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內的人敘了敘舊,老夫人囑咐隆氏以後在府裡多照顧蘇覓月,便說自己累了,就叫她們都先回去。
之秋和之春在蘊福堂外候着。
蘇覓月來到之秋身邊,故意提高聲音:“之秋,這套衣服穿你身上非常合身,今天多虧你了。”
之秋並不知道剛纔堂內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會被蘇覓月說的一臉懵,瞅了一眼站在蘇覓月身後的蘇見雪和隆氏,發現蘇見雪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忙又低下頭。
隆氏走到蘇覓月跟前輕輕一笑:“覓月呀,我讓下人把蘭花苑給你收拾出來了,那兒環境清幽,你回去好好休息,缺什麼就說啊。”說完蘇見雪扶着她便離開了。
蘇覓月望着兩人離開的方向佇立良久。
那是去清風苑的方向,是她母親當年的居所,那個地方冬暖夏涼、一年四季鳥語花香,景緻比府裡的其他院子都要雅緻,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隆氏佔了去。
“小姐。”
葉嬤嬤的話打斷了蘇覓月,回過神再看,那兩人已經在拐彎處消失了。
蘇覓月讓之秋和之春也去休息,只留下葉嬤嬤陪自己回蘭花苑。
“小姐方纔對之秋說的一番話是什麼意思?”
“馬上嬤嬤就知道了。”
作爲迴應,葉嬤嬤點點頭。
走了大概十幾步,又聽蘇覓月問道:“嬤嬤以爲之秋是誰的人?”
葉嬤嬤思索片刻,聯想到蘇覓月方纔在隆氏跟前對之秋說的那一番話,壓低聲音:“小姐的意思——之秋是......”伸出食指和中指。
蘇覓月停下來看了一眼葉嬤嬤,莞爾一笑:“可能吧!”繼續向蘭花苑走。
一路上兩人無言。
葉嬤嬤卻在心裡暗自感嘆,她常年在老夫人身邊伺候,對府裡的下人瞭解不多,但畢竟在府裡這麼多年,對之秋還是頗爲熟悉,她起初對之秋也只是猜測,自家小姐短短兩天竟然就能看透,還真是讓她佩服。
從昨天教訓兩個丫鬟時的氣勢,早上在相府外的隱忍,以及在老夫人面旁敲側擊的擺明自己相府嫡出的大小姐的身份,言行舉止都讓她歎服,這哪裡像是在鄉下長大的。
不過她也算是鬆了一口氣,本來還擔心自家小姐回來會受欺負,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
清風苑。
之秋剛走到院子口,就聽到房子裡傳來的東西摔碎的聲音,嚇得一激靈。
她怯怯的掀開門簾進去,地上一大堆碎片,蘇見雪拿着一個白瓷花瓶捧過頭頂,正準備往地上摔,坐在軟榻上的隆氏寵溺的說道:“好了好了,別傷了自己。”
蘇見雪看到之秋進來了,放下手中的花瓶,怒吼道:“賤婢,我讓你接近那個土丫頭,你居然敢聯合她壞我的事。”說完朝之秋的臉上打了一巴掌。
之秋顧不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嚇得趕快跪下,頭碰地:“小姐,奴婢絕對不敢壞您的好事,奴婢...奴婢不知道做錯什麼了。”
“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蘇見雪重重哼了一聲:“這衣服哪裡來的?”
“是...是大小...是那個土丫頭送給奴婢的。”之秋的聲音顫抖。
“她送給你?”蘇見雪輕蔑的一笑:“她爲什麼只送給你不送給之春?”
“因爲...因爲她想向奴婢示好,但是小姐,奴婢對您絕對沒有二心。”
“衣服都穿在身上了,還敢說你沒有二心。”
“奴婢真的沒有,小姐,是她害我,對,一定是她害的我。”之秋擡起頭望着蘇見雪,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裡掉出來了。
“哼!難不成是她把衣服硬套在你身上的?”蘇見雪俯身抽走之秋頭上的杏花簪摔在地上:“別以爲我不知道這簪子是從哪來的!你真是好本事,左右逢源的把戲你玩的可真是得心應手。”
“行了,吳嬤嬤,把人帶下去吧。”隆氏厭煩的對着一旁伺候的下人說道。
“小姐,奴婢真的沒有呀,小姐,夫人......”
吳嬤嬤喊來兩個家丁將之秋架着拖了出去,直到之秋的聲音消失在清風苑,蘇見雪開口道:“娘,我不要叫那個土丫頭姐姐。”
“急什麼?這纔剛開始,以後的路還長着呢。”隆氏從蘇見雪的身上收回視線,輕輕嘆息:“還以爲這禍害以後都不會再回相府了,早知道當年就不該留她。”
“娘,你說什麼呢?什麼當年?”蘇見雪詫異的問道。
“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既然人已經回相府了,以後自有法子慢慢整治她,你以後是要嫁給二皇子的,遇事要得沉得住氣。”
“娘,我不想嫁給二皇子,我......”
“你不想嫁給二皇子,你想嫁給誰?”一個男人掀開門簾進來,俊美的臉上一雙桃花眼含情脈脈。
蘇見雪本想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話剛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她朝男人翻了個白眼:“管好你自己就行。”
“娘,之秋怎麼被吳嬤嬤帶走了,她犯什麼錯了?”
“你幾天沒回家了?”
男人蹲在軟榻旁,手挽着隆氏的胳膊撒嬌道:“娘,我那是在外面有正事,不管之秋犯了什麼錯,你把她分到我房裡伺候好不好。”
蘇見雪瞪了男人一眼,堅定的說道:“不行。”
“娘,你看姐,我剛回來就發這麼大的火。”男人繼續用力搖晃隆氏的胳膊。
隆氏眉開眼笑:“好了好了,兄妹兩個有什麼好動氣的?告訴你,人可以給你,但你記得,她永遠都只能是府裡的下人,其他的你想都別想。”
“知道知道,娘只要把人給我就行。”男人開心的站起來,走到蘇見雪的身邊靠過去,手摸了摸鼻子:“姐,二皇子喜歡溫柔的女人,可別怪弟弟沒有提醒你。”說完見蘇見雪擡高手臂要打人,慌忙逃走了。
......
翌日。
下人們都在私底下偷偷議論昨天相府外和蘊福堂內發生的事情,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位新回來主子不好得罪,以後得小心伺候。
葉嬤嬤從外面回來,之春正在給蘇覓月梳頭髮,她接過之春手上的梳子:“小姐,二夫人派人來傳話,說是把之秋分到二少爺房裡了,晚點給小姐再重新安排一個丫鬟過來。”
“二少爺?”蘇慕南?
蘇慕南,蘇見雪的同胞弟弟,相府的二少爺,風流倜儻,經常留戀於風月場所,雖然紈絝,卻沒有像蘇見雪那樣的心思深沉,性子也直來直去。
“是的,聽下人說,昨天那邊院子裡摔東西的聲音和哭喊聲持續了好一陣,後來吳嬤嬤把之秋都帶到浣洗房了,又把人送到二少爺那了,聽說是二少爺找二夫人要的人。”
葉嬤嬤現在纔回過味,昨天蘇覓月在蘊福堂外對之秋說的那番話就是離間計,這蠢貨也是個拎不清的;不過這二少爺看上之秋她以前倒是沒有留意,現在想來,那丫頭平日裡打扮的花枝招展,首飾都是從哪來的?看樣子早就攀附上二少爺了。
“嬤嬤,你回了那邊,就說我還沒有習慣那麼多人近身伺候,暫時不用給我安排人了。”
弄走了一個之秋,以後還會有無數個之秋,隆氏和蘇見雪可真是費盡心機,看來她得自己尋可靠的人來伺候。
“還有,我記得祖母的壽辰是不是快到了?”
“呦,還真是,再半個月就是老夫人的壽辰,上個月府裡就已經開始籌備了,真沒想到小姐離家時才兩歲,竟然還記得老夫人得壽辰。”
“見過父親後,嬤嬤隨我去給祖母選個賀禮。”
“好的小姐。”
一連幾日,蘇覓月都沒有見到蘇丞相。
聽下人說,蘇丞相每天一大早就進宮了,到很晚纔回來。
這天,剛吃過午飯沒一會蘇丞相就回來了,蘇覓月才知道這些天,一衆大臣都在陪着皇上接待鄰國來的使臣和世子,今天使臣已經返回了,只留下了世子作爲質子留在京都,所以今天丞相便早早就回府了。
其實蘇覓月對宮裡的事情根本沒興趣,上一世她也從來不關心這些國家大事,只是丞相一回府,就先去了蘊福堂給老夫人請安,並且也把她叫去了,這些事是丞相和老夫人說話的時候她聽到的。
讓蘇覓月開心的是,父親還帶回來一封兄長的家書,信中寫道哥哥馬上要從雁北大營回來了。
拜見過父親後,蘇覓月便和葉嬤嬤坐上馬車趕往城西的禮肆。
那裡是京都城達官貴族經常逛的購物所,售賣奇珍異寶、大家字畫、高級繡品等等。
到了禮肆門口,將蘇覓月放下後,葉嬤嬤便帶着家丁去停馬車,蘇覓月等不及,便一個人走進禮肆,只見櫃檯前正站着一個着深藍色錦袍的男人正在和掌櫃交談,男人後背挺拔、身材頎長,許是察覺後面有人,便轉過身來,二十左右的年紀,劍眉英氣、鼻樑高挺,小麥膚色的臉部輪廓流暢而俊美。
蘇覓月覺得這男人身上透着一股威嚴,看上去就不好相處,便快速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在和掌櫃覈對百壽圖的尺寸大小時,她覺得那雙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讓她渾身覺得不自在,於是,確定好取圖時間她便準備趕緊離開。
“月芽兒?”
經過男人身邊時蘇覓月便聽見他好像在叫她,聲音很小,冷漠中卻夾雜着一絲興奮。
蘇覓月沒聽清他叫的什麼,只是覺得好奇便回眸看向他,沒有說話。
“你是月...”男人停頓了一下,失落的嘆息:“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蘇覓月福了福身子,沒有過多停留,便離開了。
剛跨出門檻,就聽見葉嬤嬤迎上來:“小姐怎麼不等奴婢,定好了嗎?”
“好了,十天後來取圖。”
男人看着蘇覓月離開背影眉頭一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