一;
小白將軍這三日已經過來三次,都被我擋了;
你有獨立的軍帳,早已經紮好;
你的新職,可以讓你從軍營裡任意挑選四個貼身的親兵伺候日常起居,確定之後,報於小白將軍改軍籍記錄即可;
營地的伙頭營也分了東西南北四營,你那一軍駐紮在北面;
在此吃了飯,自然有人帶你回自己的營盤。”
這些話,她回去自然會有人對她說,可是,廖幕城不知爲何,就想在她面前與她多說幾句,就這麼洋洋灑灑地說了許久。
尹莫幽明白他的心意,聽完他的話,頓時神色肅然,恭敬道:“多謝大將軍!“
於是廖幕城的親兵端了飯菜入帳,放到桌上,一一擺開。
尹莫幽看那精緻的菜色,就知道廖幕城留飯實在是照顧她,當即就也不再客氣,與他一起坐下吃。
桌上清粥小菜,倒是她喜歡的口味,那遲疑的筷子很快就夾菜爽快起來。
對面坐着的廖幕城一邊吃着,瞧着她的神色,知道這飯菜對了她的胃口,臉上也有些笑意來。
尹莫幽不用擡眼皮
也能察覺到廖幕城的模樣,京城的大家閨秀,在儀態的訓練上,素有低垂眉眼,依然能夠窺人神色的技能,這關乎儀態。
不過她這儀態是經過後天訓練的,且爲了扮演李鐵蛋逼真些,她吃飯的模樣故意粗魯了許多,反觀廖幕城,這人的優雅雍容是天生的,連吃個飯的儀態都十分的養眼。
真真是一副好皮囊!
任他怎麼做,都是能入畫的模樣。
看着尹莫幽夾菜的動作慢下來,聽得咯的一聲輕響,廖幕城把手中筷子放下,拿起雪白的錦帕沾沾脣,又擦了手。
尹莫幽低頭吃完碗裡的最後一口粥,聽得他清朗的聲音:“可要再添?“
“不用,飯菜可口,多謝大將軍賜飯!”尹莫幽說着起身,轉身拿了桌上自己換下來的衣服包裹,對廖幕城問道,“大將軍可見到卑職手臂上纏着的那樣兵器?”
廖幕城這纔想起來,眉頭一揚:“從哪裡得來的?”
尹莫幽一聽就知道那兵器估計在他手裡,當即就說道:“尹府侍衛燕青所造,卑職能撐到大將軍來救,都賴它的機鋒所賜,它對卑職意義非凡,還望大將軍賜還卑職。”
廖幕城點頭:“哦,那兵器雖然銳利,攻擊有效,實在模樣太難看,你回頭還給燕青,讓他防身用,我給你另備得有武器。”
說着施施然走往左邊的擱物架,抽開下邊抽屜,捧出一個古樸的烏木盒子,放於桌面。
尹莫幽好奇不已,當即走了過去瞧。
只見廖幕城那白玉一般的指尖,打開那盒子前邊的金黃色的銅鎖,輕輕開了盒蓋,裡邊柔軟的黃色錦緞上,躺着一簪、一鐲。
他取出一件外表如烏木一般的髮簪,在她面前一晃,手指捏着兩端,只見那髮簪竟然在他手裡拉出二尺多長。
廖幕城眸裡有着笑意,指着那最細的尖端對她說道:“此二寸處乃千年玄鐵淬毒煉製,刺中人體,瞬間便肢體麻木,三炷香時間方可醒來,用於你遇險保命用;可長可短,結實尖銳,做短棍用也未嘗不可。”
說着在那手裡唰唰舞動兩下,只聽得風聲寒厲。
廖幕城一捏機關,刷地一下,那東西就縮成了短短的烏木簪模樣。
“喜歡嗎?”他問。
尹莫幽點頭,她知道這世間有能工巧匠,但並不是誰都能指揮得動,遇到這樣便於隱藏的秘密武器,她當然不可能故作骨氣地拒絕。
廖幕城移步到她跟前,擡手輕輕取下她頭頂玉冠上插着的烏木簪,換上手裡這支。
他的動作極其輕柔,換好甚至還後退兩步,仔細看看她,點頭:“不錯,瞧不出來。”
尹莫幽抿脣,扭頭看向那個鐲子。
那鐲子做成束袖的粗樸模樣,戴在衣袖袖口,正好能用。
廖幕城看她眼裡的喜悅,知道她喜歡,就伸手拿過來,在她面前指給她看:“這個裝飾紋是機關按鈕。”說着輕輕一按,鐲子上就彈出了六片並列的雪花狀小刀片,瞧着極其精緻。
“這個也是玄鐵
打造,後邊連着的白色視線,是雪山的千年寒蠶絲,刀砍不短,火燒不毀,比那個嘩啦啦響的鐵鏈子有用多了。”
說着手臂一揮,那小刀片立刻旋轉着飛往帳頂吊着的薰香銅獸,聽得他一用力,那銅獸上方吊着的指頭粗細的鐵鏈,瞬間齊齊折斷。
廖幕城的手臂一拉,那即將掉落地面的銅獸乖乖地落到面前的桌子上。
尹莫幽看時,發現那銅獸上連着一條几乎看不見的極細的絲線。
當即就笑咪咪地露出白牙齒。
廖幕城看她那小模樣,就知道她也想試試,就當着她的面,按了機關,把手鐲的機關恢復好,遞給她。
尹莫幽照着他的示範,按了機關,對着牀頭擱着的那面西洋水銀鏡一甩,額——廖幕城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喜歡的鏡子被她一刀兩端,那武器捲起上邊的那截鏡子飛到尹莫幽的手裡。
廖幕城覺得尹莫幽的觀察能力奇強,而且對這樣柔韌的兵器,好像很有天賦。
要知道他剛纔的目標是吊着的銅獸,難度不大,反倒是她選擇的那個平放在牀頭上的鏡子,作爲攻擊目標,有些難度。
她竟然能輕巧地把手柄割斷,還能把那巴掌大的鏡子準確地拿到手裡,確實讓他刮目相看。
尹莫幽得了好東西,看自己戴着正合適,想必這是他專門爲她做的,就領情地戴了,向他道謝,把衣袖束入那束袖一般的手鐲裡,舉起讓他看看。
廖幕城點頭,朝着一邊地上對她說:“那個兵器,你帶回去,記得還給人家。”
尹莫幽一看,就過去撿起,那頭巾包好,放入自己的包裹裡。
而後朝廖幕城拱手道:“多謝大將軍賞賜,卑職告退!”
廖幕城點頭:“別讓任何人知道你的防身武器,這樣你才更安全。”看尹莫幽應了,這才放她離開。
帳子外早有廖幕城的親兵笑着朝他問候,帶她去見白將軍。
廖幕城的中軍大帳不遠,就是白總督的大帳,尹莫幽過去的時候,父子倆正好在帳內吃飯,聽得她過來見,白總督當即直接出帳迎接,熱情地請她入內。
尹莫幽隨他入帳,禮節周全地拜見了白總督與白將軍。
這是她的外公與小舅舅,前世娘最疼這個小舅舅,她記得白羽風在她死之前,一直都是崖州城的一個小小的毫無出頭之日的精騎校尉,而且兩人在有生之年,壓根兒就不曾碰過面。
如今隨着她的重生,他們遇見,而且他還剿匪有功,升任武衛將軍,這真是一個極好的開端,有小舅舅在外公身邊,她就省力了許多。
白羽風與白總督站在一起,二人一看就是父子,白總督壓根兒就是白羽風的成年版,而白羽風就是白總督的少年版,唯一的區別,就是白羽風面色黑,缺些白總督的儒雅,想來是曬的,如此瞧着倒是十分英武精幹。
尹莫幽見禮之後,不由脣角噙着一絲笑意。
白總督瞧尹莫幽的面癱臉早就習慣了,見她臉上帶絲笑不由問:“李軍侯,你笑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