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一說書人，已說到精彩處了。
華林芳擠了擠，擠到人多的地方，笑問道：“今日說什麼書，說到哪兒了？！”
有好幾個人眼睛發亮着笑着道：“正說到公主千里奔赴救楚將軍，快聽，正說到精彩處呢……”
華林芳失笑，聽到上面說書人正說到兵詐昌邑城，“……那韓振一聽，便心中慌慌，腦中亂亂，一聽臨淄帝被困，哪裡還能坐得下，當下便派出四千人立即出城救援，咱們的公主就混在軍士之中，進了城又出了城，韓振卻半點不知……真是真龍只從眼前過，可惜有眼不識金玉人，眼睜睜的看着公主過去了……”
“……那韓振莫不是睜眼瞎……”有人在底下取笑。
華林芳聽的好笑，暗忖若是韓振聽到這裡說書，沒死成也得被氣死。
他與肖錚聽的竟然也意猶未盡，津津有味起來，底下人俱都豎着耳朵。
戰事果然傳至千里，現在都這麼快傳到這裡來了，這速度。
“……臨淄帝我看他也是個老眼昏花的無用老頭，還當什麼皇帝啊，哈哈……”底下百姓哈哈取笑。
這其中還混着不少寒門書生，他們抱着手守在一邊，聽了就笑道：“與公主比起來，他可不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無用老頭嘛？！”
衆人一時間哈哈大笑起來，繼續聽着說書先生說書，說到精彩之處，華林芳與肖錚聽的也是津津有味，一時間也跟着說書人的情愫走。心情也是起起伏伏，公主的一切，都已經與這些百姓們的未來聯繫到一起，在他們心裡，公主就是他們頭頂上的日月，光明一樣的存在。這是一種信仰，相信她能結束亂世，給這世道帶來希望的戰神。
公主的成敗，每次勝敗，都讓他們魂牽夢縈，每天，除了做完事，就是打聽前方的戰事了。
現在中原的一切，牽動着每一個百姓的心。
這種感覺，讓華林芳心裡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情緒。
很快說書先生說完了這書，就笑着道：“明天再說了，各位散了罷……”
百姓們聽的意猶未盡，忙道：“再繼續說啊，先生……”
說書先生大笑道：“這倒要有新消息傳來，老朽纔可以繼續說啊……”
衆人依依不捨離開，又道：“再說一遍吧……”
說書先生大笑道：“明日午後各位想聽，再來，老朽現在嗓子可不成了……”他說着潤了潤嘴脣，抿了一口茶，笑着道：“各位先散了，若是有第一時間有公主或前線的戰事消息，老朽一定第一時間寫成書講給大夥聽……”
衆人這才紛紛叮囑了一通，這才三三兩兩的各自笑着散了，一面笑一面還說着剛剛聽到的書。
大街上也是十分熱鬧，說書先生笑眯眯的將東西撿了撿，擱在懷裡，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裡有幾個落魄書生，看到說書先生回來，笑眯眯的道：“又有新書可以說了……”
“你又寫了書？！”說書先生笑着道：“寫的可是前線戰事？！”
“正是，正是董將軍的戰事，肖將軍的也有，不過肖將軍現在沒動靜，等打起來，又有的寫了……”書生笑着道：“這也算是咱們爲公主盡點心意吧，天下之大，只有公主的轄下是一片淨土。我雖然學問一般，想來以後再開恩科，也是考不上的，可是能收些學生，教教幼兒，辦個私塾，再寫寫閒書，掙個外快，也算是爲天下人做貢獻了……”
說書先生笑道：“公主轄下寬容，咱們說的再多，也沒見肖將軍管過，以後公主得了天下，想必治世也必是寬容。咱們這些屢考不中的，也能得個安穩。不至於衣食無處尋。”
另一書生笑道：“來幷州之前我以爲我會餓死在路上，或是被士兵殺死在路上，亂世人如螻蟻，萬沒料到還能活下來，原以爲，來了這裡，也好不到哪兒去，沒想到，這裡卻是太平，我與家人也能有一個棲身之處……”
說罷又沉默了一下，黯然道：“我從江南來，其它親眷不知道如何了，也許早已經……”
另一人一聽也是黯然，又勸道；“公主早日打下江南，咱們總能得了消息，不管是生是死，總能得到些消息。”
“嗯。”那人應了一聲，將紅了的眼睛擦了一下，又收拾了一些紙張，繼續書寫故事。
“我打算將河圖洛書的事再寫一寫，寫成傳奇，百姓愛聽這個……”那個書生笑着道：“這世道，也只有公主能救了，然而她終是女子，不知會被多少頑固之人詬病，待以後拿下九州，必定要受攻訐，所以這天命一說就很重要了，不管如何也能在百姓心中爲公主造勢……”
說罷自己也笑了，道：“說真的，這傳說傳的神乎其神，我卻不大信這是真是假……”
“我也不信，”那說書先生笑着道：“可是，這勢這傳說既然出來了，便是民心，不管這是不是公主所爲，還是天下有心人所爲……我都願意去相信古有伏羲真有河圖洛書的傳說，我也願意相信，天命之人，真的是公主……”
“與其信天，不如信人，信公主……”又有書生接口，笑着道：“也許宣傳這天命之說的人，也如咱們一樣，純粹的只是想爲公主造勢呢，不管是誰，我都買帳，百姓也買帳……”
衆人說罷又笑了，道：“咱們說書人，寫書的士子，也有希望，也有生活來源，又有新書可說了。沒有什麼固有的天道比活着更重要，沒有什麼男女天命之防，比結束亂世更重要……”
華林芳站在外面聽了一會，心中欣然不已，卻沒敲門進入這破院子，沒去打擾。
肖錚感慨的道：“我發現這些書生還挺可愛的嘛，沒那麼討厭了……”
“寒門士子沒有固有的門第觀念，對天命，對那個尊位上的人沒有利益的考量，所說的所想的，反而是純粹的以天下蒼生爲念的想法……”華林芳笑着道：“其實這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哦？！”肖錚好奇的道。
“我在來投公主之前，將軍難道就不好奇我心裡怎麼想的，如我一樣的人是怎麼想的？！他們必然也是動搖的，只是有些還沒有妄自行動罷了……”華林芳道：“只要有點熱血的學子，必定是有所動搖的，這所有的一切，只是冰山一角，雖然現在看來並不出奇，可是終有一天，他們會積蓄集中成一股強有力的力量，支持着公主走向尊位……”
“反對者也有很多。”肖錚道。
“有爭議總不是壞事……”華林芳道：“肖將軍，你不知道對這些士子來說，他們的支持有多重要，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士子中雖然有傻瓜，有書呆，可是，有志之士真的不少，不要小看他們……”
“好好好，不小看他們……”肖錚無奈的笑着道。
“這是文人圈子，其實武人圈子裡，又何嘗不是這樣，只怕他們更加直接，”華林芳從小巷子裡走了出來，道：“你看看這街上，有多少平民百姓，還有投奔而來的武人，有些江湖中人，十分不喜受約束，可是他們心裡也是有天下大定的夢想，所以，他們來了，肖將軍，你看到了嗎？！對他們來說，公主千里救戰將，這樣的義氣，傳至千里，天下英雄，誰不歸附？！”
華林芳目光灼灼的，肖錚果然聽到有不少武人在打聽自己的軍營投效處在哪處，肖錚突然也受了點感動。
“事情纔剛傳出去，以後這樣投奔來的人只會更多，九州各界人士不知凡幾……”華林芳笑着道：“肖將軍怕是以後不愁沒有人用了……”
肖錚笑着道：“那敢情好，我正愁人用不夠呢，以後對敵，敵軍一聽公主名頭，聞風喪膽纔有趣……”
華林芳哈哈的笑了起來，目光灼灼道：“這一天，不會遠了……”
兩人拐着角來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果然有許多義士，到處在打聽投軍處在哪裡，又有些一見如故，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說着李君玉的事蹟，一個個的比軍中的軍士還要直接與興奮。
武人一向是最直接的，他們被強者吸引，被仁者吸引，沒那麼多拐彎，有些人是聽到事蹟，就啥也沒想，不遠千里的前來投軍了。
這些人，肖錚想，總有一天，會匯聚成一股血肉的長城，無堅不摧，無人可以搏倒。
華林芳微微一笑，眼中全是神采，那股自信，與當初來投奔的猶疑已經全然不同了。
公主是百姓們的信仰，又何嘗不是他的信仰呢。
這是一場如火如荼，看不見的戰爭，看不見的硝煙。
而這一切，還在繼續發酵，直到有一天，一點點的爆發，如火山一樣噴涌出最嚴熱的，融漿，發酵成巨大的民意。
而此時，齊帝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一時間有些躊躇。
“陛下？可是在擔心臨淄帝不是朝廷的對手？！”有謀臣低聲問道。